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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惊山 ...

  •   近日,京中的天气越发炎热,灼热的日光照射片刻便会使人大汗淋漓,连刘棹歌都被热的有些难受,但只要不是狂风暴雨,她都会日日前去御书房陪伴懿成帝。

      “寻宓总是不肯在殿内安置冰盆,夜间熟睡后都会微微出汗,浑身粘腻,十分难受。”刘棹歌主动控诉。

      懿成帝闻言却点头赞同道:“宁可出些汗也不能着凉生病,朕看这丫鬟做的不错,事事皆以你的身体安康为主,当有赏。”

      一旁的寻宓眉眼带笑,立即跪地谢恩。

      刘棹歌亦是无奈一笑,转眼看向桌案上的山水图,有些惊讶道:“父皇竟如此快便画完了?”

      只见画作之上,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巍峨屹立,山脚下一片郁郁葱葱,绿意盎然,有水有桥有人家,而山顶上却是一片皑皑白色,厚重的积雪覆盖于山巅,云雾缭绕,似真似幻,有如神境,可见作画之人笔下功力,已出神入化。

      “阿钰替它起个名字。”懿成帝眸中笑意浓浓,转头看向刘棹歌。

      刘棹歌细细想了一番,柔声道:“如此美景令人惊叹,亦是世外桃源可枕山栖谷之境,便叫惊山图罢。”

      懿成帝道了声好,随后提笔在左上方写下惊山图三个字。

      刘棹歌抬眼笑着提及:“父皇今日是不是到了该批阅奏折的时辰?”

      懿成帝还未说话,另一边守着的潘德福便连连点头,眯着眼笑道:“公主殿下所言极是,奏折老奴已经替皇上都拿来了。”

      懿成帝见状,只能命人将惊山图撤下,手指点了点潘德福和刘棹歌,摇头失笑:“你们一个两个,都见不得朕歇息片刻,罢了,将奏折呈上来。”

      刘棹歌坐于侧下首,放下手中的墨石,转头说道:“父皇可是误会了,平日里阿钰最心疼父皇,只怪昨日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不知为何便梦见前朝余党卷土重来,因此整夜都不得安眠,唯恐朝中出事。”

      懿成帝闻言,将批好的奏折放置一侧,抬头蹙眉道:“竟有这事?来人,宣御医。”

      刘棹歌见懿成帝会错了意,立即阻止,般无奈道:“父皇,阿钰身子无碍。只是不知近几年,朝中可有派人继续查询前朝余党的踪迹?”

      “十二年前曾捕杀一批前朝皇室,自那以后,这些余孽便销声匿迹,不敢兴风作浪。”懿成帝安抚道:“阿钰不必害怕,若再有噩梦,便让御医前去安襄宫把脉制药。”

      刘棹歌笑着点头:“好,阿钰都听父皇的。但南唐立朝时日短暂,也不知这些心怀叵测之人是否真的放下野心,若是他们暗中动作,又跟朝中官员或宫内之人勾结,届时便危险了。”

      说着刘棹歌睨了一眼潘德福,笑意不减:“阿钰浅薄,说这些话也不知对不对,总之全是为了关切父皇。潘公公,你觉得呢?”

      潘德福一双眼眯起,捧着圆润的肚腩,弯腰躬身道:“殿下所言极是,孝感动天,皇上有公主陪伴在侧,真是福与天齐。”

      他故意避重就轻,答非所问。

      懿成帝朗笑几声,放下奏折道:“的确,有阿钰在朕身边,朕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看奏折竟都不觉得心烦。不过阿钰倒是提醒了朕,前朝余党一事上,尚且不能松懈。”

      刘棹歌浅浅一笑,还未答话,便听潘德福说道:“皇上有所不知,公主殿下除却孝心天地可鉴,待下人们更是和善可亲关怀备至,听闻前几日贴身侍卫染了风寒,殿下一大早披头散发便去看望,还因此哭了一鼻子,着实令人感动,宫人们都对那侍卫羡煞不已,道殿下宅心仁厚,闹得那些小宫女们争着抢着要去安襄宫当值。”

      刘棹歌闻言身子一顿,面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懿成帝则是好奇心起,哦了一声:“阿钰向来性子慢热内敛,怎么忽然待人热络,那侍卫人呢?带进来让朕看看。”

      潘德福立即笑着亲自出去唤人。

      刘棹歌勾唇轻声道:“阿钰不过是一视同仁,哪有潘公公说的如此夸张。”

      “朕了解你,若非真的满意,绝不会做到这般。放心,朕不会为难你的人。”

      刘棹歌一时梗塞,只得浅笑不语,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顾洺的身子短短几日便已经痊愈如初,他一身靛青色飞鱼服,头发整齐束起,身姿颀长劲瘦,稳稳的立于堂下行礼,再配上那张白净面容,可真是仪表堂堂。

      刘棹歌见他面色恢复如常,心中自是不愉,果然还是喜欢看他那副面如纸色的不适模样。

      懿成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点头道:“叫什么?”

