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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血染金殿留憾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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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皇上!魏匡乃当朝国舅,朝廷忠臣,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更是臣妾之兄长,同胞血亲!恳请皇上明鉴!皇上您不可杀啊……”身着上乘蜀锦衫裙,花钿却欲坠的荣贵天女,此刻全然不顾自己身份仪态,跪于大殿苦苦哀求,但这一声声凄厉、啜泣,却依旧换不回王者的回眸一顾。
肃穆的大殿上,血腥风雨正在酝酿而生,其余人等莫不心惊胆战,尽坐视事态发展而不敢出言相劝。
当今天子拓跋魁剑一脸厌恶地甩下手中玉杯,一杯烈酒尽泻,泼洒在本就显得狼狈的女子身上,但他却丝毫不怜香惜玉,眼露凶狠,冷瑟无情道:“忠臣?背着朕□□后宫这算忠臣?怎么,其实你是想为自己的枕边情人求情吧,贱人!亏你还是朕的皇后,给你母仪天下的权贵,竟如此不知羞耻,败坏宫廷!”
皇后幽栎顿时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望向高高在上的夫君,失声尖叫:“皇上,这怎么可能!?幽魏匡是臣妾同父同母的亲兄长啊!!这根本是愈加之罪!皇上汝不可轻信小人谗言啊!”
“哼,依你的残花败柳之姿,想要□□也不是件难事。”拓跋魁剑冷哼,丝毫不把皇后之言放进心底,更是早已将其定为下流货色,“你们还站着做什么,立刻将批逆臣幽维匡斩首示众!”
满含泪水的幽栎恐惧起来,冲到幽魏匡面前,挺身挡住侍卫的利刃,一群人自然不敢对着皇后动刀,只得面面相觑。而幽栎转眼对着魁剑哀求: “皇上!皇上!我求您,求求您,请放过魏匡,放过他,我求您……”
只是当今天子哪还能听得进下堂皇后的话来,一脸鄙夷,怒喝:“魏匡,魏匡,你叫得倒是亲密,还说没有奸情,你个贱人;你们还不给我动手把她拖走,也想谋反朕么?!”
逆君之罪可是斩立决的死罪,众人岂敢再袒护,连忙围上前将死活不从的皇后硬生拖走。
“不!不!”幽栎疯狂摇着头,垂死挣扎。
而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幽魏匡此时竟忽然清醒过来,睁开血眸撕心裂肺地疾呼:“小妹,此人不可求!向乞丐鞠理都比这人高尚!宁为街下人,不为昏君谋!真是在理!拓跋魁剑,我这一生就错在将栎妹的青春葬送在你这个狗皇帝手里!将宏图美景寄予你这个废物身上,注定是遗恨千秋!而你,皇位绝不会保过今世,就算后世,也只会受众人唾嗤,遗臭万年,永远不得翻身!!”
“杀……给朕杀了他!立刻!”本就在火头上的拓跋魁剑岂能承受被人当众羞辱,脸庞顿时气得通红,拍案而起,狂怒而喝。
不再犹豫,刀起刀落,剑光血雨,一条年轻的生命就在错眼间纵逝。
再也没有回头之路,眼朦朦泪婆娑,失方寸降遵仪,依旧保全不了挚亲的性命。
幽栎失力地跪坐于地,无声哭泣,是的,她早该知晓,终有这么一天到来的,当自己失宠,又不防小人谗言,她终究会连累亲人陪自己一起丧命,而现下,长兄已故,大势已去。失焦的杏瞳幽恨望向自己的丈夫拓跋魁剑,这个没有气度、没有雅量、更没有智谋的后魏之主,朝夕相处,换来的得不过是冷眼相对,行同陌路的陌生人罢……
清丽的眸染上阴沉,浑浊的泪干涸凝固。
这恨,将以血代誓;这仇,也终将血债血偿!
拓跋魁剑不是没有看到皇后眼中的恨意,但此刻他只有解了恨的快意,见幽栎失了兄弟,也算获了教训,心想她定能铭记于心,于是乐观之下道:“念在夫妻一场份上,此事到此结束,朕也不再追究其余人等,不过若有下次,就不是打入冷宫这般简单了。”
“哈……”幽栎敛眸放声失笑,推开身边搀扶着自己的侍女,不再唯诺,不再苟安,“你以为自己在大发慈悲,所以我就该感怀么?你以为区区一句赦免幽氏,就能让我感激不尽么?!拓跋魁剑,你究竟能自以为是到何时?!”
