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公主》AUGUSTA

15、第六章、成为公主（2）

　　“姐姐，你说叔叔和那个老爷爷在干什么呢？”塞尼娜躺在堆砌的稻草上，嘴里衔着根枯树枝，两脚不停的晃悠着，她惬意的半眯着眼睛，仰头看天，漫不经心道。
　　德曼提亚无可奈何的瞪了她一眼：“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那不是老爷爷，他穿着官服，应该是一个朝廷官员，虽然我也不怎么明白，不过看起来官阶应该不会低，要是被他听到你这么叫他，小心他抽死你。”
　　“哦，那么恐怖?”塞尼娜做了个鬼脸，夸张的大声道：“我好害怕啊！”
　　德曼提亚转身就走。
　　“喂，等等我！”塞尼娜也跟上她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打打闹闹的到了正门口，碰巧看到狄奥多西和那名老者从屋内走出来。
　　“叔叔，你怎么那么快就谈完了？”德曼提亚问。
　　狄奥多西看了看两个脏兮兮的小女孩，眼中透着难以抑制的惊喜光芒：“你们赶快去准备准备，我们要即刻出发,离开这里!”
　　“去哪？“塞尼娜立刻接嘴，心里很高兴自己马上可以离开这个蛮夷之地，到新的地方玩了。
　　狄奥多西此时已经快步走到她们前面，听到塞尼娜的话，猛地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嘴里清晰的吐出一个塞尼娜怎么也不会想到的地名：“君士坦丁堡。”
　　望着叔叔急匆匆的背影，塞尼娜陷入了沉思。
　　君士坦丁堡？她再不问世事，也不会不知道罗马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弗拉维一族本已被流放至边界行省，此时又要招他们回国都，这是为什么？
　　而且，刚才叔叔和自己说话时，眼中似乎充满着喜悦，是什么事能让他那么高兴呢？绝对不仅仅是因为能够回到都城，那个老爷爷肯定还与他达成了别的协议才对。
　　狄奥多西说完就继续快步向前走去。
　　“这件事，你会告诉两个孩子吗？”马克西穆斯在一旁低声问。
　　狄奥多西低沉着头，一片阴影投在他脸上，掩去了刚才兴奋的痕迹，徒留一片冷静的可怕的漠然。
　　“暂时别和他们说，等到到了目的地再说也不迟，毕竟此行充满变数。”沉吟了一会，他低低回答。
　　“说的也是。”马克西穆斯赞同的点点头。
　　“暂时不要弄出任何动静。”狄奥多西又说。
　　马克西穆斯看了看四周，低声说：“目前除了我和皇帝，应该还没人知道，我们先秘密行动，等到新王加冕礼时再告知于天下，以免产生底下情绪的波动和任何不测的意外。”
　　狄奥多西点点头，远远的看到来时的轿子就在前方，百夫长在向他们招手。
　　马克西穆斯扶着狄奥多西上轿，两人一起坐在宽敞的较中，等待着还没到的人。
　　“陛下会到君士坦丁堡亲自主持你的加冕礼。”趁着没人，马克西穆斯说道。
　　“我知道。”狄奥多西的心中涌起一丝暖意。
　　“你父亲的死和他无关，当时他还未完全掌控皇权。”马克西穆斯一动不动的看着狄奥多西的眼睛，接着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狄奥多西侧过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阳光使他的侧脸略微柔和了些。
　　马克西穆斯心中叹息，也许他会原谅，也许——永远不会了。
　　等到约维安和两个孩子上轿了，几个彪悍的士兵抬起了轿子，向南边走去。
　　茫茫雪原上，只留下远处那间破旧的小木屋和地上的的一连串脚印。
　　过不了多久，这唯一的痕迹也将被掩埋，象征着一个时代的逝去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启。
　　辉煌灿烂的第一页，翻开在这无声无息的路途之中。

　　“他们快到了吧。”银发少年临窗望向北方，越过繁杂的城市，那里是一片片连绵起伏的荒山野岭。他深黑色的眼中闪烁着如同见到猎物的猎人般的诡异光芒。
　　“谁？”暗处的人影轻轻发问。
　　“你不知道？”少年回过头，看着那个坐在一片黑暗中的孤独身影，随即自嘲的笑了笑：“不过也是，你又怎么会知道呢？”
　　黑衣人只是沉默的坐着，一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少年也沉默了，小屋中唯余涌动的空气在发出一声声的叹息。
　　很久以后，少年轻叹一声，道：“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我的记忆断在6岁那年。”那人漫不经心的开口，仿佛是在说和自己无关的事一样：“也许我曾经认识过很多人，但现在，除了学校里那个总是很啰嗦的的教书先生，我大概只认识你一个人了。”
　　他慢慢回身，对上了少年探究的双眸，绿眼中一片死寂。
　　阳光一寸寸镀上他被一袭黑衣包裹的瘦弱身躯，映照上他惨白的脸，仿佛地狱之火无情的吞噬着黑暗中的孤独亡灵。
　　少年想起了半年前那一天的初见。
　　那时，这个一身血污的黑衣人提着把剑，刚从拐角中踉踉跄跄的跑出来，就一下子栽倒在安条克街头。
　　富饶的安条克，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所有的人都谈笑风生，若无其事的从黑衣人身边走过。
　　一串串脚步声，轻快地踏响青石板铺成的街道，同时也重重的敲击着少年层层武装的心灵。
　　什么叫做真正的冷漠？
　　不知为什么，他感到很心痛，觉得那个黑衣人就像自己一样，是弃儿，是没有人在乎的牺牲品。
　　最后，是他把奄奄一息的黑衣人带回了家，是他救回了黑衣人的生命。
　　然而这个黑衣人，纵然具有高超的武艺和满腹经纶的才华，却遗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记忆。
　　少年静静的看着黑衣人漂亮的绿眸，脑中回响起一年前的茫茫白雪上，那一身白衣如雪的女孩所说的话：
　　“也许是因为缘分吧，虽然他是一个父亲是汪达尔人的半蛮族男孩，但我一点也不介意，因为我喜欢他的绿色眼睛，他的眼睛可漂亮了呢。我是在卡利西亚的黑森林遇见他的，我们一共只见过两次面，但每次都让我难以忘怀，这把匕首就是他送给我的。自从父母死后，我感觉心都空了，无所牵挂，就只能天天看着这把匕首盼着能与他见面，不知不觉，等待也成了一种习惯了。”
　　他的手伸入怀中，摸了摸那把一直放在身上，都快有自己的体温那么温暖的匕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拿出来。
　　“你今后怎么打算？”少年不动声色的抽出手，转移了话题。
　　“我也不知道。”黑衣人的脸上似乎笼着一层薄雾，看不真切：“也许去参军吧。”
　　少年定定的看着茫然的黑衣人，用缓慢而沉着的声调说：“祝你好运。”
　　他转身，向门边走去，却在即将踏出房门的一刻，猛的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说道：“今天，君士坦丁堡将会举行新王加冕礼，东罗马帝国的新皇帝是——狄奥多西。”
　　说完，他一刻不停，快步走了出去。
　　听到木门就那样“啪“的一声合起，黑衣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纹丝不动的将自己隐没在一片黑色的迷雾里。
　　很久，很久，久到那一层层弥漫的雾气都快结成厚厚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