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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奇术惊天 ...

  •   明朝天顺六年刚一入夏,这天儿便像是下了火一样,火辣辣的太阳高悬在天上,似乎牟足了劲儿要将脚下这片大地烤成焦土,整个大明朝好似被装进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燥热难耐,而以京城尤胜。

      京师晌午刚过,街上行人寥寥,间或有那么一两个,也是一副恹恹的样子,闷热的天气让原本热闹的京城显得格外清冷,而不远处的茶楼中却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这小茶楼有上下两层,门窗大开,挤在茶楼里纳凉的人从里面一直坐到门口。简陋的桌子上摆着花生瓜子,吃剩下的果皮,西瓜,茶楼正中放着一副桌椅,一个五十多岁,身穿长衫,头发花白,面容枯槁,精神矍铄的老头双目一眯,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片刻之后,老头睁开那对风眼,呷了一口茶,拿起手边黄花梨的醒木,扬起手轻轻一拍,只听“啪”的一声,嘈杂的茶馆登时安静了许多,那老头悠然自得地晃了晃脑袋,口中喃喃:“天上冷飕飕,地上滚绣球,有馅是包子,没馅是窝头。”

      定场诗说完,醒木再次响起,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点上。

      众人一阵叫好,老头轻轻捋了捋胡须,道:“上回书说道瓦刺使臣进京朝拜我□□皇帝,可是行至距离京城三十余里的地方,忽然狂风大作,天旋地动,万鸟奇哀。狂风过去之后,原本近在眼前的京城忽然消失不见。这实在是匪夷所思,正当瓦刺使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忽然天空再次暗淡,电闪雷鸣,而与此同时周遭传来了惊天的战鼓之声,紧接着在天空中居然出现了数万天兵天将。瓦刺使臣惊诧不已,失魂落魄,而当此之时,金鼓齐鸣,天兵天将如潮水一般地从云间奔涌下来,霎时间黄沙滚滚,天地为之变色,一阵厮杀之后,乌云散尽,黄沙消弭,而眼前的一切却让瓦刺使臣傻了眼!”

      说书老头故意吊足了看客们的胃口,轻轻端起茶碗,慢条细理的抿上一口,用眼角的余光撇着看客那一双双好奇的眼睛,一对对支棱起来的耳朵,很是享受。

      “怎么了?瓦刺使臣看见什么了?”有急脾气的看客耐不住性子开口问道。

      老头依旧慢慢悠悠地品着茶,喉头被茶水滋润着一跳一跳的,他的目光依旧在看客身上游走着,忽然他的眼皮微微一跳,但见一个二十多岁,长相清秀,看上去像是个书生相貌的翩翩公子正坐在自己近前,书生嘴角微微敛起,含笑非笑,旁边坐着的妙龄女子看起来有些面善,一时却也想不起在何时何地见过。那女子出落的十分漂亮,不过面无表情,如潭如水的眸子中只有眼前那翩跹公子哥儿,既不在意周遭男人时不时投来的那贪婪的目光,也不在意这说书人究竟讲的什么,吊不吊胃口。

      老头稍微有些扫兴,他又小口的喝了一口,这才放下茶碗,道:“看到什么?那阵狂风之后,整个使团被洗劫一空,原本送给我主万岁的贡品无一幸免,甚至那好几百人的使团全都被扒光了,一个个赤身裸体,好不可怜啊!”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老头等的就是抖包袱的这等效果,他微微笑了笑,目光下意识地再次回到那一男一女身上,只见那少年眉头微微皱了皱,而那女子依旧双眼如星如水的盯着少年,心无旁骛。老头啧了啧舌,微微叹了口气。

      “你说的该不是上个月发生的使团被劫案吧?”人群中有听过这件事的,扯着嗓门喊道。

      “太玄乎了,难道这世上真有天兵天将?”另一个人说道。

      “嘿,这您就少见了啊,老人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天上必定住着神仙啊!”旁边一位伸出一指指着天说,“您没听说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后的京师保卫战啊?想当年土木堡之变传来,朝野震动,京城空虚,人心惶惶,瓦刺十三万大军直逼京城,眼看着京城便在旦夕之间,据说当时忽然天鼓齐鸣,神兵天降,瓦刺军铩羽而归……”

      “您说的真的假的?”刚刚那位一脸不信地问。

      “嘿,我们家老人真真就看见了!”刚刚那位拍着胸脯笃定地说道,“要不是天兵天将,就凭这当时京城那老弱病残的兵力哪里能抵御的住瓦刺十万三精锐啊,那些恶狼可是在土木堡杀了咱们二十几万的精兵呐!”

