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姣》猫爪汤圆

1、第 1 章

　　随着一声鸡啼，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不算大的两进院里，王勇与王氏两口子早早地起身准备下地干活。

　　“我去瞧瞧姑娘。”

　　王氏走到门口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说着就要转身折返。

　　王勇不由得嫌弃地将五官紧皱在一起：“姑娘现下定然睡着呢！你这一去再将她吵醒！”

　　王氏却十分坚持：“还是告诉姑娘一声，不然我怕她醒来看不见我会害怕。”

　　见无法说服王府，王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真不知道你图什么！难不成还真拿自己当她娘了？”

　　王氏本来都走出好几步了，听得王勇这话又站定身子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那可是越国公府的赵三姑娘！我怎么配？”

　　王勇低低地嗤笑了一声：“还赵三姑娘？国公府怕是都忘了这个病秧子了！”

　　他的声音小得很，确保王氏不会听见，生得这视赵三姑娘为亲生的婆娘冲上来跟他张牙舞爪。

　　王氏走进正房，直奔着里面的圆床而去。

　　粉嫩的床帐不规则地垂下来，瞧着略微有些凌乱，让王氏忍不住伸出手去将两边理得一样长。

　　她的动作将睡着的姑娘惊醒。

　　“王妈妈，您今儿怎么来得这样早？”

　　少女的声音软软糯糯，听得人心瞬间软了下来，王氏的脸上不觉堆起了笑容：“今儿奴婢要同王勇去地里，特来跟姑娘您说一声。”

　　一听得王妈妈要下地，原本还困倦不已的姣姣登时瞪大了双眼，一脸期许地道：“王妈妈，我能跟你们一起去么？”

　　王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为难来：“姑娘，地里脏的，您这样的身份怕是不适合——”

　　她的话没能说完，就瞧见床榻里的小姑娘骨碌碌地爬起来，飞快地将衣裙穿好，对着自己笑得眉眼弯弯：“我不怕脏的，妈妈我能去么？”

　　她哀求的声音打着弯，像是一把小钩子在王氏的心上扫来扫去地刮着，引得本就心软的王氏点了点头道：“既然姑娘想去，那奴婢便带着您。”

　　门外的王勇等得有些不耐烦，不过就是传一句话的功夫，这婆娘怎生这样慢？

　　待得好不容易瞧见那厚厚的门帘掀开，王勇立马骂开了：“磨磨蹭蹭的，就不能——”

　　话说到后半段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因为他瞧见了跟在王氏身边那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生生转了话音儿道：“三姑娘怎么也跟着出来了？这天儿怪冷的，还是快回去吧！”

　　虽说他背地里常跟王氏说，姣姣许是国公府的弃女了，但是面对着这位三姑娘时，他依旧是一副恭敬的模样。

　　姣姣真的不太喜欢王勇，但还是冲着他笑了笑温声道：“不必了，我也想跟着下地瞧瞧。”

　　*

　　由于带上了姣姣，原本一刻钟就走到的路程，硬生生被王勇与王氏走了半个多时辰。

　　姣姣拉着王氏的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下里望去。

　　现下正是初春时节，天虽是冷的却处处生机勃勃，一呼一吸之间尽是清新的草木味道，还带着清晨的淡淡雾气。

　　路上偶尔有野狗经过，王氏怕吓到了姣姣，便抢先发出声音试图将那狗儿吓走。

　　可谁知原本懒洋洋的狗子听得王氏的动静后，反而支起身子来大声狂吠，引得王氏有些害怕地后退两步，伸出手来将姣姣的耳朵捂住。

　　王勇没忍住笑出声来：“好端端的，你招狗做什么？狗也是讲理的畜生，你不惹它它才懒得理你哩！姑娘，您说是不是？”

　　姣姣低低地笑了一声。

　　王氏羞红了脸，瞪了王勇一眼道：“说什么风凉话呢？还不快把狗赶走？“

　　那狗儿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王勇这个大男人只出了一声呵斥的，它便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姣姣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直追随着那狗儿直到瞧不见，才蓦然收回视线暗暗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真的很喜欢这些猫儿狗儿的，偏生王妈妈总是告诉她，身为国公府的小姐，万不能碰那些个肮脏的畜生。

　　可是关于国公府的记忆在姣姣的脑海之中所剩无几，她只记得国公府处处都豪华精致，每个人也都是一副冰冷刻板的模样。

　　比起在国公府，还是别院与年纪相仿的姑娘跳花绳丢手帕更有意思一些。

　　其实她还有过与小子们一起翻墙爬树的经历，不过只有一回便被王妈妈哭天抢地地制止，姣姣心疼她便再也没有这样做过。

　　“姑娘，我们到了！”

　　王氏的话打断了姣姣的思绪，她笑眯眯地为她在地上打点好一块干净的地儿，然后又道：“您就在这里坐一会儿，万不要四处乱走知道么？”

　　姣姣笑眯眯地点点头，眼看着王勇与王氏二人拿出镰刀来弯下腰割着地里的杂草。

　　他二人干活当真是利落，一手抓着过膝盖的杂草，另一只手则轻飘飘地一使劲儿，那杂草便齐根断了。

　　这过程是一气呵成极有节奏，看得姣姣目不转睛心里痒痒起来。

　　没一会儿她便忘了王氏对她的叮嘱，一蹦一跳地走到了王氏身边，声音软糯地道：“王妈妈，我也想试试。”

　　王氏还没来得及出声，旁边的王勇便笑开了：“姑娘莫不是跟我们说笑呢？这脏活您这细胳膊细腿的哪里做得来呢？”

