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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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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瓷浑身是血的被发现倒在外门灵田里。第一个找到他的是琴峰管辖队的队长。
他说他上午接到闻瓷师兄传讯,外门有弟子隐瞒魔兽不报,要他依规处置,他和几个弟子打算下山时,被阮杏找上门问闻瓷师兄的行踪,几人便一起去了外门。
灵田夹在外门与内门中间,他们下山途中嗅到血腥味,赶去一看,才发现了这一地狼藉。
除了受伤的闻瓷外,还有被挖去内丹死在一旁的魔兽。
众人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去扶闻瓷,阮杏在一旁哭得不成样子。
就是那个时候吧,秦以凤突然从旁边的灌木丛里窜了出来。
直到昨晚,阮杏为了照顾他都还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秦以凤平时充满攻击性,受伤的时候却安安静静一动不动,二人虽无过多交谈,她心里倒渐渐不再那么排斥。
她记得自己离开秦以凤的洞府时,他还在昏睡。
为什么眼下会出现在这里?
阮杏当时一心都系在闻瓷身上,压根儿没想起问他,只记得秦以凤那时头顶几片树叶,神情十分古怪。
就好像……看到了什么绝不可能发生的事一样。
事后他们慌忙将闻瓷搬回内门,还因此惊动了长老,不出半个下午,琴峰所有人都知道闻瓷受了伤。
可有一点让众人不解。
那只魔兽内丹被挖,瞧不出修为道行,可再怎样也不可能把金丹期的闻瓷打成那样。
对了。
管辖队的弟子左思右想,想起一个人来。
“观意!”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观意怎么了?”别的弟子问。
“师兄传讯给我时,有提起他和观意一道去了外门。”弟子道:“但咱们去的时候,观意在哪儿?”
他们从头到尾,压根儿就没瞧见观意的人影。
另一个管辖队的女弟子道:“观意不是出了名的胆小吗,她当然是逃走了呀。这有什么奇怪的。”
弟子故作玄虚,摇头不答,女弟子哼声:“队长你不说,我就进去问阮杏师姐,她和观意整日形影不离,肯定知道她的行踪。”
“哎,等等。”弟子拉住她:“师兄伤成那样,阮杏肯定正难过,哪有功夫理你,咱们等她出来再问。”
大殿内室。
闻瓷带血的衣袍被换下来,如今他已经服过药,正躺在床上昏睡。
染血的竹篓静悄悄被搁在一旁,里边装着闻瓷为阮杏采摘的各类灵植。是管辖队在那一片狼藉的现场中偶然发现的。
见到这个,阮杏一下子从抽泣转为大哭,她在想如果自己那时没有爽约,闻瓷师兄就不会受伤。
眼下,她既不会炼丹更没认真学过治愈琴诀,除了等,别无他法。
她其实最初都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毕竟那可是被爹爹称作天才的闻瓷师兄,他怎么可能会被区区低等魔兽伤成那样?
“……我不相信。”
她怎么愿意相信?
被阮杏紧紧握住的手忽然颤动了下,她倏地抬头,闻瓷竟不知何时苏醒过来,正半掩着眼帘看她。
“师、师兄!”她一下站起来,又惊又喜道:“师兄,你醒了,你有没有事?担心死我了……”
她眼下还有尚未干透的两道泪痕,闻瓷默默盯着,不由自主地轻声问:“你是在为我哭吗?”
阮杏一愣,旋即道:“当然了,不然我还能为谁哭?”
比如那个妖族太子。
闻瓷没有说出声,阮杏以为他虚弱得厉害,心中更加自责:“师兄,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说魔兽内丹被挖,但我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大魔,起码绝不是师兄你奈何不了的。”
但凡了解闻瓷的都猜得到,这件事有隐情。
师兄的性子外冷内热,瞧着对人不留情面,真到了关键时刻,他一定是那个宁可牺牲自己的人。
“这件事你不用过问。”闻瓷道。
“师兄!”
阮杏一叫,眼泪也跟着冒出来:“我知道你最温柔了,你一定又是想包庇什么人。可你这回伤得这么重,我怎么能不过问?”
往常她一哭,闻瓷必然有求必应,可这回他却偏过头,避开她的视线:“她也只是被人利用了,不是她的错。”
“她?”阮杏问:“师兄说的是谁?”
可闻瓷翻了个身,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阮杏低着头从内室出来,守在外头的两个弟子忙上前道:“阮杏师姐,你知不知道观意人在哪儿?”
