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二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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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的林羽伸出奔驰的翅膀，青山之上，日光灼灼，白昼之时掩去的星星遮蔽于薄云身后，正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观察着这个世界
想必就算此刻月亮失去了踪影
也在为迷途的人，指引前进的方向
诡状异形正盘踞在枝头，血色巨眼如鹰般精光灿灿，未近其身，似乎已经闻到正在靠近的人类气息，胸口鼓鼓囊囊的嘭起，仿若太久没有饱餐一顿，而迫不及待的向路过每一个赋有生命的物种，伸出罪恶枝芽
柑橘的清甜由舌尖化作点点柔软，落进腹中
远处传来如烟火爆炸的声响
云雾四起，甚至远在这一边的少女，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不是吧，他们都这么快的吗？”
前往西方祓除二级咒灵的栖夜已经用上了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而显然与她完全反方向的东角早已有人提前到达，很快，森林之中四处皆传来各种激斗的响动，无形的逼迫着漫不经心的少女加快脚步
哪怕是在原来的世界里
栖夜的身体素质也并不是很好
她天生的惰性，造就了在近战肉搏中，永远处于劣势的情况
而少女明知也不愿意多花点时间，在锻炼体术这件事上
兄长也曾说她
若她能将花费在偷懒这件事上的劲，拿出一半来放在锻炼自己的攻击上，那该多好
“如果你有一天”
“遇到幻术无法使用的情况，必须要靠自己跟人战斗的话，怎么办？”
靠在一旁吃她哥哥替她挑完了籽的西瓜的少女，只是撒娇般，将脑袋搁在了少年的膝盖上，撒娇道“诶，那样的时候，哥哥你保护我不就好了”
“懒死你算了”
她已然记不太清，那时的雾枝真夜后来说了些什么
只是记得他看似温柔的抚摸着她头顶翘起的一簇软发，实际上却是在幼稚的捉弄他不听话的妹妹，后来栖夜起来时，发现头顶歪七扭八的扎着几个奇怪的辫子
“栖夜，你不要太依赖天赋”
“记住，天赋并不是你的所有”
或许是太久没有单独行动，竟让栖夜生出一丝不习惯的感触
明明在从前的世界，她更多时候都是一个人
同伴大多数情况下只会拖后腿，也会成为不必要的软肋
难得的轻松从身体深处浮起
大概是因为周围此刻只有她自己，少女不可抑制的连脚步都掺入了欢愉
全然不像是去祓除恐怖的诅咒之灵
而是正悠闲的享受一场林间漫步
“嘶——嘶——”
如今已然能将咒灵的形态看出70%的大概，不想使用术式的栖夜为了避免战斗，又采用了拟态的幻觉，毕竟在遇到京都校的咒术师们之前，她愿尽量保存体力
诡态藏于阴暗之中，它刚刚闻见一股好味的香气
下一秒，眼前的却仿佛只是一个眼生的同类，正向它抛出诱惑的橄榄枝
“呐呐，你知道二级咒灵的具体位置吗？”
咒灵的脑袋以一种怪异的姿态从脖颈上翻转着，似乎这个问题对它来说太难了，陷入了无法理解的境地，只能表现出苦恼的姿态
而它思考的样子，像极了扭断了头的死尸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于是少女残忍的伸出手，雾色青火化作硝烟，从指尖蔓延至它的身体，前一刻还是友好的同伴，而这一瞬间，它的身体却仿佛自燃的火种，汹汹烧起，咒灵嘶吼着挣扎苟且，但哪怕再怎样伸出爪牙，那些正在自己身上燃烧的大火，却仿佛没有实体，根本让它无从下手，只能生生被烧死
