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居夜语》秦**鬼

20、寻踪

　　图奔萨懊恼的走在山林中，他迷路了，心中暗骂自己为何要偷溜出帐篷，在这样的深夜里却要在阴森的山林中乱奔一气。他是突厥的王子，随着队伍前来天朝为天可汗也就是天朝的皇帝陛下祝贺他三十岁的生辰，而现在，却在两国交界之处的山林中迷了路。
　　图奔萨恼怒的踢了脚地上的石子，隐隐约约的看见前方传来一阵光亮，他兴奋了起来急急忙忙的向前赶着。穿过一片树林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一栋宅子静静的坐落在此。宅子门口高悬着两只灯笼，图奔萨叩响了门环。
　　“谁啊！”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是过路的人，不小心在这山林中迷失了方向，不知道可不可以借宿一晚？”图奔萨在门外说着，大门打开了。
　　一名手提着红色灯笼的男子站在门里，灯火映着他的衣衫，是温暖的桔色。男子长的很好，让图奔萨一时看的怔住了。
　　“公子请进来吧！”男子笑了笑，惊醒了呆住的图奔萨，图奔萨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这么晚的天还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呢！”
　　“没什么，公子不必介怀！”男子走在前方，头也不回的说到。
　　图奔萨挠挠头，跟在男子身后。一杯热茶驱走了身上的凉意，图奔萨这才想到他还未曾介绍过自己：“我叫图奔萨，本来随着使团去参见天朝的皇帝陛下，可却掉队迷路了”无奈的摊开双手，眉宇间带着无辜的神色。
　　男子被他逗笑了，眉眼都舒展了开来，随即说到：“在下天风”
　　“天风！”图奔萨怪叫了起来：“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战神将军长孙天风！”
　　男子摇了摇头道：“不过是凑巧同名罢了”，捧着茶杯的手指却微微的动了一下。图奔萨有些失落的喝了口茶水，本以为自己找到早已不知所踪的战神将军，谁知道却是同名之人。
　　林间传来的鸟鸣声惊醒了好梦正酣的图奔萨，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院中飘来一阵食物的香气，图奔萨穿戴好出了门，看见天风正端着一叠糕饼走过来。
　　“早啊！图公子”
　　“早，好香啊！”图奔萨几乎要流口水出来，两人坐着吃了简单却十分美味的早饭。
　　“你们中原人做的东西可真好吃啊！”图奔萨意犹未尽的说着。天风笑着道：“你去了长安，会吃到更好吃的东西。”
　　天风带着图奔萨走到了出山的路口，却突然住了脚步，面有难色道：“图公子，在下只能送您到此了，沿着这条路出去便能到城镇里，那城镇是前往长安的必经之路，或许能碰上您国家的使团。”
　　“没有关系的，到这里就可以了，还要多谢天风你呢！”图奔萨爽朗的笑着。
　　天风捧出了一直带在身上的佩剑，奉到了图奔萨面前，图奔萨呆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何意思。
　　“这把剑，请你交给皇上，他若要见我，便带他来这里！”天风看着图奔萨的眼睛，认真的说到。
　　图奔萨接过那剑，抽出来看了看，是一把好剑，剑身雪亮，在临近剑柄之处，刻了“流风”二字。点了点头，说到：“天风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将剑交给天朝的皇帝陛下的！”
　　天风站在路口，看着图奔萨的身影越来越远，一直到消失不见。
　　图奔萨站在天朝的大殿上，心里赞叹着这里的华丽与威严。天朝的至尊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面色冷凝，在他身侧站着的是一直被他带在身旁教养，刚刚立为皇太弟的最小的弟弟。那少年站的笔直，可一双眼却扑楞楞的转着。
　　前来祝贺的各国使节站于一侧，对面便站着文武百官。一件件寿礼被呈了上来，回鹘人的尤为让人惊叹。他们奉上了自己国家的公主，那是一位高鼻深目，有着琉璃一般清澈的蓝眼睛的美女。
　　天朝众臣，心中一喜，皇上空置多年的后宫，看来终于不用冷清了。这样的女子，皇上一定会动心的。可天朝的皇帝陛下却连眼皮都未抬，只是摆了摆手让她站在一旁，那公主有些气恼，却还是规矩的站了回去。
　　图奔萨奉上突厥的贺礼，随即又出声恳求道：“尊敬的皇帝陛下，小臣受人所托要呈一把宝剑给您，请您允许小臣将它奉上。”
　　天朝至尊点了点头，一旁的侍者接过图奔萨手中的宝剑奉到了皇上的手中。天朝至尊抽出了剑身，站在一旁的皇太弟惊呼道：“这不是天风哥哥的宝剑么？”
