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药》安泽

1、人品很好

　　江跃，长江的江，跳跃的跃。一个和平年代老百姓的名字。如果说他的名字普通，那他的学识就要叫惨不忍睹了，他既没有文凭也没有专业技能证书，就连小学有没有毕业都是问题。对于金鼎这样的大型集团公司来说，像江跃这样的人实在是不能也没办法堪以大用，不过还好他的两个字还算能见人。
　　而江跃唯一不普通的地方就是他的体形了。江跃二十二岁，但是身高要比一般成年男子短半个头，反正左看右看就整一个十七八岁且晚发育的高中生。还有一点比较特别的就是，江跃是大楼里唯一一个喜欢在上班时间带着顶帽子的人。
　　江跃的工作是整个大楼里最轻松的，公司里的人都开玩笑叫他“坐台的”。其实他的工作也差不多了，他就是个“坐前台的”，而且还是名副其实的只是“坐”而已！人家公司大楼的前台都是美女撑门面，唯独金鼎不光找了个美女，还找了个帅哥。
　　虽然往大厅里一坐就是一整天，但二十四小时的中央空调吹着，热乎乎的奶茶喝着，偶尔在电脑上扫扫雷，旁边还站着一个港姐级的美女，小日子还是相当悠哉的。
　　“小江，我去一下洗手间。”
　　“去吧去吧。”江跃头也不抬，继续趴在桌子上扫他的雷。
　　许雅彤摇摇头无奈地走开了。
　　江跃来公司也有一个多月了，基本上除了准时上下班以外好像什么正经事都没干过，但是上司似乎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工资照发，奖金照给。于是大家纷纷猜测江跃和某位领导是什么关系之类的八卦在公司里流传了一段时间，不过自从某位相当坚守狗仔精神的同事尾随了他三天后这段谣言也就不不攻自破了。
　　这时，一个满头白发却容光焕发的老头慢悠悠地晃了进来。老头西装笔挺，一看就是脑袋口袋里都有货的那种。
　　江跃依旧在扫雷，前台的事一般都是许雅彤包办的，这点连他们的上司都默认了。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江跃还是第一次碰到，于是某人相当没有自觉地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老头似乎没有什么不满，只是晃到前台有点好奇地往下面瞄了几眼，看到江跃在玩电脑时只是小小地咧了一下嘴，连个吃惊或者生气的表情都没有。
　　“喂。”老头敲了敲桌子。
　　江跃手上没有停下的意思：“干嘛？”
　　“这里工作怎么样？”老头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不错啊。”当然不错了，许雅彤把所有的活都包了，你还能挑剔？
　　老头不管江跃爱理不理的表情，反倒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年轻人要有理想有抱负啊！你这样可不行。”
　　江跃的手停了下来，拨了拨帽子外面有点凌乱的头发，“我当然有理想啊！”
　　“哦？”老头好奇心十足，“能不能说说？”
　　江跃神秘一笑，“个人隐私。”
　　“喜欢和别人谈生意吗？”
　　“对方是美女的话可以考虑。”
　　“公司销售部要个人，把你调过去如何？”
　　你说调就能调？江跃懒懒地瞥了老头一眼，“没兴趣。”
　　老头也不强求，只是留下一张名片，“这里的老板是我一位非常好的朋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打我电话。”
　　江跃接名片的手势顺畅无比，可到底是放进口袋还是丢进抽屉呢？想了想还是放进了口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头的一番话被刚好路过的财务部门职员杨承听到了。如果对象是许雅彤那他这个路人甲也就走过路过了，但对象居然是江跃！江跃何许人也？身无半两白银，胸无半点大志，而且也不是美女，这老头怎么看也是个成功人士啊！于是当天下午财务部门流传出了一段全新的八卦。
　　人事部，经理办公室内。
　　“陈姐，”陆欣突然凑到陈玉耳边，“最新八卦！”
　　八卦果然是女人的天性，陈玉立刻两眼放光，“快说快说。”
　　“刚才财务部传出来，说看到一个有钱的老头对咱们的招牌前台——小帅哥江跃无事献殷勤。又是调岗位又是递名片，嘿嘿......”边说还边照着杨承的样子学到：“‘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打我电话。’可惜小帅哥睬都不睬他哈哈，你说那老头是不是对小帅哥有意思啊？”
　　陈玉挑挑眉毛，“那老头......是不是一头毫不参杂白发，看上去却挺精神的？对了，他的体形中等，蛮高的样子。”
　　“咦？”陆欣惊讶，“经理你怎么知道？也对......来公司的不就是员工和客户！他是今天约好的某位客户？”
　　陈玉柔柔眉头“能给员工换岗位的人？按董事会的通知来看，这个时候来公司的应该是我们公司的股东。在参照这些外貌特点，这个人一定是那个人无疑了！”
　　“谁啊？”
　　“我们公司除了总裁以外的最大的股东......”