      对方被辩驳的哑口无言。

      “有没有天兵天将暂且不论,但是这煌煌京城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消失了,那咱们……那咱们岂不是也跟着消失了?”又一位说道。

      “是啊,是啊!”众人皆是一脸惶惑。

      “那后来怎么样了?”先前的一位迫不及待的抬起头向老头望去,忽然一惊,原来在这几个人侃侃而谈的时候,老头早已经离席。

      “嘿,这说书的去哪里了?”那位奇怪道。

      这时候人群中一男一女两个少年站起身,少年的脸上始终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一脸的书生气,他对旁边的姑娘说道:“伶儿姐,咱们该走了,再有半刻他们也该来了!”

      女子叫武伶儿,是这俊朗少年的随从,这一主一仆出了茶馆沿街向前走,后半晌儿这天而稍微凉快了一些,一阵凉风吹过,吹着旁边店面外面的幡烈烈直响,年轻人抬起头看着天边的一抹云道:“要下雨了!”

      正在这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几匹快马如风一般地来到茶馆前面,数十个锦衣卫从茶馆周遭冒出来,将茶馆团团围住,为首的锦衣卫千户骑在马上呵斥道:“把妄议朝政,妖言惑众者抓了!”

      众人得令,一拥而入。

      两人走进旁边小巷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少年嘴角微敛,一脸得意地笑着。

      武伶儿看着那乱成一团的茶馆,脸上依旧风轻云淡,看不出一丝波澜。

      “伶儿姐,你该问问我怎么知道锦衣卫会来的啊?”少年见武伶儿面无表情的样子得意地说道。

      没想到武伶儿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语气也似平静的湖面一般道:“该来的总会来的咯!”

      少年闻言一低头,满眼哀怨地摇了摇头,说道:“哎,早知道你会这么回答的,我太不识趣了……”

      少年话音刚落,只见武伶儿眼前闪过一丝精芒,忽然上前一步,那速度极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一把抓住少年肩膀,将少年拉到自己身后,拉开架势挡在少年面前……

      而此刻摆在锦衣卫千户面前的是一张字条,字条上的字迹十分漂亮,苍劲有力,上书六个字:锦衣卫致,速离!

      千户看着上面这几个字,嘴里一阵发苦,人没抓到,这一顿臭骂是跑不了了。他悻悻打马回到府衙,他知道府衙内的那一位这几天可谓是坏事连连,那一位正是锦衣卫镇抚使范东鸣。

      都说人走背字的时候,就算是喝凉水也拔牙。这话还真是不假,这几天范东鸣不但牙疼,更让他上火的是使团被劫案,这案情发生在上个月,时隔十余天,案情实在是匪夷所思,使团一行一百七十五人毫发无伤,但是贡品不翼而飞。而更加离奇的是据说那日京城在一阵狂风之后消失不见,天上出现了数万天兵天将,使团声称那些财物必定是被天兵天将所劫,这简直是荒谬。不过,使团在大明境内被劫,如果处理不妥,势必会引来刀兵之祸。虽然在京师保卫战之后,瓦刺的实力受到重创,但这些自称是铁木真的子孙们,无时无刻不在做着光复大元朝的美梦,手中的弯刀无日不磨,心中的杀意无时不休。