　　朝中众人都面带惊色，回鹘人的面色更是难看。皇上冷冷的扫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少年便乖乖的住了口。
　　他面色未变，可握着宝剑的手指，却因为用力而泛起了白色。
　　“不知王子从何处得来此剑？”
　　图奔萨正被自己遇到的人是长孙天风这样的事实刺激的呆住了，天朝皇帝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
　　“小臣是在两国交界处的一座山林中得到此剑的，当时小臣迷路幸好被剑主人收留，他托小臣将此剑呈给皇帝陛下的。”
　　“原来如此，你先退下吧！”
　　朝中百官心中都掀起了惊涛骇浪，八年前，回鹘叛乱。年满十八岁的长孙天风奉命平叛，势如破竹的平定了这场叛乱，得到了战神将军的美誉。可在班师回朝之时，却被埋伏在军中的回鹘细作下了西域奇毒，并在返京途中不知所踪。这些年来，皇上重金寻找长孙将军的下落，谁知道今日竟被这看起来呆蠢的蛮族之人给找到了。
　　图奔萨作为第一位能进入大明宫的使者，让各国使团又妒又羡。空旷的宫殿中，纱幔重重叠叠，站在中央的是身着明黄龙袍的天朝至尊。
　　“拜见皇帝陛下！”图奔萨跪下去，向着他行礼。
　　“免礼，王子请起吧！”
　　图奔萨站起身，天朝至尊走上前一步问道：“朕唤你来，想要听你说说那剑主人的事情，他是何模样？”
　　图奔萨一愣张着口半晌才说了一句：“他，长的很好看!”说完便不知道如何形容，一着急竟说了一连串的突厥语出来，谁知道皇帝陛下听完后竟点了点头道：“确实是他，等各国使团出京之后，你带朕去找他，若是真的能找到，朕便免突厥一年的贡赋！”
　　二十日之后，图奔萨带着微服的君王站在边境不知名的山脚下。两人抬脚进山，山林中是雾气缭绕，走了不知多久，隐隐约约的看见前方有宅子的影子。图奔萨欢呼一声叫到：“到了！到了！”
　　皇帝陛下握着宝剑的手微微的抖了抖，加快了脚步向前走着，最后索性奔跑了起来。院门就在眼前，皇帝几次伸出手想要敲门，又几次缩了回来。一旁的图奔萨看的着急，心里暗暗想着自己去敲门之时，却只听见“咯吱”一声，那院门竟然开了。
　　门里没有人，皇帝迈步进门，院中站着的人冲着他笑。
　　“你终于找来了呢！我等你很久了！御稷。”
　　皇帝走上前，一把抱住那人，埋头在他的颈窝处，口中喃喃的说到：“寻到你了！寻到你了！”长孙天风伸手环住他，抚着他的脊背。
　　两人抱了很久，皇帝终于放开怀中人，却还拉着他的手，握的紧紧的。
　　“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离开我的！”天朝皇帝语带哽咽的说着，面上的神色悲喜交加。长孙天风却一脸哀伤的看着他，沉默着，伸出手抚着皇帝的脸庞。
　　“对不起！”长孙天风终于开口说到。
　　“不用这样说，你与我回去便好！”天朝至尊心急的拉着他便要向外走去。可长孙天风却扯住他的衣袖，摇了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皇帝声音顿时扬高了几分。
　　“御稷，我不能与你回去，我已经死了！”长孙天风虚弱的笑着。
　　皇帝气苦：“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明明就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
　　“不，当年我身重西域奇毒，不愿让在京城中等待的你看到一具尸首，便偷偷逃遁在这座山林中，想着这样也能给你留些希望。可谁知道想要再见你一面的执念太过强烈，我的魂魄被困在这山中，不能离开入轮回。我在此等候多年，等到了路过的突厥王子，我请他带着这把剑呈给你，然后引你来此。”长孙天风说到此，竟已是满面泪痕。
　　“呵呵！”皇帝苦笑着“难道你这样久不残忍了，让我见到你，却又告诉我你已经死了！也好，那我陪你一同入轮回便是。”说罢便抽出随身的匕首，一把刺往心口，可匕身却被长孙天风握住，锋利的刀刃割开了他的手掌，却没有流出一滴鲜血。
　　“李御稷，你忘记当年是为了什么原因登基的吗！你忘了说过的话吗！你说要建立这世间最强大的帝国，你说要让这片山河繁荣昌盛，你说要让万邦来朝，四夷臣服，你今日死在这山林之中，谁来实现这些理想！我为你守山河，平叛乱就是为了你的希望，这山河是我用生命为你换来的，你怎么能这样糟蹋！”长孙天风愤怒的斥责着，李御稷呆呆的站着：“可是这世间，没有你了，没有你了！”低低的声音中满含着痛楚。
　　“我会在奈何桥前等着你来的！”长孙天风微笑着，声音在风中散开，如同叹息一般。在那一瞬间，面前的人与四周的宅院顷刻间便化为了乌有。
　　李御稷站着，摊开了刚刚握着长孙天风的那只手，空空如也。一滴泪，滴在手心里。不远处的树木下，身着将军银甲的白骨背靠着树，盘腿坐的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