　　姣姣不悦地蹙起眉来道：“我可以的。”

　　她一直都软乎乎的模样，鲜少摆出什么小姐架子，这一遭倒是让原本也想出言反对的王氏迟疑了一下。

　　王勇倒是没在意姣姣的态度，只笑着望向王氏道：“呵，既然姑娘坚持，莫不如把你的镰刀给她试试吧？”

　　声音虽是温和，他心中却不由得嘲讽：哪家贵族小姐会对这等脏活累活感兴趣呢？也就这位被国公府丢到这里来的三姑娘如此吧！

　　姣姣从王氏的手里接过了镰刀，鼓了鼓腮帮子蓄起力气来，学着他们的样子，一手拿着杂草，一手朝着草根处砍去。

　　“哎呦我的姑娘哎！”

　　王氏眼疾手快地将姣姣抱住，一脚将镰刀踢开，才堪堪避免她被砍伤小腿的可怕境况。

　　一旁的王勇却笑出了声：“姑娘，我就说您做不来这事儿吧？您还是别处去玩会儿，扑扑蝶采采花什么的。”

　　王氏瞪了他一眼，才又望向姣姣笑道：“姑娘还太小呢，再过几年长些力气——嗨，瞧奴婢胡说什么呢？再过几年您便回国公府去了，也不必学这些活计了是不是？”

　　原本没打算就这样走开的姣姣改变了主意，被王氏这样日日念叨着回国公府，让她对自己那个本来的家都生出几分畏惧来。

　　*

　　姣姣自顾自地走开，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带着露珠的绿叶与迎风摇摆的小花，倒让姣姣原本郁闷的心情有些好转。

　　她掏出手帕来随意地叠了叠，然后朝着停留在淡紫色小花的花蝴蝶扑去。

　　那蝴蝶看似沉醉于花蜜之中，实则警醒得很，姣姣的手帕都没来得及放下便振着翅膀飘飘忽忽地飞走。

　　姣姣沮丧地跺了跺脚，很快又改变了目标盯上了另一只。

　　大约是清晨实在是太过醒神醒脑，不止人觉得浑身轻松，蝴蝶亦是如此，这一只也机灵地飞走，又让姣姣扑了个空。

　　她轻轻噘了噘嘴，正待解开帕子放弃的时候，忽听得身旁一个少年张扬地道：“抓蝴蝶这种事有什么难的？看我的。”

　　姣姣诧异地回过头去，就瞧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一脸倨傲地望着自己。

　　他生得模样倒是俊秀，只是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高高在上真的让人有些不喜。

　　姣姣往后退了两步，将这“战场”让给他，自己则准备回到王氏身边去。

　　岂料那少年不准备放过自己，喝道：“小爷我让你走了么？站这看着！”

　　姣姣停下脚步来，有些胆怯地望着他，就瞧见那少年一脸自信地伸出手去一抓。

　　方才对着她狡黠无比的蝴蝶们似乎也学会“欺软怕硬”，一动不动地被那少年抓在了手里。

　　少年扬着下巴走到了姣姣的面前，得意地朝她伸出手来，颇有些献宝的感觉。

　　姣姣好奇地看了一眼，随即便木在当场。

　　直到过了很久她都很难忘记这一幕，少年白皙的掌心里原本好看鲜活的蝴蝶此刻已然被压成一团泥，红的绿的白的液体混在一起，直叫人忍不住作呕。

　　“哇——”

　　姣姣当场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慌不择路地跑开，跑的方向并非是王氏干活的地方。

　　那少年也不知是真的没发觉不对还是太过顽劣，竟也跟在了姣姣身后道：“你不是要这蝴蝶么？我给你抓来了你倒是看上一眼啊！”

　　他起码比姣姣大了三四岁，又是个男孩子，没几步就将她追上，抓着她肩膀就要把手掌心摁在她的脸上。

　　这下姣姣很能确定他就是故意的，忙拼命地挣扎起来：“不，我不要，救命！”

　　少年放声笑道：“哪来的人救你？你倒不如求求小爷我！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姣姣不想理他，双手使劲儿地扒着他的手，情急之下直接上嘴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啊！”

　　少年被疼得大叫起来，一把将姣姣甩在地上，再一看自己的手上已经冒出血珠来。

　　“好好好，你是狗么？”

　　姣姣只觉得浑身不适起来，因为方才少年推她那一下，似乎将那蝴蝶的尸体蹭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她有些腿软，但还坚持着从地上爬起来，不过很快便少年揪住了自己的小辫子，疼得再度掉下眼泪。

　　“好个农家丫头，看小爷不把你收入帐中好好调*教调*教！”

　　姣姣的眼泪将视线都模糊了，眼下着实太早连个过路人都没有，到底谁能救救她？

　　就在她内心默默祈祷的时候，突然一个清冷的声线响起：“放开她。”

　　少年依旧是目中无人的模样，狂妄笑道：“你算是什么东西就让小爷放人，我——啊！”

　　很快他再度惨叫一起，姣姣也觉得身后一松，忙先跑出去一段距离才回过头看去。

　　只见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穿了一身月牙白云纹的衣衫，一只手拧住先前那少年的胳膊，只一转便把他疼得哭爹喊娘。

　　姣姣看得有些呆住，一时间竟忘了逃跑，只顾着望着月白少年那极其好看的侧脸出神。

　　突然，那少年转过头来直直地望着自己，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淡漠，惊得姣姣往后退了两步。

　　不过很快她便反应过来，朝着那少年屈膝行了个福礼，道了一声谢后便提起裙角急急地往王氏那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