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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张良计与过墙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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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家门口停着十几辆马车,车帘子上还绣着各大药堂的名号,这一看就是药堂大夫出诊专用车辆。此时,大夫们都被卫家请进院里,一人一间屋子,喝着茶等着给卫家的少爷看诊。
卫家少爷的屋里,卫老爷和卫夫人都在儿子床前,除此之外再无别人。一家三口,脸上带笑,正轻声谈论着什么愉快的事情。
“儿呀,你这次可真是让娘大开眼界。娘早就看出你聪明,天生就是经商的料。以前就怪你爹总是凶你,又逼你读书,要我说,一个商贾的儿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会做生意不就行了!”
卫夫人脸上全是自豪的笑,说到后面还白了卫老爷一眼。
卫老爷心里正痛快,被夫人瞪了也不在意,反而看着卫桀连连点头,“总算是开窍了,总算是开窍了,好!”
“娘,这事能成,还多亏爹在京城经营的人脉够厚。我不过就是耍了点儿小聪明,若没有爹在邹家安插的暗桩,没有爹这些年笼络的布行朋友们帮忙,我就算再聪明也成不了事!”
“谦虚!”
卫夫人笑着胡撸一把儿子的头。
卫桀一句话却把卫老爷捧得心花怒放。他见自家老爷子笑得脸上褶子都出来了,忙趁热打铁给他爹使眼色,那意思自然是提醒他爹赶紧帮他说好话。
卫老爷会意,咳了声,突然正色,道:“夫人啊,你看咱们儿子这么有本事,那婚事是不是也该重新考量一番?”
“当然要重新考量!”
没想到卫夫人竟然这么容易松口,卫家父子二人都有些傻眼。
只听卫夫人道:“我儿子是经商奇才,他就算不参加科举,也不是头婚,就凭借这一身本事,将来怎么也是富甲一方的财豪。再说我儿子白白胖胖多可爱啊,普通的张三赵五之流怎么配得上我儿子?!你们俩放心,等桀儿把伤养好,我这次一定给他物色一个拔尖儿的佳偶,咱们这次不嫁就不嫁,要嫁就绝对要比那永顺候强!对了,一说起这个,我想起还有件事得抓进办了——儿子,你好好养着,尽快恢复啊!”
卫夫人说完就走,一丝反驳的机会也没给那父子俩留。
“娘!您等等!”
卫桀急了,趴在床上捶床大喊。
“夫人,你这么想不对!咱们不是之前说好了吗?这回儿就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卫老爷追了出去,看起来也急了。
唉!
卫桀心累得长叹一声,娘亲这个状态,看来是听不进任何劝了。但他也不想坐以待毙,总之三十六计,遁为上计!
他立刻把桑中、白丝喊进来,吩咐道:“可以送大夫们离府了,诊金给双倍,别亏着人家。话,一定要嘱咐到,明白吗?”
“明白,少爷。”
于是,邹家派来打探消息的小厮,从各大夫口中打听到的消息十分一致——卫桀伤得特别严重,生命堪忧,卫家二老急得团团转,卫家已经乱套了。
消息传回邹家,邹老爷仍不放心,追问:“今天卫家布行可有趁火打劫?”
打探消息的伙计道:“这倒不曾。今日咱们的货多数都流入了其它布行。卫家所有铺子就连伙计都懒散得很,人人忧心,怕那卫家少爷死了,卫家从此一蹶不振。”
闻言,邹老爷‘哼’一声,不动声色地抽了口旱烟,又冲掌柜招了招手,将人叫到后堂,如此这般地吩咐一番。
*
夜幕降临前,一队马车悄悄出了南城门。打头的那辆马车里,白丝和桑中一左一右坐在门口,不时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的路。车厢正中间的长塌上,趴着卫桀。由于体型过胖,肉太多,马车一颠,他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必须得有人随时把他往里推一推,以防被摔。
浑身是伤,动根手指都费劲,卫桀也是无奈了,下定决心必须减肥。
“少爷,您何苦亲自来呢?要我说不如听老爷的,把这活儿交给忠叔多好?”桑中看着卫桀被颠得龇牙咧嘴,心疼的说。
“这你就不懂了,咱们府如今被人盯上,我爹我娘还有卫忠出来进去的行踪肯定也有人盯着,他们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一准儿传进对方耳里,那不就打草惊蛇了?我出来就不一样了,这叫将计就计。反正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快死的病秧子,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会选择今日出城。等着吧,今儿晚上还有场好戏!”
