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吉法师

33、[33]

　　子何不若柳下惠然，妪不逮门之女，国人不称其乱。
　　——汉·《诗经·小雅·巷伯》毛亨传

　　.

　　「白白要泡澡。」
　　才吃完了饭白瑜就嚷着好冷好冷的，让小然准备热水。
　　雷瑶抱着他坐了大半天腿都麻了，把他安置到卧房里之后便想着总算是可以活动一下腿脚，也就打算要出去。白瑜停下了脱衣服的动作，歪着脑袋叫住了他。
　　「雷雷你到哪里去？」
　　虽然雷瑶有非常不妙的预感，但又不能不理睬白瑜就这么走出去，再说白瑜的语气听上去又不像是打算和他说什么会让人为难的事，所以他还是耐心地转回了身。
　　「白白你不是说要洗澡么？」
　　「雷雷也一起洗啊……雷雷不是说一直抱着白白嘛。」
　　白瑜理直气壮得让雷瑶差点就顺着他的话点了头，清醒过来才据理力争地反驳了。
　　「泡澡的时候就不用抱着了吧。」
　　「难道泡澡的时间就不算是时间了么、难道在澡盆里就不是在家里了么？雷雷你说话不算话！」
　　这时候雷瑶才清醒地意识到白瑜之所以会摆出那种理所当然的表情，其实是因为认为他就根本不应该为这种事觉得为难。
　　雷瑶知道这时候自己该认命，然后感恩戴德地陪白瑜泡澡，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怀疑了一下平时何安息和古是非到底都往他脑袋里灌了些什么，为什么白瑜可以那么平静地缠着一个男人要抱要亲还要一起洗澡。
　　当然如果白瑜是觉得，因为都是男人所以一起洗澡也没关系的话，雷瑶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权当是陪小孩就是了，可问题在于雷瑶清楚地感觉到白瑜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
　　白瑜就是像他嘴里一直叨叨的那样是喜欢他。尽管他是男人，白瑜还是喜欢他。
　　「是是，陪你就是了嘛，怎么也不用哭吧。」
　　可撇开白瑜该不该喜欢他这种事，或者说到底是哪种喜欢，就算他能接受白瑜喜欢男人的事实，也还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非要和自己一起洗澡。

　　总是嚷着要和男人赤诚相对的男人、不是放荡就是单纯，白瑜的情况显然不可能是前者吧——
　　雷瑶叹了口气，有些别扭地在澡盆里调整了一下位置。
　　「两个人一起洗不觉得太挤了么？」
　　屈着腿窝在对面的白瑜嘟着嘴看看他又看看自己，又扭了扭身体试图让澡盆显得宽敞些，最后除了让水又漫出去了些之外毫无成果。
　　澡盆里还是挤得不能动弹。
　　白瑜赌着气站起来。
　　「我出去就是了，白白继续泡着就好。」
　　以为白瑜是打算出去，雷瑶伸手想要拦住他，可是白瑜却转了个身就又坐下了。
　　「哎？」
　　「这样抱着就不会那么挤了。」
　　结果姿势就只是变得更让雷瑶不自在而已。白瑜团起身子抱着膝盖，整个坐在他盘起来的腿上，还时不时挪几下想坐得更舒服些。
　　雷瑶绷着神经，环着白瑜的腰拜托他稍微安分一点。
　　「白白听话、」
　　「白白哪里不听话了啦……」
　　被提了莫名其妙要求的白瑜不高兴地哼哼了两声，又往后倒在他身上狠狠蹭了好几下，披下的头发散发着药草的味道直往雷瑶鼻子钻。
　　「是是、都是我不好，你别乱动了，好不好？」
　　白瑜不明白雷瑶的嗓子怎么哑了，不再和他闹脾气反而侧过身子，仰起脑袋隔着水汽很关心地问他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你要是能离我远一点的话，我就不会觉得那里不舒服了。这种话雷瑶对着白瑜当然是说不出口的，何况就算真的说出了口雷瑶也不认为白瑜会明白自己的意思，反而会眼泪汪汪哭着说雷瑶欺负他。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我没有不舒服，白白别担心。」
　　「可是雷雷在喘气。」
　　白瑜不依不饶地让雷瑶不要和自己客气，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说要是雷瑶不舒服自己一定能治好他的。
　　「你再不听话，我就出去让你一个人泡了。」
　　「怎么这样！白白明明就是为了你好……」
　　还是觉得雷瑶不太对劲的白瑜委屈地跟他争了几句，看见他好像是认真的，才泄了气乖乖重新坐好了。
　　他看着雷瑶脸颊发红气息不稳分明就是身体不舒服的样子嘛，要是让他把把脉的话说不定马上就能知道他到底生了什么病了。再说雷瑶身体不好又不是他白瑜的错，干嘛要对他那么凶啦，还威胁说什么不陪他泡澡。
　　白瑜越想越生气，抬起手用力地拍打起了水面，晃着身体没完没了地闹起了别扭。
　　「白白……」
　　「不理你不理你不理你！白白再也不理你了！」
　　但抱却还是要抱着的。雷瑶也试过想松手，可是白瑜却腾出手抓住了他的手重新放回自己腰上，然后继续折腾起已经少得漫不到胸口的温水。
　　雷瑶知道是自己说话做事太草率，只好任着他闹脾气，反正闹着闹着白瑜累了也就过去了。