      侦破此案,查明其中的原委成为了朝廷第一要务,这差事立刻便被深受皇帝宠信,而且有夺门之功的录皋接了下来。这可是本朝第一大案,如果侦破,那可是齐天之功。录皋虽然求功心切,却能力有限,水平一般,于是便找来了范东鸣。范东鸣这些年在锦衣卫中混的也算是憋屈,虽然手上功夫了得,而且连破奇案,但是终究得不到重用,其中缘由一来与自己出身有关,他是夺命门门主大徒弟,二来,范东鸣长着一脸凶相,人称冷面阎王,他一笑能吓死半条街的人,让他去拍上司马匹,估计上司能连日做恶梦。

      至于说为什么他是夺命门门主的大徒弟就得不到升迁呢?咱们慢慢说。

      先说这案子到了范东鸣手里,他立刻就觉得嘴里发苦,他知道这案子的分量,破了当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所有人升官发财,但是处理不当,那上面的人没事,自己可是要脑袋搬家。不过又不能不接,不接的话现在就得卷铺盖滚蛋,有人正乐不得他早点滚蛋呢?现在他是骑虎难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权衡左右,他还是咬了咬牙应承了下来。这案子一到手上,他立刻发现这块烫手的山芋远比自己预料的更加烫手,因为不但财务洗劫一空,而且还掠走了一个人,这是瓦刺大王的亲妹妹,原本是为了与大明修好,这次可好,修好不成,交恶只在眨眼之间。

      非但如此,那些使团里的人描述的更让范东鸣头疼,众口一词,那日狂风大作,京城消失,天兵降临。荒唐,太特么荒唐了。范东鸣看着卷宗,气得鼻子冒火,好巧不巧的几日前大夫给他开了一个方子,里面加了红参。这红参本来就燥热,加上这鬼天气,和这让人烦躁的案子,一股子火直接拱到嘴里,几颗牙闷生生的疼,恨不得现在抽出刀一颗颗的剜掉。

      不过,范东鸣能爬到镇抚使正四品的位置上,手上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的,对于那些神神叨叨的神鬼之说,他从来是嗤之以鼻,他断定一定有人在其中搞鬼,这些人制造了一个惊天的幻想。要制造这种幻想,一定是需要奇门机关,而最懂奇门机关的莫过于销器门的门主了。

      相传这销器门门主在京城保卫战中出力颇多,之后便隐居江湖,行踪不定。不过别人找不到,他堂堂锦衣卫还能找不到?更何况即便请不到门主,他还能找另外一个人,自己的小师弟,沈墨。

      这沈墨何许人也?他是自己师父夺命门门主的独子,可用范东鸣师父的话来说,这小子是不务正业。堂堂夺命门门主之子,居然从小对功夫一点不感兴趣,反而对机关销器颇为得意,师父再三规劝无果,最后这小子离家出走,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成了销器门老门主的关门弟子。

      原本范东鸣也对沈墨改投销器门颇有些微词,不过毕竟是师父独子,加上从小看着他长大,二人间或有些书信往来。没想到这一次却帮了大忙。自从范东鸣觉得这事情内中比有蹊跷之后,便派人带着亲笔书信去寻沈墨,为了防止路上发生意外,特意让手上功夫厉害的亲信去接沈墨。

      要不怎么说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呢?接沈墨的人走了十几天杳无音讯,正在范东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的时候,终于派去的人回来了,可是带回来的消息更让他上火。他们接到了沈墨,可是路上却遭到了伏击,载着沈墨的马车坠入山崖。幸存下来的人绕到山崖下去寻找,怎奈山崖下面便是滔滔江水,人车早已经坠入江水之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可是急坏了范东鸣,一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和师父交代,虽然师父口中这儿子不肖,但毕竟是师父独子,倘若师父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沈墨惹祸上身,估计凭着师父那火爆的脾气,非一刀把自己劈成两半。二来,找不到销器门的人,这案子恐怕很难侦破。

      不过他转念一想,沈墨之所以会遭遇截杀,正说明他调查的方向是对的。

      可是越是这样想,他心里对沈墨就越是愧疚。

      正在他发愁怎么和师父交代的时候,忽然眼线传来有人在街头妖言惑众,妄议使团被劫案,而且说的和案宗上的分毫不差,很显然要么那人与洗劫使团者是一伙的,要么就是锦衣卫中有人走漏了风声。范东鸣胸口这无明业火正愁没处发泄,于是便立刻派人把人抓回来,一定要问个清楚。

      千户垂着头,悻悻地走到大厅,此刻范东鸣正一边吸溜着一面看着桌子上的案宗,他听到脚步声,便头也不抬,阴沉着那张阎王脸瓮声瓮气地问:“人呢?带回来了吗?”