“幽栎!放肆!朕是给你台阶下,你还想动摇臣心么!?”一向稳重识大体的皇后,一向对自己惟命是从的柔弱女人,今朝竟敢屡次顶撞自己,大恩不叩谢,反倒胡言乱语起来,真是不知龙恩!拓跋魁剑气得跺脚瞪眼,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濒临决堤的怒焰,“罢,带她去斋宏寺,好生反省直到悔悟。身为皇后,现在这样子成何体统!”
然而在措手不及间,幽栎以自己盈弱的身体撞开守卫,从他手中夺去护法长剑,回首,眼神徒然生狠,双手紧紧握住剑柄不要命般地向皇座冲去!
“护驾!快护驾!”
众人顿时手忙脚乱,纷纷尖叫着奔跑起来,想要阻止皇后疯狂的举动!
但是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当他们挡在皇上面前之时,皇后却突然改变剑路,利刃直指在皇帝身边的驸马都尉而去!
“拦住她!”拓跋魁剑震怒吼叫,瞪圆了瞳眸满是惶恐,眼看已是来不及救助……
一直沉默不语,看似书生弱气、不苟言笑的殿中待郎竟看破皇后的举动,率先拦在了她的面前。
幽栎咬牙,声嘶力竭:“让开!任染殇,让我杀了这个妖孽!”
以剑梢抵住锋利的剑身,幽栎终是抗衡不了男人的力道,随着周遭的身影向他们涌来,失败的绝望逐渐笼罩心头……
“皇后娘娘,听微臣一句,用驸马都尉的命换幽府上下成千性命,实属不值。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娘娘此事做不得,也不可为之。”沉着而低压的嗓音在幽栎耳边低咛,却犹如千斤铜烙灌耳,沉重抠心。
她何尝不知道殿中侍郎的这番话在情在理,何尝不明白自己莽撞会牵连千百无辜,可是,就在那一瞬间,自己终是抛弃了幽氏,抛弃了身份,一心只念除去这宫廷祸害——柳弦邤!
一个蛊惑帝王风姿妖娆的男人!自己竟是败在他的手里,何尝不让身为贵女的自己呕血难忍?!
乘着手中的利刃还没有被人粗暴夺去,幽栎深睇了眼一脸沉默无痕的俊颜,红唇轻吐:“谢谢……”随后像是被任染殇的力道震退开,跌退了几丈远。
皇后,幽栎……任染殇眯起厉瞳,握紧了手中的剑与拳。从她那决绝的表情浮上面庞,他心里就有了数,只可惜今生生在帝皇家,成为不得不行的悲哀。
“幽栎!!”解除了安危,拓跋魁剑再也忍不住愤怒,推开围着他的一群人,今遭他非要撤了这个混蛋女人的后位不可!
“我幽栎一人做事一人当!”那是不输于帝王的傲气,由内而散,震慑住在场的每一人。从小便为了这个男人压抑自己、学习一切宜于贵妃的言行举止,丧失自我,抹杀脾性,如今,上天却给予自己最后爆发的机会,她第一次感到了破暗的曙光,感到了何谓畅快淋漓,“拓跋魁剑,我哥哥欠你的,我欠你的,在此一并奉还,今生你我两清,末路疏途,黄泉不见!”
举起长剑挥向楚嫩的脖间,没有感觉这瞬间的疼痛,鲜红的血已漆红了金属之色,抹刷了白皙纯净的肌肤。
最后一眼深凝,她看到了满脸惊恐的帝颜,以及漠然冷笑的敌容。
你是赢了,拓跋却输了,南柯一梦终有时,倒头顾来也将倾尽所有,柳弦邤,要笑就乘现在吧……
一代帝后幽栎选择了自尽结束了她短暂的一生,致死,她都是风韵得体高雅的皇后,后宫之主。
拓跋魁剑是被此举惊到了,等回过神来,自己的皇后已然成了尸首。“放肆……大胆……太可恶了!……朕!……朕!……”
然而混乱似永无止歇,拓跋魁剑与幽栎所生,年仅十四的皇子孝宏竟在此时冲进殿门,扑在幽栎身上,放声啼哭:“母后!母后!不要!睁开眼看看皇儿啊!”
