《去月球》卷卷斯基

14、【14】

　　一点也不好。
　　戚沉南内心很快给出了答案，但并未如实回复给沈寒延。
　　手机屏幕还未暗下去，那条消息的正上方，是电脑仍然显示的她的高考总分。
　　糟透了，戚沉南感觉现在的自己是无法形容的糟糕。
　　鹿城大学始终是一直以来支撑她拼搏努力的目标，如果去不了……戚沉南不知道自己应该去选择什么了。
　　去考虑其他城市的大学吗？
　　戚沉南不要，也不想。
　　曾经的她费尽心思都想要离开鹿城，离戚建明和周薇芳远远的；可现在正相反，是父母主动远离了自己，而她却怎么也不愿走了。
　　戚沉南抱起双腿，缩在旋椅最中间缓缓打转着。一旁的窗没被关紧，欢呼、悲恸，喧闹……几乎汇聚了所有的情绪，一同从窗缝里涌入，扑打在茫然的她身上。
　　侧过头，让膝盖成为了支撑点，戚沉南眼底黯淡无光。
　　脑子仿佛被锈住了般，停滞，一动不动。
　　她突然想着，自己的世界，还会好起来吗？
　　也就在同一时刻，微信电话那千篇一律的音调在昏暗中响起。随着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戚沉南抬起头。
　　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沈寒延”三个大字。
　　节奏还在敲打着房间里的每一粒浮尘，戚沉南有些呆愣地看着声音的来源。
　　沈寒延，那个无论如何都能让她好起来的人。
　　戚沉南像是扑光一般，双手一下将手机抓牢。她赶在自动挂断的前一秒将电话接起，努力压下因激动而气息不平的声音。
　　“……喂？”
　　紧张，同时还夹带了数不尽的窃喜。尽管笼罩在心头的还是因为高考分数而起的失落，可戚沉南终究在无边的黑暗中发现了指引的光亮。
　　耳边随之而来的声音，更是将这片浓雾驱散。
　　沈寒延说：“怎么没回消息，在忙吗？”
　　听见这话，戚沉南险些就要哽咽：“没……咳咳，刚才没看见。”
　　假装咳嗽，她企图掩盖真实的情绪，言行上，又下意识地回避了先前的那个问题。
　　戚沉南不愿面对这个问题，唯一能做的便只有逃避。
　　像只鸵鸟一样。
　　电脑长时间没动，屏幕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黯淡下去，隐约倒映出戚沉南此刻的模样——凌乱、蜷缩、茫然又毫无精神。
　　她唯一的动作，是双手握紧手机，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不知道沈寒延正在做什么，戚沉南隐约听到电话另一端有什么东西碰撞的闷响，同时还带起了极其刺耳的摩擦声。
　　过了好一会，沈寒延的声音才继续响起：“这几天睡得怎么样？”
　　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去回应分数相关的问题，对方这意料之外的问题，倒是让戚沉南难以回过神来。
　　她逐渐凝聚起光的视线看向前方漆黑的屏幕：“啊？”
　　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戚沉南的旋椅又开始了轻微晃动，承载着她的呆滞。
　　沈寒延忍不住笑道：“在问你这几天休息得如何，高中早起的作息应该调整过来了吧。”
　　话语轻飘飘的，只字未提那个让戚沉南感到沉重压抑的话题。
　　戚沉南点头：“嗯，还好。”
　　这段时间，自己确实休息得还算可以。
　　意料之外的对话好像稍稍舒缓了些绷紧的心情，可她心底还是带了些彷徨，担心着未知的下一秒。
　　沈寒延：“吃好睡好才是真的好。”
　　并不知道此刻他到底是什么模样，可戚沉南还是因为这句话笑了起来。
　　再度将头埋入膝盖，凌乱的长发松散地垂下，遮挡了侧方找来的大部分光线。缝隙里投入的微光映入戚沉南的眼帘，光浅浅地晕开，像是戚沉南心间荡漾而起的波纹，一点点地朝着浑身上下扩散。
　　那儿悄悄产生了小欢喜，就躲在暗处，看着来自沈寒延的关心一下又一下地从心间飘过。
　　这段对话稍稍让戚沉南的内心舒缓，久违的微笑再次浮现在她的脸上。