      千户立于距离桌子数丈之外,不敢近前,低着头说道:“属下无能,让他跑了!”

      “啪!”范东鸣重重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桌子被他拍得“咯咯”直响,摇摇欲坠。他拧眉瞪眼,怒从中来,千户低低地垂下头,恨不得扎到地缝里。

      “你再说一遍!”范东鸣一字一句地问道。

      千户赶紧双手捧着那张字条向前走了几步,将字条放在桌子上,退回去重新跪在地上,身体颤抖如筛糠一般地说道:“属下,属下无能……有人,有人提前给那个说书的通风报信……属下愿受责罚……”

      “嗯?”范东鸣瞥了一眼那张字条,忽然怔住了。

      千户跪在地上,压低了头,不过半晌儿范东鸣却迟迟不说话,他咽了咽口水,缓缓抬起头,只见镇抚使大人正双手拿着那张字条发呆,忽然范东鸣站起身来“哈哈”大笑了起来,那张凶脸一笑就更加的可怖,千户不知镇抚使大人是不是忽然发了神经,急忙低下头,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我就知道你小子死不了,小兔崽子,滚到京城来了!”范东鸣自言自语地说道。

      千户听镇抚使大人的语气显然是轻松了许多,自己也缓缓抬起头。正好与范东鸣四目相对,只见范东鸣横眉立目,立刻又低下头,这时候范东鸣朗声说道:“立刻派人在城中找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年,这少年张的英俊,书生模样,今晚之前必须给我找到,否则新账旧账一块算,你就等着屁股开花吧!”

      “是,是,是大人!”千户急忙扣头,如获大赦般地飞奔了出去。

      范东鸣看着那张纸条,就宛如是看见了万悦楼里最靓最美的妞一样,两眼放光,他登时觉得自己的病好了七分,就连牙好像都不那么疼了。

      “沈墨,好小子,吓死我了!”范东鸣哈哈大笑,将纸条穿进怀里。

      范东鸣开心了,可是却把千户给愁坏了。范东鸣给的范围实在是太宽泛,暂且不说这英俊两个字该怎么定义,就说京师之内,这二十岁上下,书生模样的少年不下数万人,难不成要都给抓来?就算是他敢这么做,人手也不够啊,更何况时间有限,想到这里他摸了摸屁股,只觉得今晚这屁股肯定得像四月的牡丹,花团锦簇,姹紫嫣红……

      牡丹花浓郁的香味溢满了整个巷子,脸上罩着紫色薄巾的妙龄女子一只手中握着一捧盛开的牡丹花,柳眉媚眼,眼角微微上敛的模样显得那般的勾魂蚀骨,香艳无双,而另外一只手中牵着一根如发细丝,这细丝的另外一段则握在武伶儿的手中。倘若不是刚刚武伶儿反应迅速,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少年,用手接住那跟细丝,估计少年此刻应该早已经暴毙身亡了。

      “你是何人?为何偷袭我?”少年躲在武伶儿身后问道。

      “好快的手段!”那女子泯然一笑,脸上登时千娇百媚,少年不禁喉头微动。

      这时女子忽一转身,只见原本的一个女子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向左右分出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来。少年的眼睛忽然睁大,还未等少年反应过来,那两个如孪生姐妹一般的女子同时向武伶儿发起攻击,武伶儿神情淡定,面无表情,当两个身影已经迫到她的近前,武伶儿这才疾步上前,双手展开,轻松化解两个女子的凌厉的攻势。

      两个女子亦不纠缠,化解之后,身体轻轻向后一跃,便如同是在跳舞一般,落地之间居然毫无声息。两人同时微微一笑,轻轻抖了抖手中的那捧牡丹花,登时花香四溢,氤氲着整个巷子。少年看的正酣,只觉得口中一阵香甜,眼前繁花似锦,无数的女子在百花丛中笑颜如花,媚眼如丝。他觉得身体酸软,眼神迷离。