      “顾洺。”

      “听闻你前几日染了风寒,如此羸弱怎么能护得好公主?”

      顾洺俯身谢罪,并一五一十的将暴雨那日的情形道出,言语中并未添油加醋,皆是如实禀告。

      懿成帝闻言,见人沉稳,不慌不忙,便满意笑道:“倒是个忠心的,没有主子的话,宁肯淋雨一夜也不擅自离守,不错。”

      顾洺:“谢陛下谬赞。”

      一旁的刘棹歌低头喝茶,始终淡笑不做言语。

      “潘德福挑的人朕也放心,阿钰亦满意于你,既如此,往后你便同寻宓一样,日日跟在公主身侧,时刻护其周全,但凡有人敢与公主近身,致使公主有何闪失,你这条命朕可不会再留。”懿成帝正言厉色,出言警示。

      顾洺垂首称是,懿成帝便满意的挥挥手让人退下。

      刘棹歌此时回过神来,睁大双眸,将茶盏放置桌边,抬头道:“父皇,这恐怕不妥。”

      和寻宓一样日日跟在她身边?上一世也未曾这般过,所谓的贴身侍卫不过是在安襄宫殿外当值,外出时再跟随身侧罢了,怎么能同寻宓一样入殿内值守?

      刘棹歌微微皱眉:“顾洺虽是贴身侍卫,但男女有别,入殿内总是不方便的。”

      “他敢。”懿成帝不怒自威,沉声道:“他若对你有一分不敬,朕便让他挫骨扬灰。”

      而后懿成帝叹息道:“阿钰,你当知道如今朝廷为着过继皇嗣一事动荡不堪,这些时日宫里宫外大小事情都不消停,几日后宣王子嗣便要入宫,届时还不知会有何事发生,方才你也说过唯恐前朝余党卷土重来,朕亦怕护你不及,只有你相安无事,朕才能安心。”

      见懿成帝眉间忧虑,刘棹歌心思微沉,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提醒前朝余党一事,虽让懿成帝重视了起来,亦担心起自己的安危,导致了现下尴尬的局面,甚至让刘棹歌面对懿成帝的关怀不知如何反驳。

      她深吸口气,只要父皇能派人尽快抓到那些前朝余孽,她此番便算事成。

      至于顾洺,不过是日日恶心在眼前,忍着便罢。

      ※

      寻宓近日发觉,公主胃口不大好,白日里还有些昏昏欲睡。

      往常像清粥燕窝等物,公主能够吃下一碗,最近却只食半碗便停下玉箸,任她如何相劝也不肯多食,好在御医例行诊脉后说公主身子无碍,寻宓这才放心,但也开始想着其他开胃的法子,为公主改善伙食,让御厨熬制芙蓉羹汤。

      而刘棹歌吃不下饭,哪里是因为膳食的原因,每日醒来睁眼便看到一个令她憎恨嫌恶至极之人,便是谁都会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身子肉眼可见的清减不少,本就瘦弱不堪,短短几日更是弱不禁风了。

      宫内同样清减不少的还有一人,潘德福。

      自从皇上说过继谁作为皇嗣都要先问过绍合公主满意与否,潘德福圆润的肚腩便小了一圈,他心中一阵气血翻涌,却也只能忍着,手中一边安排宣王子嗣入宫,一边琢磨着如何让刘子召成功留下。

      而他早便暗中许诺过宣王世子,南唐的大好山河未来必然是世子殿下的,刘子召也应下入宫事成后,少不得潘德福的好处和权利。除此之外,潘德福更看重的是刘子召比当今圣上还好拿捏,若是将来他继位登基,自己的权势怕是随随便便就可只手遮天。

      可惜中间出现了波折,绍合公主突然横插一脚,坏了他的好事。

      不仅如此,那日御书房内,绍合公主描述的梦境,着实让潘德福心惊胆战,险些以为公主发现了什么,而他勾结那些人,也不过是为了谋取些利益。

      前有干预过继皇嗣,后有提醒皇上留心前朝余党。

      潘德福眯着眼,心中不禁疑惑起来,想不通秉性纯良和善,向来不问朝政的绍合公主为何会对这些事如此关心,真的只是巧合,还是另有所图?

      潘德福细细思量了几日,最终认定为是巧合,毕竟他是宫中老人,亦是看着绍合公主长大的,那个未曾经历过大风大浪如娇花般柔弱的公主,又能懂得什么朝政?