“观意?”阮杏摇头:“我不知道……意意怎么了吗?”
那女弟子有些意外,继而摇头,她觉得这事没证据,不能下定论。
另一个弟子倒很笃定:“我就知道。”
“什么你就知道?”
“阮杏,你也别怪我怀疑你的好友,主要是闻瓷师兄这事儿太古怪,但凡是琴峰的内门弟子,我估计都会觉得奇怪。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出了什么意外,师兄怎么可能被一只低等魔兽伤成这样?”
阮杏一愣,神色倒不见惊讶:“你想说……是什么意外?”
“我怀疑是观意害师兄受的伤。”弟子直截了当道。
“我刚才问了好几个同门,他们说早上就见过师兄和观意一起离开内门。到午时咱们发现师兄为止,也没有除他们以外的人去过灵田。也就是说出事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在那里。可我们赶过去时,观意的人却凭空消失了。”
“不止如此,那只魔兽来灵田是为了偷空蝉草,且只偷空蝉草。可它的尸体咱们当时翻来覆去地找,连一株空蝉草的影子也没见着。很明显,有什么人把它们拿走了,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观意。”
“你想想,如果师兄受伤与她无关,她为什么不赶紧回来叫人?八成就是干了亏心事。比如说……私吞。”
旁边的女弟子听得叹为观止:“队长,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能言善辩。”
“因为这就是事实。”
弟子冷哼,看阮杏沉默,叹道:“观意也许是有意,也许是无意,说不定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比如说……她趁师兄在和魔兽缠斗,偷袭了师兄。毕竟要是师兄在,肯定不会准她私拿宗门灵植。”
“不过你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管辖队肯定对她宽大处……哎,阮杏,你去哪儿啊——”
阮杏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女弟子在背后啧啧摇头:“让你口无遮拦。”
“我口无遮拦?我这不是称述事实吗。”
“就算是称述事实,你也得换个迂回点的说法嘛,否则一边是好友一边是敬重的师兄,阮杏师姐多难做人?”
男弟子不满:“但她压根儿就没信我。”
谁说的。
女弟子心想。
要是没信,师姐怎么会是刚才那副表情。
大衍宗的每一座峰都各自有自己的管辖队,管理弟子的言行纪律和矛盾纷争,只要有峰主或长老的意思,就能处置弟子。
如今峰主不在,观意又是私吞灵植又是出手伤害同门的,兹事体大,管辖队自然要去请示永尘子。
不想二人刚到门口就被人拦下:“长老正在里头见人呢,柳师兄过会儿再来吧。”
“可我有要紧事。”
“永尘子长老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再要紧的事只要他觉得不要紧,那就不要紧。师兄非要进去,只怕会反被训斥。”
管辖队弟子不满,要是峰主在,他也不用和永尘子这么不着调的人打交道:“好吧,那我一刻钟后再来。”
被派来守门的弟子也无奈,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全峰,不,其他峰估计都闻到了风声,谁不震惊疑惑?也就长老……
他慢慢回头望向太极殿,只见蒲团上,永尘子正乐呵呵地捧着茶和来客聊得好不愉快。听声音,对方还是个女子。
闻瓷师兄出了这种事长老居然还有心思喝茶聊天……
弟子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心境要生出一丝不稳,摇摇头,赶紧转回去了。
“你笑什么,你别不信啊!”杨子月看着哈哈大笑的永尘子,一腔好心情都被他乐没了:“真的是那个师姐给我的,整整四株呢。”
“四株,我管你几株呢,你以为我是在笑这个。”
“那你在笑什么?”
杨子月今天能找到机会溜进内门完全是沾了观意的光。闻瓷出事,所有内门都被管辖队召去问话,要是平时,她前脚刚呼吸一口属于内门的空气,后脚就能被人轰出去。
永尘子猜到她压根儿就不晓得今天出了什么事:“我在笑你年纪轻轻就老眼昏花。”
“什么意思?”
“你说那个‘师姐’杀了魔兽抢回空蝉草,还好心分了你四株,嘁嘁嘁,你也就跟我吹吹牛了,你去外头说说,你看谁信啊?”
这话杨子月就不爱听了:“你觉得我在说谎?我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哦,那师姐杀了魔兽,闻瓷却被它打了个满地找牙?”
杨子月一愣,心想还有这回事,嘴上哼道:“那就说明那个师姐比他厉害呗。”
永尘子能信她这说辞吗,杨子月不知道那个师姐是观意,永尘子可是知道的,观意什么德行,他能不清楚?