      “伶儿姐,有毒!”少年说完瘫软地坐在地上。

      武伶儿双眼微微眯起,那两个女子依旧在武伶儿面前抖动着手中的牡丹花,不过似乎对武伶儿毫无效果。两人对视一样,身体双双跃起攻向武伶儿,一招一式,一颦一笑,都如同是复刻出来的一般无二,忽然两人袖子微微一抖,两根细丝立刻从袖口喷出,向武伶儿脖子的方向袭来,武伶儿手疾眼快,伸出两只手,一手一个接住两根细丝,旋即手腕轻轻一转,抓住两根细丝,手上微微猛一用力,将两个女子拉倒近前,同时向前疾走两步,腾空而起,双脚向迫在近前的两个女子踢出。

      两女子见势不妙,急忙斩断手中的细丝,身体向后跃去,不过武伶儿行动迅速,哪里肯再次放过二人。三个人很快纠缠在一起,两个女子宛若是翩翩仙子,一招一式都如同是舞蹈一般,而武伶儿却沉着冷静,出手极少,却招招致命。

      一番纠缠,两女子根本无法近身,反而被武伶儿看出破绽击中要害,她们向后一跃,两个人合体为一人。那女子看着眼前的武伶儿微微含笑,一副迷倒众生的模样。

      蓦地,女子将手中的牡丹花抛向武伶儿,武伶儿手疾眼快,轻轻挥手拨开那捧牡丹花,岂料,牡丹花刚刚落在便轰然一下炸裂开来,无数片香艳的花瓣漫天飘零,而那女子也随之消失在了飘零的花瓣中,无影无踪,巷子中再次变得空荡荡的,如果不是那一地的花瓣,和淡淡的余香,恐怕谁也不相信刚刚发生的那一幕。

      武伶儿收起手中的细丝,转过头,登时愣在了原地,此刻少年早已经不知所踪。她茫然地站在箱子中,盯着地上的脚印,忽然纵身一跃,上了房顶,循着脚印在房顶上来回跳跃,速度极快……

      少年醒来之时已是华灯初上,他吃力睁开双眼,只觉脑袋阵阵眩晕,不禁暗自心惊那牡丹花香内的毒气实在是有些厉害。睁开双眼,少年登时愕住了,此刻自己正身处一处闺房之内,被褥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粉红色的床帘透着一股子柔媚,而大门之外则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少年皱了皱眉。

      正在此刻,一阵脚步声停在了门口,随着门轴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少年赶紧躺在原处,微闭双眼,佯装熟睡,此处宜静不宜动,他打定心思,静观其变。

      来人步子款款,如踩莲花,人未至而身上的香味早已经扑面而来。少年微微眯着眼睛,隔着窗帘向外观瞧,但见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身影。

      “还没睡醒啊?”女子声如杜鹃,悦耳清脆。

      少年充耳未闻,不敢妄动。

      女子“咯咯”一笑,笑声如同一串串的银铃声一般。少年微微睁开双眼,但见那女子此刻正在宽衣解带,隔着纱帘那女人玲珑曲线毕露无疑,女子动作缓慢,但是一举手一抬足都带着那摄人心魂的妩媚,少年直觉脸上微红,手心出汗,心乱如麻,这女子想要做什么?

      玉带轻抽,亵衣顺肩膀滑落,皓体呈露,弱骨丰肌。女子莞尔一笑,伸出如春笋般的纤纤玉手,拨开纱帘,少年急忙紧闭双眼。那女子见少年一副狼狈的样子,又是一阵一串银铃般的笑,边笑边伸出玉指在少年的胸口上轻轻一划,少年觉得胸口一酥,再也忍不住,猛然睁开双眼,一骨碌便滚下床去,摔在地上,哎呦一下,然后护着胸口,快速向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眼前那女子。

      女子被少年逗得掩口一笑,前仰后合,半晌儿才说道:“你一个大男人,害怕我一个弱女子欺负你不成?”