这一路上，所遇到的四级咒灵几乎没有沟通的能力
毫无收获的栖夜只用1%的咒力融合幻术，进行祓除，以最小的能力范畴，输以最大的结果
她想，就算哪怕让那只二级咒灵跑了
估计他们东京校的得分也已经足以获胜
所以到达森林西角的栖夜，甚至有不如就这样坐在树上等待欣赏落日，浑水摸鱼到比赛结束也不错的想法
不过，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终于有一只能够用变异声音沟通的三级咒灵，堪堪为她指明了方向，埋藏于最高最大的那颗夕暮之树下，囚笼中的生物，正是她一直心心念念要寻找的目标
少女的脸上扬起欣然的浅笑
她温柔的伸出手，仿佛在抚摸一只可爱的小动物般，那动作是如此的安抚心焦，哪怕是骇人的咒灵，扭曲残破的脸孔上，都流露出一丝宽慰
“谢谢你告诉我方向”
说着感激的话语，少女毫不留情的捏碎了利用完毕的咒灵心脏，原本温柔的安抚化作胆战心惊的攻击，一击毙命，有紫色的黏液，喷溅着洒在她雪白的颊边
而少女恍若未闻
她起身从树杈之上，飘然落地
随后发现，竟有人已经先一步在树下盘踞，就像是在等她
“你刚刚在干什么？”
那位卷发少女有些眼熟
栖夜短暂的回忆了一下，想起她看见五条悟时，脸上浮起的红云，心中渐渐浮出明朗
“我在问路呀”
她答的如此坦然，表情中甚至没有丝毫的颤动，宫野礼桦抑制不住心底的震惊，而那个奇怪的少女却如同天经地义一般，就连语气，都是如此沉着
问路？
「她竟然说，那是在问路——」
“它可是告诉了我，二级咒灵掩藏的地点呢”
“学姐也在找它吧？”
“不如，我们一起过去？”
栖夜靠近了一步，像是伸手邀请，让对方下意识的后退，只觉得她浑身散发出的气息如此怪异，就像是施咒的巫女，做着诡异之举，却当它是正义
“别靠近我！”
宫野礼桦浑身爆发出极大的气焰，无形的白烟灌注于她手中的巨大镰刃，少女将那渗着光的武器对准眼前的人，此刻无论是她脸上冷若冰霜的神情，还是眼底的厌恶，都显露无疑
她看起来好像，很讨厌自己
面对那杀气四泄的少女，栖夜的眉宇之间仍旧平淡恬然，甚至寒凉的金眸里，笑意始终不散，微微歪了歪头，如同不懂般提问，却又实际，是故意挑衅
“宫野学姐，我做了什么让你讨厌我的事情吗？”
“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恨不得杀了我一样呢”
那少女脸上洋溢着的天真笑颜
似乎是击溃她心理屏障的最后一击
盘旋于天幕的飞鸟也惊声四逃，宫野礼桦握紧了手中的咒具，以往从来都是谦和温顺的她，不仅成绩优秀，在咒术师的评级上也比其他学生要高出很多，但她到底是将咒力输入进咒具，以此扩大攻击范围的术式，从根本上，咒力的强弱决定了她的能力强弱，就算招数再多，咒力不够强大，也无法到达特级的领域
“我听说你的术式是「无效化」”
“到底能否匹配特级，就先让我先替校方检验一下吧”
下落的镰刃劈开飓风，四周叶林都一同卷起碎裂的声响
避开攻击与对方瞬间拉开距离的栖夜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制服，又一次反问
“特级是指？”
她心心念念的称号，竟在对方眼中，如尘土般微不足道吗？
疯狂涌入了宫野礼桦的眼底，她再一次袭向那一边的栖夜，不断追逐在闪躲着攻击的少女身后，大声呼喊“你就只会逃跑？”
“有本事的话，何必逃跑？”
“展现你的实力啊！”
应声停下脚步的栖夜蓦然转身，她迎向那个冲向她的少女，轻声问道
“你真的想看？”
伴随着她的反问，一股奇异的无形焰火翻转着青雾，猛然冲向夕暮之树下藏身的二级咒灵，利风穿堂，将它从中瞬间劈开，宫野礼桦甚至没有看清她的动作，少女已经将那只咒灵祓除，她转过头，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