　　「公子，水凉了么？」
　　小然推开门，被满地的水吓了一跳。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啊……公子您都多大了啊，泡澡的时候还玩水。」
　　「是雷雷不好嘛。」
　　白瑜红着眼睛向小然告了状。
　　在某种状况下脑袋转得比白瑜快好多的小然一听白瑜那么说了，睁大眼睛盯着雷瑶看了很久之后气呼呼走到了澡盆边上。
　　早知道刚才白瑜说要和雷瑶一起洗澡的时候就该阻止的。
　　「雷公子！您怎么可以对我家公子做、做那种事情！」
　　「就是！都是雷雷欺负人！」
　　白瑜明明没搞清楚状况，却在边上添油加醋。
　　「我什么都没做啊……」
　　显然是被误会到奇怪地方去了的雷瑶急着解释，可是小然却狠狠瞪了他。
　　「小然真是看错您了！公子，您再忍忍，小然这就给您取衣服来。」
　　「哎？」
　　这时候才发现小然的态度强硬得有些奇怪，白瑜眨眨眼不解地看着小然气呼呼地走开，又看了看脱力的雷瑶。
　　「……小然他这是怎么了啊？」
　　雷瑶也不知道该怎么向白瑜说明刚才他说的话有多让人误会，只好无奈地叹了气。

　　.

　　「到底是为什么嘛……白白想和雷雷一起睡嘛。」
　　被小然勒令不许靠近雷瑶的白瑜坐在床上一手扯着小然的衣角，一手拉着雷瑶的手，可怜兮兮地抗议了。
　　「没有为什么！反正就是不许！小然不会让公子再被那种禽兽欺负的！」
　　禽、禽兽？雷瑶眼看着小然因为对白瑜保护过度都已经口不择言了，也不知道作为禽兽自己还有什么能解释的。
　　从刚才开始他已经说了很多次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可是小然根本就不相信他，还让替他说话的白瑜不要被他给骗了。
　　「白白不怕被雷雷欺负的，白白就想要和雷雷一起睡嘛——」
　　不过白瑜虽然似乎是在替他说话，十句里倒有八句只会让他在小然面前更抬不起头来。
　　「公子，小然是为您好。」
　　「可是白白觉得和雷雷在一起比较好。白白喜欢雷雷，白白真的不怕被雷雷欺负的。」
　　白瑜说这话的时候自信满满。反正在他看来雷瑶欺负得都还不算太过分，而且以后应该也不会真的惹他到不想理他。
　　「小然说不行就不行！」
　　「我不管啦！小然你也欺负我。」
　　觉得自己很冤枉的小然看着白瑜伤心地掉了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雷瑶走过去蹲在了白瑜面前。
　　「乖，不哭了，你今年都多大了啊、还动不动就哭。」
　　白瑜听雷瑶那么说哭得更厉害了，扑到他身上委屈地申诉。
　　「可是白白就是想要雷雷抱着一起睡嘛……想要和雷雷一起睡嘛……」
　　「我陪你就是了。白白听话，别哭了。」
　　手忙脚乱的小然看见因为雷瑶哄着就把眼泪收回去了的白瑜，心里直怨着白瑜真是不争气，刚才不还说雷瑶欺负他呢么，晚上睡在一起的话万一雷瑶又意图不轨……小然想想都觉得发毛，气得直跺脚。
　　可是缠上了雷瑶的白瑜看样子是不会放手了。
　　小然知道自己劝不动他，恨恨地瞪了雷瑶一眼退了出去。

　　.