      这一日,宣王子嗣终于入宫,浩荡的马车停于皇宫南侧门。

      后宫内德妃早已命人备好宴席,八珍玉食琼浆玉液一应俱全,所有事宜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所以当刘棹歌前去时,完全不需要她做什么,只管入内殿候着即可。

      德妃一身瑰丽绯红长裙,轻纱披身,头顶金钗,朱唇浓艳,今日的着装贵气显赫,又端庄大气不失身份,毕竟整个后宫之中,唯有德妃位份最高,一直是她执掌后宫,也的确这些年来,将其打理的十分得当。

      “阿钰,快来母妃身边,才半月未见,阿钰越发的秀气出挑了。”

      德妃拉住刘棹歌的一双手,亲昵的说着,眸中尽是笑意。

      刘棹歌则是看着眼前人,笑不达眼底。

      因为自己的生母过世的早,曾经便视德妃为亲母妃一般,德妃待她确实不错,幼时时常陪她玩闹,也为她制过新衣,每年的生辰她都是最上心的那个,大小宫宴为刘棹歌举办了不知多少次,亦是她从小唤到大的母妃。

      可自从懿成帝身亡,南唐易主,刘棹歌便再未看到过德妃,后来入了冷宫,还是寻宓从外得知,德妃娘娘为了活命,亲自献上了传国玉玺,而后被新帝留下一命,流放于边疆。

      刘棹歌深知,危难时刻选择明哲保身,是人之常情,即便她不去捧上玉玺,那些人也会轻而易举的寻到,可这就是人心啊,寒凉至极,刘棹歌甚至不知道这十几年里,德妃究竟有没有一丝真情流露,亦或许都是伪装?

      “给德妃娘娘请安。”刘棹歌俯身低眸。

      德妃一愣,掩唇笑道:“阿钰忽然行礼,倒让母妃不适应了,快快起身。”

      刘棹歌柔声道:“母妃有所不知,阿钰如今私下见父皇亦要行礼,及笄后这些礼数不能不守。”

      德妃闻言放下心来,称赞道:“阿钰果然长大了,依本宫看,天底下再没有比阿钰更贤淑懂礼,又貌美心善的女子。”

      刘棹歌笑笑未答话,静静听着德妃与她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家常。

      此时正殿内。

      潘德福早已暗中吩咐他手下的小奴才将宴席位置安排好,德妃娘娘坐于上首,绍合公主次之,而紧挨着公主的,便是世子刘子召,远坐对侧的才是两位宣王庶子,刘子真和刘子平。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今日从宣王府来的三人,唯有世子是主角,且宫内早有传言,说此次召宣王子嗣入宫,不过是走个过场,实则还会内定世子作为皇嗣人选。

      刘子真和刘子平都不是傻子,对于自己是陪衬一事心中有数,再加上刘子平往日在王府内就是世子的拍马屁跟班,而刘子真性格胆小沉闷,鲜少说话,是个走路都不敢抬头的人,两人此次有机会能入宫都觉得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自然对宴席的座位安排没有异议。

      刘棹歌与德妃入殿时,一眼便将几人收入眼底,三人也立即起身跪地,行大礼以示对此次入宫的重视。

      德妃抬了抬手,贻笑大方:“快些起身罢,都是一家人,既已入宫,便不必如此客套谦恭。”

      刘棹歌垂眸入座,看着德妃巧舌生花,对着三个小辈维系关系,德妃自然想拉拢着,席上这三人说不定哪个便是未来继承大统的人选,过继入宫后再顺理成章的认她做母妃,简直一举多得,只不过上一世可没有这番局面。

      刘子召满面堆笑,一身白衫头顶玉冠,看着翩翩公子一般,他坐下身后,侧头便举杯对刘棹歌说道:“阿钰妹妹,许久未见,子召哥哥当敬你一杯。”

      刘棹歌侧目,寻宓立即会意,在茶盏内泡了一颗罗汉果,又试了试水温,才递到公主手中。

      “世子,请。”

      刘子召闻言双眼眯起,嘴边笑的猥琐,只觉方才温柔的娇声让人酥软难当。

      刘棹歌则是端着茶盏,一口未喝,与畜生碰杯,凭白辱了自己的身份。

      刘子召也不在意,宴席间他一边吃着桌上的美食,一边阿谀奉承着德妃娘娘,期间还不忘了时时瞟眼看向身旁,将龌龊的目光黏在刘棹歌身上,那令人作呕的眼神让人食欲全无,刘棹歌只喝了两口羹汤,便放下汤匙,不再多食。

      “阿钰妹妹怎么吃得如此少,这些下人真是不会伺候。”

      刘子召终于没忍住开始找话题,两人坐的不远,他说着便夹起一块油光锃亮的猪肉,伸长手臂,寻宓来不及阻止,便见那块五花肉要落入刘棹歌的玉碗中。

      肉块下落之势却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弹开,顿时五花肉落地,滚了一圈尘土,再不能食。

      连刘棹歌都怔愣了一瞬,然后回过神来,坐看好戏。

      果不其然,刘子召火冒三丈,指着刘棹歌身后的侍卫大声斥责:“你怎么回事?!”

      顾洺俯身:“秉公职守。”

      好一个秉公职守,这四个字刘棹歌再熟悉不过,上一世只怕顾洺最常挂在嘴边的便是这句话,才让自己真的以为他是一条忠心对主的好狗。

      刘棹歌悠然靠坐,眸中兴致盎然。

      现下可真是有意思得紧,一个畜生,一个畜生都不如的东西,竟互相咬了起来。

      怎一个妙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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