　　只是，它没有持续很久。成年人的世界终究有着无数不得已的事，沈寒延又被他热爱的工作缠上，不得不终止对话。
　　他在挂断前说：“分数和志愿的事情，你信任我的话，可以全部交给我来做。”
　　戚沉南一时没听懂：“什么？”
　　沈寒延不厌其烦地解释：“意思是，我来帮你看志愿相关的事情吧。”
　　尽管又回到了那个让她逃避的话题，可沉重的情绪不复存在。
　　戚沉南蓦地睁大眼：“怎……怎么看？”
　　对于志愿，她不了解，也完全不擅长。这本就是个纠缠着的无解问题，谁知沈寒延会主动提起。
　　男人含笑的声音再次擦过她耳边的弦：“都可以，抽空一起去图书馆，或者我来你家，看你怎么方便吧。”
　　因为忙碌，说完这句话后，沈寒延便将电话挂断。徒留下戚沉南，独自坐在被暗光充斥的房间里，发呆、沉思。
　　过了好一会，笑容突然间在她面上绽放。
　　微信回复了他“好”，随着消息被发出，内心的情绪宛如被打开了某个阀门，瞬间涌动。
　　光脚触碰上地面，戚沉南随便用了点力就让靠椅开始原地旋转。她双手抚过头顶，发丝被指缝一骨碌带起，凌乱无比地朝着脑后捋去。
　　那些一成不变的家具在眼前不停地晃过，终于在眩晕感产生之际，戚沉南停下了旋转的动作。
　　微笑承载不下她的暗中欢喜，所以干脆站起身，在窄小的家中不停地走。
　　客厅没有开空调，很快戚沉南的那些开心就化作汗水渗出。
　　走得差不多了，她又跑去卫生间拿出清洁工具，将公寓里里外外全都打算了一遍。
　　沈寒延说要过来。
　　那么她必定要将最好的呈现给他，不论是哪一方面。
　　戚沉南从来没有过这样大幅度的运动，可就好像不会累似的。最后，饥饿的产生，才让她不得不停了下来。
　　本就干净整洁的公寓，在自己的一顿忙活下更是焕然一新。戚沉南随便煮了碗方便面，在看到反光的瓷砖后，才猛地想起——
　　沈寒延好像还没说，到底什么时候过来。
　　可自己却开心激动得，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成为这儿唯一的客人。
　　……
　　算了。
　　她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筷子在碗中随意戳了几下，戚沉南重新挑起卷曲的面条，吹了几下送入口中。
　　一顿完全不像样的晚饭过后，戚沉南收到了来自昔日好友杨画的短信。
　　对方关心的仍然是她的高考成绩，只不过有了刚才沈寒延的指引，她内心不再会被阴霾笼罩。
　　杨画和戚沉南本是同级生，因为一次考场的前后桌相识，拥有相同经历的两人十分自然地成为了交心的朋友。
　　只是在高二上学期，杨画因为家中突如其来的变故不得不申请休学。
　　她大概也算是戚沉南唯一的朋友，两个人曾约好要去同一所大学，再不济也是同一座城市，最好还要做舍友。
　　只不过现在看来，这大概是不可能完成的愿望了。
　　戚沉南如实回答了杨画的问题，也说出了自己目前的情况。
　　好朋友的回信很快就发了过来：【鹿城大学？你之前不是说一定要远离鹿城吗？怎么现在改变想法啦？】
　　杨画没有见到过沈寒延，戚沉南也不愿意将内心的真实想法告知于她。
　　思考了下，她打下一行字：【人都会变的。】
　　在打字的同时，戚沉南的内心却响起了她自己的声音。
　　就像她对沈寒延的感情，从崇拜依赖，最后到喜欢吧。
　　-
　　那天晚上，沈寒延忙完工作后，在微信上与戚沉南约好了下次碰面的时间。
　　女孩的文字看似波澜不惊，可事实上她的行为与内心，早就已经期盼着第二天的到来。
　　重新将家里外检查了遍，戚沉南猛地想到了那本隐藏着自己秘密的《飘》。
　　她走到自己房间，抬头看着放置于书柜顶层的那本厚重的书。
　　不行，要把它藏起来。
　　沈寒延那么高，说不定一下子就会看到。万一他随手就把书拿下来了呢……如果他会走进自己房间的话。
　　戚沉南的思维开始变得胡乱，甚至有些发散。
　　最后，她抱着那本满是秘密的书，呆愣在书柜前。好久以后，才转过身去，将书本放在了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