“不仅眼睛花,脑子也浆糊了。”他摸着胡子评价。
杨子月是永尘子的一个仙友外出历练时机缘巧合下收养的凡人孤女,后来仙友不幸陨落,杨子月无家可归,永尘子看她资质不佳却也有几分神识,干脆替友善后,把杨子月调进大衍宗外门。
多大的恩情谈不上,反正也就仅此而已。
永尘子是妥妥的放养主义,能不能进得了内门,日后有多大造化,全看杨子月自己,其他死活他一概不管。
且他这般牙尖嘴毒眼光挑剔,就是闻瓷来当徒弟都嫌弃,杨子月这种资质更不用提。
平日二人也没多大接触,杨子月这回会偷偷溜进内门纯粹是打算知会永尘子一声:她肯定能在下次大比上成为新晋弟子。
这一来二去,问起前因后果,本来兴致缺缺的永尘子都被她的顶级玩笑逗乐。
观意?杀了那只松鼠魔?就她一个筑基期的?
噢哟嚯哟,笑得想死。
永尘子观察那只松鼠魔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估计是修为临近突破,本能欲望驱使下找到了这片灵田,平日只是偷偷灵植,没做别的大事,永尘子就懒得管,反正他只是个长老,又不是峰主,只要别跑进内门给他惹麻烦,谁爱管谁管。
但话虽如此,要赢过那只暴躁的松鼠魔,只凭观意是痴人说梦。
闻瓷为什么会伤成那样还不清楚,反正观意,哼,除非这人根本不是观意,否则绝无可能。
“你怎么就不相信我!”杨子月气得站起来:“我可是亲眼看见的。你刚才一直说那个师姐‘胆小如鼠’‘性情懦弱’,可我看见的师姐一点儿也不胆小啊,她那时浑身都是血,我都吓一跳,她却没事儿人似的还跟我说话……”
“而且,”杨子月眼睛忽然一亮,“而且她一点儿也没瞧不起我!还主动叫住我,把这么珍贵的灵植给我了四株!整整四株!”
这些话永尘子耳朵都要听出茧子,刚才来来回回在他耳边说了没有十次也有七次。
但看她这么卖力,永尘子正好闲得无聊,拍拍屁股起来:“得,既然你这小丫头片子非要跟我抬杠,那就跟我出去看看。”
“看?看什么?”
“看看到底是我说得对,还是你说得对。”
*
观意的洞府建在内门最外围的山崖边,每日风吹雨打,还得随时面临山石塌方的风险。
不是她乐意,按大衍宗弟子的等级划分,筑基期的只能住外围悬崖边,再往上的结丹可以住树林,金丹则能住在主殿群附近,但也分下中上品,越靠近中央,灵气更充足,更适宜修炼。
内门地头大,好位置有限,差位置不愁没有。
观意大概是差中之差的那一种,这里灵气稀薄,风水不佳,不幸中的万幸就是不至于五行相斥,修炼是可以修炼,也就是缓慢得度日如年罢了。
唯一方便之处就是离外门近。
她跟杨子月分开后几步回到洞府,隔壁住的几个筑基弟子今儿却不见人影,周围寂静得诡异。
观意猜到是出了什么事,但没兴趣了解,门一关,立刻把竹篓里的空蝉草倒出来数了一遍。
原本是五十六珠,分给那个叫什么杨的外门弟子四株,剩下五十二株。
识海的声音道:“有这么多,不用炼丹,光生吃都够你突破筑基了。”
“我又不是属兔子的。”
观意将这五十二株一分为二,留了二十株,剩下三十二株找了个扁平的长条匣子装着塞到床榻底下,又拿其他物件在旁边垫了垫,最后用兔皮地毯一盖,乍一看过去,没有特别凸起的地方,平平坦坦,丝毫不引人瞩目。
不怪观意谨慎,被抢多了,自然就知道好东西得藏起来。
“那剩下这二十株怎么办?”声音侃道:“该不会打算供起来当你的传家之宝吧?”
观意懒得理他,所以说修真界这帮子人没见识。
剩下二十株当然是拿来做烟草了。
不过这终究是异界的灵植,味儿闻起来和烟草差不太多,长得却不同,能不能用作同一用途就更不好说了。
观意想了会怎么料理它,最后决定用最简单的法子。
“我之前砍的柴是不是还有剩来着?”
“…你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