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王牌] Bloom of Youth》暮烟歇

11、第十一章

　　“你要在那里转到什么时候？”
　　洗完澡回来的御幸，一打开门就看见泽村躺在宿舍中间的地垫上，手里捏着一颗棒球转来转去，是很常见的熟悉手感的动作。
　　相处了这些日子，御幸知道这是泽村思考事情时的习惯。有时他转着转着就忘了手里还有颗棒球，拿到床上睡一觉起来翻个身，被硬质的棒球硌的腰疼。
　　不过话说回来，之前训练完御幸跟克里斯前辈请教了一下心得，泽村先跟结成前辈回去洗澡。他到宿舍取洗浴用品的时候，洗完澡的泽村就是这副模样躺在地上。没想到御幸都洗完了，泽村连姿势都没变。不禁让御幸好奇起来，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即将到来的关东大赛？没练好的曲球和滑球？还是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仔细想想泽村的压力也不小，毕竟是投手阵里少数能撑得起场面的天才，又完全没有大赛经验，紧张也是正常的嘛，要不要找个法子帮他缓解一下压力？
　　电光火石间御幸脑子里飞速闪过数个念头，最终选择了一个听起来不那么友好的问句作为开头。青心寮的寝室挺大，特别是他们这间11号寝室只住着两个人，行李都不多，泽村躺在地上倒也不算碍事。但作为捕手，御幸有责任关注泽村的动向，哪怕这是个心情多变、脑回路也跟常人不太一样的家伙。
　　“我在想，甲子园究竟是什么样的赛场，能让那么多人宁可牺牲掉以后的一切，都要在那里打上一场比赛。”
　　“哈？”
　　御幸愣在原地，他真的没想到会从泽村口中听到这种话。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泽村不都是个乐观过头的家伙吗，怎么会突然问起这种东西？
　　“如果是你的话，御幸，你会在关键比赛到来前瞒着别人自己受伤的事情吗？”泽村就地坐起，转着球的左手也停了下来，直直看向门口端着盆子愣在那里的御幸，随即又补充道，“我想问问真正的捕手的想法。”
　　“我……你问的也太突然了，让我好好想想。”
　　如果是面对别人，御幸或许会说点什么来糊弄过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泽村面前，他不太想说谎话。而且这个问题……
　　“等等，你受伤了？”御幸第一反应便是这个，随即就想去检查泽村到底哪里有问题，好在投手连忙摇头，“我才没有受伤！只是想问你而已。你会在重要的比赛前隐瞒自己受伤的情况吗？”
　　“得看比赛重要到什么程度吧？”御幸想了想，没法给出一个好的答案。正常来说高中只是以后进入职棒的过渡，有意于走上职业道路的他主观意愿上肯定不想在高中受伤。可要是真的能这么简单，每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球儿拼死拼活只为打进甲子园，“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国中二年级的时候，高等部的前辈们打进了夏甲，那时我也跟去看了比赛。”
　　说起自己在松山的那段经历时，泽村的眼神里像是有着光，看上去应该是过的还不错，“甲子园的气氛和平常的比赛果然不一样，就算是在观众席上都能觉得很热血。队里的投手前辈们都说要给我分投手丘的土，被我拒绝了，因为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会带着队伍去那里。前辈们很开心，说等我去甲子园的那天他们都会来看，叫我快点成长到能背负起队伍的程度。”
　　但那支队伍的名字叫松山学园，而不是青道高中。御幸吞咽下自内心油然而生的奇怪感觉，半开玩笑地道，“你不会是突然想给我回顾一下你的过去吧？”
　　“啰嗦！这可是泽村传说的前传！而且现在不把要好好回忆的东西整理完，到了比赛上可是会立Flag的！”
　　“……你继续。”御幸决定放弃跟泽村讲逻辑，话说回来他对一个标准的投手还能期望什么呢？他们就是这样情绪化的生物。
　　泽村清了清嗓子，“打到半决赛的时候，所有人都很紧张。比赛前一天晚上我把教练组要买的东西送到酒店去，恰巧看到队里的正捕手前辈拿胶带偷偷缠自己的手指根。那时我什么也不知道，傻乎乎地过去打了一声招呼，差点被前辈揍。”
　　御幸和泽村同年，那届甲子园的比赛转播自然也有看。松山学园也算是甲子园常客，在长野那边的地位和没落前的青道差不多，甚至比青道成绩还亮眼一点。那场半决赛他还真有点印象，因为结局和捕手有关，甚至给御幸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你说的难道是……”
　　“对，比赛中，前辈的手实在是撑不住了，临时换了替补捕手上场。但王牌前辈的心态受到很大的影响，最终以暴投结束了这场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很重要的比赛。”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泽村仿佛还能看到那天的场面，“如果我提前跟监督他们说了这件事，是不是会有不同的结果？”
　　御幸难得果断地给出答案，“不可能的，那场比赛松山替补捕手和正捕手之间的水平差距太大，正捕手伤成那样无论如何不可能再打下去，你说和不说都不影响什么。”
　　真的影不影响其实御幸自己也不知道，但他知道最重要的是泽村的心态。而且那时候还只是个给教练组跑腿的国中生的泽村影响实在有限，他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换成是你呢？要是你辛辛苦苦努力了好久，却被别人打着为了你好的名义，硬生生从那个梦寐以求的赛场上拉出来，你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紧紧盯着御幸的，是泽村那双在投手丘上流淌着碎金的眸子。御幸不清楚别的捕手在面对这双眼睛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但他自己同时感受到了泽村只会给捕手的那种沉甸甸的信任，以及对他本人的一种挑战。
　　——你能给出最合我心意的配球吗？
　　那双眼睛仿佛在说着这句话，放到现在的场景，就是问御幸能不能给出泽村想要的答案。御幸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泽村为什么突然要问这种问题，但他知道这个问题背后藏着很多东西。就像泽村本人投出的怪癖球一样，不到本垒处打者的手边，谁也不知道这一球会出现什么样的轨迹。
　　“……我会接受。”
　　沉默半晌，御幸给出自己的回答，“程度仅限于接受，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平复心情。”
　　“我明白了。”泽村像是松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以后你蹲捕的时候，千万不要在心里默念‘呦西’，我见过的所有捕手，只要说了这句话，就没有不出问题的。”
　　“喂喂喂！你这都是哪里来的歪理邪说啊！”御幸无语了，“怎么连别人的心理活动都要管。”
　　“还有好多！比如受伤的时候一定要报告教练，千万不要强撑着，绝对会在比赛的时候出现失误；上厕所的时候要很小心，你一点也不清楚会在厕所遇上什么样的妖魔鬼怪；看上去越高冷的人其实越天然呆，多相处一阵就能发现他们的本质……”
　　“停，你还是少看一点少女漫画吧……”御幸觉得自己快要被泽村的神奇脑回路荼毒了，不然他为什么回忆起来以前的比赛里，好像真的是一说呦西就会出事。
　　泽村不开心了，“这跟少女漫画有什么关系！明明是我收集了好多数据之后得来的经验之谈！以后还会教给我的后辈！”
　　“你就不要去祸害下一届了，”御幸心累无比，“你以为谁都会信你这些吗？”
　　“说不定就会有一个我说什么都会相信的后辈来嘛，最好是个投手，到时候我就把我的投手心得整理出来传给他，从此成为青道投手代代相传的至宝典籍……”
　　想了想那个场景，很有信心未来成为正捕手的御幸突然有点想跑去稻实，“我突然觉得未来青道牛棚的画风会十分奇怪。”
　　“这不叫奇怪！这叫染上了本人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