话虽这样说,这趟出行的真实目的却是逃避相亲——这属于卫桀的小心思,他是不可能明说的。
“少爷您快少说两句吧,养伤要紧!”白丝看卫桀说句话都喘得厉害,也心疼得直皱眉。
桑中也说:“是啊,是啊,少爷您还是睡会儿吧,好在咱们家城南的庄子不远,您眯一会儿,睡醒就到了。”
主仆三人的马车后跟着二十来辆用黑布蒙起来的马车,不知上面装了什么,长长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往城南而去。
当夜午时,燕京城不同方向不同区域竟同时出现几道火光,然而不过眨眼间就熄灭了。
卫氏布行的仓库大院里,十来个凶悍的伙计手握长棍,正发着狠殴打一人。那人不堪疼痛,抱头鼠窜,哭爹喊娘,慌乱之间,手里一直攥着的东西‘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卫氏掌柜于人群外拾起那物,就着灯火一看,竟是枚火信子。
“果然,放火的人就是你!是谁派你来的?说!”
掌柜发话,伙计们停下殴打,五花大绑把人给捆了起来,推到掌柜面前,踢他跪倒。
那人哆哆嗦嗦,犹豫间伙计们的棍子又伸了过来,连忙咚咚磕头道:“小人就是喝醉了酒,发酒疯才——”
“给我打!”
掌柜怒喝一声,伙计们的棍子本就欲欲跃试,得令即行。
棍棒底下出实话,那人再不敢糊弄,嗷嗷叫道:“饶命饶命!是邹老爷让我们来的!”
“停!”掌柜抬起手,殴打停了,就听他问:“邹老爷?可是邹氏布行的邹富海?”
“是,是是!”
“他和我们素无恩怨为何要指使你来放火?”掌柜套话。
“小人只是拿钱办事,邹老爷只吩咐我来放火,别的小人真不知道。”
“既如此,那就送官府吧。”掌柜说完,转身要走,那人一听送官府,吓得尿了裤子,急得大喊:“我知道,我都说!我只是来放火的,仓库外面还有我一帮兄弟,邹富海让我那些兄弟趁火起混乱时来抢货物!现在火没烧起来,不知道那些兄弟还在不在……我知道的都说了,求老爷您高抬贵手别送我去见官!”
“那你得乖乖听话,”掌柜道:“来人,刚才的都记下了吗?让他画押!”
“画押?画什么押?不是不见官吗?!”
“画了押你就不用见官。还是,你想去官府的大狱里吃两天牢饭?”
放火的人都懵了,枉他们这些地痞本平日里花花肠子多,这会儿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画了押反而不用见官了。迷迷糊糊之间,鲜红的手印已经按在了白纸黑字上。
掌柜抖着纸张,于灯火下仔细查看这份供词,确认没有问题,这才又一摆手,对伙计们道:“把人压下去,好生看着。”
这样的情况,可不只卫氏。今日凡火光亮起的各家布行仓库,皆在发生。一时,被扣押的地痞不下十人,仅规模来说,绝对算得上本朝奇闻。
这个时间点,卫桀一行自然早已到了城南庄子。随行的二十辆马车上装得也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卫氏仓库里最上等的存货。卫桀早就防着邹家人狗急跳墙,打一开始就留了这一手,如今看来,真是先见之明。
卫桀这趟出来,身上带着伤,卫夫人自然不放心,把家里最精壮的二十护院全都遣了来,再加上庄子本来就有十几护院,两班轮值,说这庄子固若金汤也不为过,安全问题自然不必忧心。
午时已过,卫桀趴在床上,已睡醒一觉。身上带伤,又坐马车颠簸了半天,疼是难免的。随遇而安的性格在这会儿表现得特别明显,想着,睡不着就睡不着吧,卫桀眯眼回顾今日这番调度——
若事情顺利,如今他爹和他爹的那些合作伙伴应该人手一份邹家的把柄了。之后,只要他们不动声色,那么迷阵自成,邹家摸不清他们的想法,应该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当然这是最好的情况。毕竟哑巴吃黄连、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可不好受,以邹家人那般土匪作风,也不知能忍到什么时候。今日此举,只能算是权宜之计,若要斩草除根,还需从长计议。
不过,经此一事,再怎么说也牵制住了邹家。退一万步说,就算邹家忍不了再整出什么幺蛾子,那卫老爹经商多年,也不是吃素的,不至于应付不来吧?
这么一想,好像这事暂时是用不上他了,卫桀本不好斗,眼下是终于能松口气了。
趴了一会儿,胳膊僵了,卫桀想要翻个身,可惜牵动后背伤口,他连五秒都没坚持就立马放弃。唉,眼下他最要紧的事是赶紧把伤养好,否则他想出去玩儿也去不了,想减肥也只能节食,每日被困于床榻的方寸之地,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再则,这般笨重的身体,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卫桀决心减肥,第二天一早就对两个小厮说:“从今天开始,早饭我只吃白水煮鸡蛋的蛋清,一天两个,听清楚了吗?”
“这……”两个小厮不明所以,为难道:“可是少爷,来之前夫人吩咐过,让我们务必把您照顾好——”
“行,我明白了,那就再加一碗豆浆吧。”
见两个小厮还吃惊地望着他,卫桀无奈道:“真得不能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