“咒灵已经祓除了，我们还要继续吗？”
不甘心的咬住下唇，宫野礼桦继续挥落手中的巨镰
她定要在此确认，她的术式到底是什么地方技高一筹——
而攻击没能成功，虚妄的雾气萦绕着少女，赫然将此处化成一处阴湿的巢穴，烟尘滚滚袭成条状，无孔不入，很快将宫野礼桦团团围住，她惊诧的四处张望，下一秒，原本不过是些风吹便散的雾，瞬间化作条条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向她袭来
“——”
而她拼命用镰刀斩断的那些蛇腹，也在刀落的一秒之中，再次化作轻烟
就像根本没有出现过一般
可偏偏那些缠上了她的腿，她的手臂，死死捆绑住自己的四肢，让血液停滞流动的蛇，都是真实的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你用的是什么术式？！”
这驭蛇之术，难道不是只有一之濑家族才能够使用吗
眼前连发丝都一缕不乱的少女，就如此平静的靠在洞穴的一角，她看着她苟延残喘，浑身上下缠满了黑褐的蝮蛇，粼粼蛇纹在墙垣垂落的滴水反射之下，散发着何等迷人的光泽，此刻是她独享的盛宴
不过，虚妄幻术变出的蛇
终究，还是没有拥有实体的更好啊……
她的幻术，只能骗得过别人
却无法欺骗自己
好想要一只，真正的蛇啊——
“呃啊——”
女孩的惨叫声唤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栖夜，想起夜蛾正道特地叮嘱他们，这次不过是建立在友好交际基础上的切磋，切记不能真正的致对方于死地，更不能将对方弄出致命伤
她的幻术「失落梦境」是「有幻觉」的一种
有实体的幻觉会使人无限坠落于真实和虚幻之间，而东部粽蛇的毒液产生的致幻作用则极其残忍，最后一刻的死亡前，都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殒灭
“差一点差一点”
差点就要弄出人命来了
但本着好意，自动解除了幻术境界的栖夜却遭到了意料之外的反击
似乎知道规则是不能制造死伤
而抓住了这个空隙，确认栖夜必然不会杀死自己的宫野礼桦猛然攻近，她的镰刃不仅只有这一种形态，多达五种兵器的一级咒具「钰」，能在分秒之间转换成击杀最合适的形态
此刻变化成太刀的咒具面向少女的右臂哗然砍下
“嘶——”
这一声将躲闪的栖夜的右臂划开一道长达60厘米的裂口，顿时衣袖应声破裂
好在她避的极快，身上并未留下伤痕
只可惜毁了一件制服
然而，震惊的人，却并不是她
“你，你……”
“那个东西为什么在你的手上！”
断裂的衣袖之下，少女雪白细瘦的臂膀顿时暴露在空气之中，而此刻，带在她右手手腕处的那一圈素色的手环，赫然，正是宫野礼桦，在交流会开始前，送给五条悟的那一个
“那是我送给五条同学的东西！”
“凭什么，你凭什么带着它？！”
栖夜垂下视线，看了一眼圈在她手腕上的驱蚊手环
已全部了然于心的少女抬起右手，似是好心，轻声回问道
“要还给你吗？”
嫉妒和怒火已如沧海之势
瞬间呼啸着淹没了她
若不是规则与伦理，她几乎想就在此刻，斩杀面前的少女
“你不配站在五条同学的旁边！”
鎏金沙漏浮现在手腕之上，如同刚好停滞在那拴着手环的位置般，就连此刻栖夜释放的术式，都像是在无情嘲讽可怜的她
咒力的击打在触碰到少女身体的一瞬间，化作纷飞的砂砾，扬扬挥洒在这片灰蓝的天际，将一切攻击转化无效的存在如若神祗
安然无恙的的立于林中
“原来这个手环是你送给悟的啊”唇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扬起，她与她的距离近在咫尺，哪怕分毫，神情都暴露于眼底，并未有半分作假的机会
“不过，他不喜欢这么朴素的款式哦”
“下次要送的话，可以选一个稍微花哨一些的”