　　“那岂不是超级有钱的老凯子！小帅哥有福了！”女人的思维永远是不可揣测的。
　　谁知陈玉慢悠悠地拖了一句，“......的代理人。”
　　“咚！”陆欣栽倒。
　　“别小看这个代理人哦，那位股东我是没见过。不过这位代理人我还是见过几次的，居然能和咱们那位吃人不吐骨头的老总称兄道弟，不简单啊！”
　　“你见过老总！”陆欣的话题立刻被转移了，“天哪，经理你好幸福啊！我进公司也快两年了，连个背影都没见过。”看看，连经理都叫出来的，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
　　“没见过也不错，见过了才郁闷。”陈玉夸张地比划了两下，道：“你知不知道我们老总几岁？......当然我也不知道。”
　　“咚咚咚！”这回连趴在门口听墙角的也都栽到了。
　　“不过！”陈玉强调，“他看上去绝对是个二十岁刚刚出头的大学生！”
　　“哇！”陆欣满脸的崇拜，“进公司前就知道这个集团是现在的老板一手创建的，想不到老板居然这么年轻！”
　　陈玉努努嘴：“见到他本人你就崇拜不起来了。”
　　“怎么说？”
　　看着陆欣一脸期待，陈玉还就偏偏不告诉她，“今天股东大会除了总结上半年计划下半年之外，听说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宣布，所以老板一定会亲自来的。如果你想见见咱老板的话，我建议你蹲在会议室门口。”
　　这方法不错，陆欣思索着采纳了陈玉的提议。
　　而这边大厅里——
　　“你们怎么把茶放在这种危险的地方？”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火大地质问许雅彤。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许雅彤一边道歉一边擦着桌子上打翻的奶茶。
　　刚才这位年轻人突然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直冲前台，随手一甩却把刚才那个被陆欣称作“老凯子”的老头死活要喝一口的那杯奶茶掀翻了，泼出的奶茶直奔那人光看看就知道很高档的白衬衫。原本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年轻人顿时面容纠结，鼻子眉毛都皱到一块儿去了。
　　“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屁啊！”年轻人显然非常不高兴，连粗口都冒了出来。意识到自己说了句粗话后眉宇间居然有一丝淡淡的懊恼？不过这丝懊恼一点儿没影响到他嚣张的态度：“还有一刻钟就要开会了，你让我穿着这身衣服怎么见人？”
　　“这......”今天开会！许雅彤突然猜想这个毛头小子很有可能是挤进集团前十的大股东之一！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虽然她来这里工作的时间没比江跃多几天，但是认人个功夫比这个不务正业的小子强多了。虽然没见过，但也大概估摸着这个面目纠结的年轻人虽然不是满口粗话的二世祖，但也绝对不是个好脾气的善茬。
　　“一件衬衫而已，找个人借件外套不就好了？”江跃本不想发表意见的，但这杯奶茶毕竟是他的。
　　“这么点时间哪里找合身的外套去？”年轻人不高兴极了，“天哪！我要投诉你们！”
　　“这里接受投诉。”边说江跃还真地拿出一本意见簿写了起来，“六月二日，嗯，昨天是儿童节啊！”
　　“你叫什么？”
　　“方......”那人欲言又止。
　　江跃不怀好意地揣测：“......屁？”
　　“啊？”江跃没头没尾的一个字让付严愣了一下。
　　“噗嗤——”一边的许雅彤忍不住笑了一声。放屁，愧这小子想得出来。
　　方夜凛倒也不笨：“我叫什么关你屁事？哪里有人投诉还签名的？”
　　江跃压了压帽檐尴尬道：：“咳咳，请问你想投诉什么？”
　　这时才发现原来江跃带了顶帽子，怪不得一进来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上班时间还戴帽子？” 方夜凛伸出脑袋想瞧个明白，江跃不动声色地往后挨了挨。一进一退意外地拉开了两人的身高差距。
　　“公司难道没有规定上班时间不准戴帽子？” 方夜凛有点想跑上去亲自摘掉这个小矮个的帽子。
　　江跃理直气壮道：“没有。”
　　“那有没有规定过要着装端正？”这一定有！
　　“我不端正吗？”
　　“你端正吗？”方夜凛反问。
　　“端正的反义词是什么？”江跃扭头问许雅彤。
　　许雅彤犹豫了一下，“零乱？”
　　“对！”江跃转回头来微笑着问道，“我的衣着很零乱吗？”
　　“......”方夜凛无话可说，“你等着！”说罢大步走向电梯。我倒要看看这没礼貌的家伙是谁招进来的！
　　“不投诉了？”江跃很“尽责”地问了一句，方夜凛自然是不会回答他的。
　　“雅彤姐。”江跃无聊地叩着桌面看着许雅彤收拾着地上的被子碎片，“对不起啊。”
　　许雅彤无所谓地摆摆手：“没关系，以后不要把杯子放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还好是温的，如果烫伤了人家就不好办了。”
　　一起工作了这么些天，除了刚开始几天，许雅彤对江跃的照顾可谓是微微不至，简直就是江跃的贴心小棉袄！
　　“刚才那个人......”