      少年脑海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门再次被打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见屋内情形,愕了一下,瞬间明白这事情原由,语气稍有嗔斥地说道:“老三,你干嘛,吓坏了贵客,小心师父责骂你!”

      女子敛起笑容,拾起地上的亵衣轻轻披上,笑着说道:“谁让他在此装睡,逗逗他而已!”

      中年男子不理会女子,上前搀扶起少年,满脸歉意地说道:“客人没有惊到吧!”

      “你是何人?”少年打量着眼前陌生的中年男子。

      男子沉吟了一下,说道:“家师有请!”

      少年一脸茫然,跟着中年男人走出房间。外面清风微徐,裹着丝丝水汽的凉风一扫白天的酷热,让人顿时精神百倍。而此时窝在家中一天的人全们都涌上街头,街上热闹非凡,而最热闹的应该是这前院的几层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的花楼,这便是京城最著名的万悦楼,据说这里面的姑娘全都是人间极品,让人分不清是人间天上,还是天上人间。

      此刻少年深处的大院正是这万悦楼的后院,男人带着少年向临近的屋子走去,推开房门,中年男人对少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少年略微犹豫了一下,迈步进去。刚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香味清新优雅,让人身心俱沁,刚才的那阵媚香便显得俗不可耐。

      虽然外面热闹,这屋子里却很安静,少年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忽然一个老头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小哥,又见面了!”

      少年心头猛然一惊,急忙转身,但见一个形容枯槁,但是精神矍铄的老头正站在自己身后。少年愣了一下,瞬间眼前一亮道:“没想到是您,老先生!”

      这老头不是别人,正是下午茶馆里的说书先生。

      老头轻轻拱手道:“正是老朽,白天多亏小哥出手相助,不然我这把老骨头说不定现在已经被锦衣卫丢进昭狱了!”

      少年狡黠一笑,说道:“可能也是我多此一举!”

      “哦?”老头有些吃惊地望着少年,“此话怎讲?”

      少年拱了拱手,说道:“家父曾经说过,外八门能人辈出,其中有一人更是奇中之奇,能中之能,这人便是千门门主。老先生门下弟子无数,虽然身在千门之中,却生性寡淡,视金钱如无物,常以金钱救济穷人。常人自以为高人要入世出世,远离世俗之地,而老先生却大隐于市!”

      少年说到此处顿了顿,毕恭毕敬地拱手弯腰道:“晚辈销器门沈墨,拜见千门门主慕容飞羽老先生……”

      “哈哈!”老头被沈墨这顿马匹拍的很是得意,笑着说道,“没想到那个莽货居然生出这么一个彬彬有礼的儿子!”

      沈墨知道那莽货说的是他父亲,夺命门门主沈烈,虽然这“莽货”儿子有些刺耳,但是却十分中肯。

      “不过,你是怎么看出老朽的身份的?”慕容飞羽示意沈墨坐在自己旁边道。

      “说来惭愧,最开始并未看出前辈身份,只是刚刚那几位让我看出了一些端倪!”沈墨幽幽地说道,“刚才唤醒我的那位姐姐纤纤玉手,一看便知是精练过千术之人,再加上后来有人唤他老三,想必应该是千门八将中排行第三的提将。后来进来的那位哥哥,很是面善,而且深谙处世为人之道,应该是八将中排行第二的反将!”

      老人赞许地点了点头,示意沈墨继续说下去。

      “能让千门八将马首是瞻者这世上恐怕只有千门门主慕容飞羽了,再加上家父说您隐于市井之中,便冒昧揣测了!”沈墨的推测毫无破绽,让老人不禁频频点头,最后叹了口气说道,“哎,这么聪明的娃,便宜了销器门的那个老鬼了!”

      沈墨微微笑了笑。

      “那老鬼现在可好?”慕容飞羽问道。

      “家师数年前便已经不再过问江湖事了,现在云游四方,好不逍遥快活!”沈墨言语中满是敬重。

      “那死老鬼,净喜欢整一些旷世高人的景儿!”慕容飞羽沉吟了片刻说道,“小子,知不知道是谁要杀你?”