　　「刚才小然好奇怪。」
　　白瑜拽了拽躺在边上的雷瑶的袖口小声嘀咕着。
　　「他为什么对雷雷那么凶？」
　　「你真的不知道？」
　　都逼着人家陪他一起泡澡了，白瑜却居然不明白小然在生什么气？雷瑶不太相信地眯起眼睛，看见白瑜皱着眉头似乎是担心他们两个这么吵着不会和好，才叹着气揉了揉他的头发。
　　真是笨死了。
　　「……他以为我对白白你做了什么苟且之事、所以才生了气。」
　　「哈啊？苟且之事？那是什么？」
　　白瑜傻傻地睁大了眼睛，盯着雷瑶追问。
　　「就算你问我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要怎么解释啊。
　　雷瑶苦恼起来。难道他要说就是按字面意思解释的那男女间的房事么？到时候白瑜很可能会更天真地问那和他们两个男人能有什么关系。
　　白瑜倒是突然就反应过来，愣愣地「啊」了一声。
　　「说的是像亲嘴那样的事么？」
　　「呃……可能是更、更难以启齿一些的事。」
　　听他那么说，白瑜的脸一下就泛了红。但雷瑶却不认为白瑜是真的明白了，毕竟听他刚才那个说法，他指不定还是刚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比亲嘴更进一步的事。
　　雷瑶苦笑着却也不打算再继续向他解释，反正白瑜对那种事懵懵懂懂的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雷雷、雷雷想和白白做那个、那个什么……苟且之事……么？」
　　但白瑜没放过他，红着脸含糊不清支支吾吾地问了。
　　「怎么可能！」
　　你嫌我还没被小然杀掉是不是？雷瑶想都没想地否认了。
　　「什么叫做怎么可能啊！白白哪里不好了！雷雷凭什么不想和白白……不想和白白……你欺负我！」
　　雷瑶看着白瑜一下激动一下羞涩又一下哽咽起来，仔细想想又不觉得自己刚才有哪里做错了，连安慰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我哪里欺负你了？我是为了你好。」
　　「什么为了白白好嘛、分明就是不喜欢白白。还有刚才泡澡的时候不也是对白白那么凶，明明白白又没有做错事……」
　　白瑜记仇的功夫还是比谁都要好，而且只要他想不管什么事都能扯到一起去。只是虽然白瑜说得像真的一样，雷瑶还是没能找到重点，也不清楚自己做的什么事让白瑜觉得是不喜欢他了。
　　他心里想的念的，真的从头到尾都是为了白瑜好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喜欢白白了啊，我最喜欢白白了。」
　　难得雷瑶没要他逼问就乖乖说出了喜欢他这样的话来，可是白瑜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哼、那什么苟且之事，不是比亲嘴更厉害么？雷雷不肯和白白做那个，根本就是说还有比最喜欢的白白更喜欢的人！」
　　「哪里会有那种人……白白你想太多了。」
　　而且哪有人用厉害来形容那些事的。
　　可白瑜越想就越觉得自己说的那些句句在理，也没听雷瑶的解释，自顾自伤心起来。
　　「雷雷、雷雷肯定已经和那个比白白还要喜欢的人做过那什么事了……雷雷你这个负心汉！」
　　「绝对没做过！我对天赌咒绝对没有做过！」
　　虽然之前也确实有被别人拖去过青楼之类的地方，但是雷瑶实在有些受不了那里的气氛，又常常会出神想起白瑜的事情，过不了多久就会逃出来，根本没可能做那种事。
　　「对天赌咒能有什么用啦！雷雷还不知道和那个人赌咒说过什么事呢。」
　　「那个人」的存在似乎已经是定数了。白瑜说着打开雷瑶的手，背过了身子。
　　「哪有雷雷那么欺负人的嘛……雷雷你这根大木头！」

作者有话说

　　……要纯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