　　“应该是个大股东吧。只是不知道是他自己的产业呢还是他老爸的？”
　　江跃摇摇头：“不是股东，是老板。”
　　“啊？什么老板？”许雅彤疑问。
　　“金鼎的老板啊。”
　　“啥！”许雅彤惊讶地指了指方夜凛的方向，“老总？这么年轻？金鼎不是应该是一个由我们老总花了五年时间创建的集团么？这小子五年前成年了没啊？”
　　江跃一点也不吃惊，只是淡淡地思考了一下：“五年？说不定人家青春常驻啊！”
　　许雅彤无语。
　　“雅彤姐，老板生气了，我们会倒霉。”江跃陈述了目前的状况。
　　许雅彤摊了摊手：“那也没办法啊，大不了被开除呗。”
　　许雅彤大学里学的是英语专业，本来是当人家私人翻译的，谁知遇到了个手脚不干净的一天到晚想吃她豆腐，于是一跺脚就不干了。这年头博士生都难就业，她也没想再找个什么高薪的工作，女孩子家家小日子过的去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们老板？”
　　“我看过一篇专门介绍他的报道，上面有一张他的照片。”其实他也很奇怪为什么会有一份来自美国的报纸被寄到他租的房子里，还指名是他收。
　　“咦？什么报纸？我们老总在商界一向是个谜一样的存在，居然会有哪个伟大的记者能写他的报道！还附了照片？”许雅彤的惊讶真不是一点点。
　　“都这么久的事了，早忘了是什么报纸了。”江跃虽然没有真的忘了那份奇怪的报纸，但是还真不知道那是什么报纸。难道这就是美国的八卦周刊？
　　人事部第一美女陆欣小跑着来到前台：“小江，陈经理让你过去一下。”然后小声道，“陈姐说可能你会被开除。据说你好象得罪了老板，不过居然有个大股东力挺你。”其实陆欣更想说是有个“老凯子”力挺他。
　　“大股东？”江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认识的这种“大人物”？得罪的倒是有一个，不就是刚才的那个有待争议的老总么！
　　压了压帽檐，拉了拉衣领，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一副大明星出动的架势。江跃总是会做出一些费解的小动作，比如，他总是喜欢推鼻梁上那幅不存在的眼镜，事实却是他从来没有近视过。
　　“咚咚咚——”人事部那扇空心大大门被敲得大声作响。
　　“进来。”
　　江跃走进人事部，那个把他招进来的人事经理陈玉抬起头怒了努嘴，“坐吧。”
　　江跃听话地坐到了陈玉对面，“陈经理找我什么事？”
　　陈玉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总裁想开除你，林先生不同意。”
　　江跃笑着等待下文。
　　“方总和林先生两个人之间有着比较特殊的关系，所以两人谁也不让步，也不肯说不让步的理由。”陈玉一想到这两个公司的巨头跑到自己这里来吵架的场面就忍不住流露出笑意来，“最后他们说人是我招进来的，让我自己解决。”
　　“你不会要开了我吧？”
　　“我也为难啊。”陈玉咬着笔杆子，“之前有一个美国总公司派下来的财务主管要我照顾你，现在又是集团第一大股东的代理人兼总裁的忘年交让我放你的水。你到底什么来头我不想知道，只是想问问你，你还有没有认识什么人可以让老总或者林先生让步的？不然我也太不好办了！”
　　“我辞职吧。”
　　“啊？”陈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辞职？主动？”
　　“我在这里享受这么好的待遇却什么也不做，实在是问心有愧。我不想关心我的人因为我而为难。”江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样谁都不为难了。”
　　江跃其实还是舍不得待遇这么好有这么轻松的工作的，但是他总觉得自从进了这家公司就有种怪怪的感觉。他一个小小的打工仔何德何能居然能让这个那个有头有面的人物在背后照顾他？
　　“你什么都不做，却总能得到莫名其妙的特殊关照。所以你是一个奇怪的人。”这是陈玉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江跃一笑了之，心中却有些疑惑：难道是我人品太好，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