      沈墨一头雾水的摇了摇头,虽然他已经猜到杀自己的人一定与师兄邀自己来京有关,但是却猜不透这汪水究竟有多深。

      “不知死活!”慕容飞羽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今日倘若不是老六救了你,估计你现在都到奈何桥了!”

      “您知道我会有危险?”沈墨痴痴地望着慕容飞羽问道。

      慕容飞羽沉吟了片刻,说道:“千门弟子遍布天下,游走于市井之中,除了千术之外,还有一个能耐,那就是包打听,这江湖之上,朝堂之内,所有的事情,只要想知道的便没有打听不到的!”

      “那究竟是谁要杀我?”沈墨立时来了兴致。

      慕容飞羽微微一笑头,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抖居然变出了六枚铜钱,宛若是变戏法一般。他将铜钱放在手中道:“此事我也帮不了你,不过却可以帮你卜上一卦!”

      “算卦?”沈墨诧异地望着慕容飞羽道。

      “千门三术,心术,相术,卜术!”慕容飞羽说完长出一口气,“其实原本这卜术才是千门的正宗,千门原叫虔门,是由推演八卦的祖师伏羲创立的,意在传播思想,铸万民信仰,可是却低估了人心的可怖,久而久之,这虔门变成了千门……”

      沈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想知道什么?”慕容飞羽看着沈墨问道。

      沈墨想了想说道:“此来京城是吉是凶?”

      慕容飞羽微微一笑,轻轻抛出手中的铜钱,只听划楞一声,铜钱落在桌面上,慕容飞羽伸出修长的手指快速拨弄着铜钱。沈墨皱着眉盯着慕容飞羽,只见慕容飞羽的眉头时而皱紧,时而松弛,目光时而浑浊,时而清澈。

      “怎么样,老爷子?”沈墨耐不住性子地问道。

      慕容飞羽微微皱了皱眉,收起手上的那些铜钱,淡淡地笑了笑,道:“残卦……”

      “残卦?”沈墨瞠目结舌地问道,这八八六十四卦他早有耳闻,却从未听说有“残卦”这么一卦。

      慕容飞羽微微一笑,指着桌子上的铜钱说道:“这铜钱少了一枚……”

      这时慕容飞羽才忽然发现果然原来那六枚铜钱只剩下了五枚,可是刚刚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

      “那就再找一枚,重新来一次就是了!”沈墨有些惋惜地说道。

      慕容飞羽摇了摇头:“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紧接着“哎呦”声不止,慕容飞羽和沈墨对视了一眼,随后房门被推开了,刚刚的中年男人一脸是血的奔进来,慌张地说道:“师父,有个女人闯进来了,说是要找沈墨!”

      “女人?”慕容飞羽惊诧地说道,然后笑了笑,说道,“这倒是奇了怪了,还有人敢来此处闹事?”

      “那女人功夫了得,不知是用得哪门哪派的功夫,出手凌厉,招招都是要害,半柱香的功夫儿就把前面的门徒打趴下了,现在六师弟正在和她周旋,看那架势,估计也够呛能支应的住!”说到这里男人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沈墨。

      沈墨心头微微一颤,莫不是白天在小巷中的那女子追杀上门了?要是武伶儿姐在就好了,想到武伶儿,沈墨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什么,赶紧问道:“二哥,那女子长得什么模样?”

      “长得……挺好看的,就是一脸凶相,像个疯婆子!”男人皱着眉描绘着。

      沈墨闻言一拍大腿,道:“糟了,一定是她来了!”

      “怎么了?”男人不解地望着沈墨,此刻沈墨已经站起身来了。

      “难不成是她?”慕容飞羽那双浑浊的老眼忽然一亮,道,“我说下午在茶馆看到她的时候为什么如此面善?”