全部都像是乱了套般,众人束手无策,一边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拓跋孝宏,一边则是激怒皇帝畏罪自杀的皇后幽栎;一旁是父子间难以回避的沟壑,一旁则又是血缘难以断去的母子深情。这本该是毫无矛盾的关系,如今因皇后的死如风中残烛,苟延残喘。
拓跋孝宏的啼哭终是惹怒了还在气头上的男人,他发狠地踢了下身侧的护卫,怒骂:“还不滚下去带二皇子离开?!”
“是!”几人忙哈腰接旨,大气不敢喘的想要带走皇子,可是孝宏人虽小,力气却大得出奇,他的膝盖像是灌了千斤,根本是纹丝不动,炯炯有神的乌眸瞪视拓跋魁剑,不解与恨意染上那曾真挚和善的眼孔,他厮声着:“父皇,纵使国舅有错,母后又何来罪过,你辱母亲贞洁,毁兄妹亲情,为何不能设身处地体谅下母后的感受?!更何况母后国舅一心为国为父皇,忠心耿耿,上天怜见,为何独独到了您眼中却成了狼狈为奸,扰乱朝纲,□□后宫,祸国殃民的小辈?!”
“朝廷的事情,你不要管!当好你的皇子就好!”拓跋魁剑被他说得脸色发青,无法回话,只得粗着嗓子回避问题;殿里的所有人更是支声不语,暗自抹汗。
“此事怎么何我无关?!一个是皇儿的母亲,一个是皇儿的舅舅!”拓跋孝宏气得烧红了眼,满脸涨红,手臂更是紧紧抱着幽栎不肯松手,任母亲的血液占满全身,“血浓于水,母后不过是父皇后宫中一个女人,但对皇儿来说,她是生我养我的人,我的血脉中流淌着她和他的血!!”
“你同样是朕的儿子!所以必须听朕的,放手然后回宏阳殿!”
但,拓跋孝宏要的不是这样的回答,他失望地暗下眸子,对这样昏庸霸道的父亲感到绝望,悲痛欲绝,轻抚着母亲逐渐冰冷的面庞,沉声而吟:“皇儿名中有个孝字,仁义孝忠,敬长爱幼;如今母已不再,何为孝?有父至此,如何孝!……母后您告诉皇儿啊……”
“还不快将二皇子带走?!”拓跋魁剑烦躁不堪,毕竟幽栎之死已在意料之外,实在不想再多个儿子乱事!
被架起的拓跋孝宏已是面露死色,他一字一句,清晰而辩:“父皇,身为母后的儿子,迟早您也不会放过我才是。所以今日皇儿自行了断,省了你日后杀虐叛德之心!”
突然挣脱侍卫的掌控,拓跋孝宏在众目睽睽下竟直冲红漆梁柱,众人惊呼间他已然撞上岩壁,顿时沉闷重响,然后躺倒在地失去了动静。
而这次再也来不及阻止的任染殇只能比别人快上两三步赶到拓跋孝宏面前,蹲下身抱起他,血流满面的惨状让他沉痛不已,“汝怎么能跟皇后一样傻……”
皇室唯一有希望治世的后人,就这般跟着皇后的脚步离去了……
殿下,一群人手忙脚乱,有人更是夺门而出寻找太医来。殿上,拓跋魁剑已呆若木鸡,他不敢相信,短短的一个时辰内,他竟然先后失去了皇后以及自己的皇子!
“反了……全反了……你们竟如此许逆朕!!统统造反了!!!!”
龙颜大怒,整个皇宫更是翻腾不休,人心动荡。
永昌四年,穆武帝杀叛贼幽魏匡于大殿中;而皇后幽氏、二皇子拓跋孝宏先后因心疾不治去世。隔月,拓跋魁剑难耐丧妻失子之痛,为转国运,遂改国号为——嘉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