      “啊?老爷子,您知道我说的是谁?”沈墨好奇道。

      “武伶儿,当年京城保卫战中,以一人之力抵挡了五百瓦刺精锐,何人不知啊,快,快带我去见见她……”慕容飞羽急忙站起身来,跟着沈墨便要出去。谁知三个人刚出门,一个门徒便从门口摔了进来,躺在地上,鼻青脸肿,在看前面,数十个门徒怯生生地将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女子围在垓心,却谁也不敢贸然向前一步,毕竟这女人惊人的战斗力他们已经见识过了。

      沈墨挤开人群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武伶儿的面前,只见武伶儿低着头,披散的头发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简直便如同是地狱的恶鬼一般。

      “伶儿姐!”沈墨大喜过望的喊着。

      武伶儿抬起头,依旧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沈墨,半晌儿才开口道:“你没事,没事就好!”

      “我没事,伶儿姐,他们是我的朋友!”沈墨解释道。

      可武伶儿似乎完全不在意那些人一般,径直走到沈墨面前,从腰间抽出一条丝带也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自顾自地将丝带绑在了沈墨的手臂上。

      “伶儿姐,你这是干什么?”沈墨一脸惶惑地说道。

      “你不能再离开我半步!”武伶儿的语气毫无波澜,不是命令,也不是哀求,就是那么平平淡淡的一句话。

      “走吧!”武伶儿说完拉着沈墨便向外走。

      “等等!”人群中忽然一瘸一拐的走来一个汉子,那汉子长得五大三粗,一脸凶相,嘴角流血,他手中握着一口刀挡在了武伶儿和沈墨的面前,呵斥道:“老子活这么大就没有受过这等欺负,老子今天要与你决一死战!”

      “不打了!”武伶儿漠然地说道,“找到沈墨了,我们要走了!”

      “嘿,你说不打就不打,你以为这是你家后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汉子不依不饶地说道,言罢那汉子扬起手中的刀便向武伶儿猛砍过来。

      “老六,住手!”慕容飞羽忽然呵斥了一声,那汉子听到慕容飞羽的声音急忙收刀。

      沈墨尴尬地扭过头望着慕容飞羽,只见慕容飞羽已经缓缓走到武伶儿的面前,他上下打量着武伶儿,半晌儿忽然拱手道:“姑娘可还记得老汉?”

      武伶儿冷漠地瞥了一眼慕容飞羽,说道:“耍钱的那个……”

      此言一出,众人听着都有些刺耳,虽然千术多用于赌钱,不过被一个妙龄女子这么轻飘飘的说出“耍钱”这两个毫无技术含量的字,登时身价都降了很多,不免有些刺耳。

      “师父,她太放肆了!”老六愤愤地说道。

      可慕容飞羽却不以为意,陪笑道:“是,就是我,耍钱的那个!”

      众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这堂堂千门门主怎生对这妙龄女子这般客气?

      “多年未见,姑娘一向可好?”慕容飞羽语气中满是仰慕之情。

      “没有事,我们要走了!”武伶儿说完拉着沈墨挤开人群头也不回地向前走,沈墨只能不停地对慕容飞羽作揖略表歉意。

      慕容飞羽目送二人离开,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他望着一众门徒道:“以后你们遇见那个女人都要退避三舍!”

      说完慕容飞羽背着手回到了房间,老二紧跟在师父身后,关上房门,此刻屋子里只剩下师徒二人,老二好奇地问道:“师父,明明是六枚铜钱,怎么会凭空少了一枚呢?”

      慕容飞羽沉吟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脚下,老二顺着慕容飞羽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枚铜钱正立在两块砖正中间。他吃惊地躬下身捡起那枚铜钱。

      “咝……这事真怪,跟随师父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等事!”老二捏着铜钱问道,“难道这是在预示着什么?”

      慕容飞羽却背着手望着窗外的京城,自言自语地说道:“残卦,呵呵,残卦,老二,你听说过圣人无相吗?”

      反将闻言眉头向上轻轻一提道:“师父,您是说这小子……”

      慕容飞羽摆了摆手,笑眯眯地说道:“我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见!”

      反将会意地笑了笑,退了出去。

      慕容飞羽背着手,望着外面热闹的万悦楼,自言自语道:“看来这局死棋说不定还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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