好心建议的女孩保持着善意的浅笑，她似乎真的只是在推荐，却字里行间都是居高临下的讽刺，宫野礼桦的嘴唇都在颤抖，甚至无法完整的说出一句话
“你……你……”
她太过分了
如此恶劣，如此傲慢，如此乖僻的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地方？
“你喜欢悟吗？”
那句反问，让卷发少女瞬间停滞在原地
心脏怦然跃动的声音已然回答了她
光是那个名字被提起，她就擅自用表情，出卖了自己
“不如，我帮你梦想成真吧——”
深深勾勒的笑容令她的脸颊凹陷，梨涡之下，是深海巨漩，万丈深渊
瞪大了眼睛的少女恍若疑惑的愣在那里
像是想要反问，用什么来替她梦想成真？
下一秒
那个她日思夜想的银发少年，如春风迎面，出现在此刻，将她拥抱
“五，五条同学？”
宫野礼桦惊怔，他怎么可能这么快的出现在这里——？
不，五条悟的话，是有可能的吧
但这一定是雾枝栖夜的把戏！
绝不可能——绝不可能会是真的！
可是无论是满溢在鼻间的雪松香气，还是他飞扬的雪白羽发，拥抱时带着一丝温热的触感，都似乎在告诉她
「相信我吧，难道，我不是你最喜欢的人吗？」
这一切都太过真实，让她的心神产生了山崩地裂的动摇
如果是真的的话——
那双张扬傲然的蓝色冰瞳中，此刻，满印着的人，就是她自己
光这一点
就让宫野礼桦欣喜若狂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去拥抱那个虚幻的五条悟
这一刻在她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
如今终于有了实感，狂喜令少女一瞬间的放松下来，此刻只想全身心的投入在与爱恋的少年，浪漫的相拥之中
质疑和信任不过一念之间，而这一秒，就是她的败因
“可惜美梦终究只是梦”
残忍的女声清冷的勾起，紧紧抱着少女的少年，忽然化作深渊巨口的蛇，狠狠咬住她肩颈最脆弱的地方，热血飞溅
早已呆滞的宫野礼桦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为何前一秒还是她心心念念的少年，这一秒，他已然成为巨蟒，那张噬人的口仍在呼唤着‘我爱你’却让她无法像昨日一般，做出同样的回答
“所以你的爱，也不过如此”
如果是她的话，那她会心甘情愿
以死亡为鲜花的礼赠，一路用鲜血，附以这份爱，最浓烈的色彩
「那该是多么美妙的死亡啊——」
可惜的是，在她的生命中
要出现这样一个人，可能，终究是遥遥无期
确实在这一刻起了杀心的栖夜，就连施压的力道都加深了几分
哪怕这个女人和她所处同样的阵营，是她的同伴
但死了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她根本不在乎
她本就无情，冷血如蛇
喜欢和讨厌，既是断定，就不会轻易修改
只是她开始有了顾虑
在这里杀了人，必然会影响她之后的行动
若是阻碍了她回到原来的世界，实在得不偿失
分秒之间，忽如其来的力不从心让栖夜短暂的错漏了一秒
接着，她被迎面的攻击掀翻在地
栖夜懵怔着抬起身，发现视野里自己的幻术已经消减着逐渐散去
怎么可能，她的幻术失效了？
肩颈流血的少女举起她高高扬起的太刀，疯狂的砍下，面前这个人刚刚用最残忍的手段，给了她最美的梦，一个具现化的瞬间，但这简直就是在侮辱她的感情，怎么会有如此恐怖却美丽的术式，这实在是罪大恶极——
它不该存在！
收起了咒力，单纯只用物理攻击的宫野礼桦用尽全身的力气
砍向脚步不稳的栖夜
只要不用咒力和术式，她的无效化不攻自破
冰冷的刀刃划破少女的大腿，雪白的肌肤瞬间裂出血痕，如花瓣掉落，血流蔓延了她的腿根
一条腿失去了知觉，冰冷席卷而上
她跌落在荒芜的林间
脸上并未恐慌，更像是在思考
十分钟的时限已过，而她的沙漏却仍在继续漏金，无效化的技能保持着，但幻术却被削弱了
答案似乎已经清晰的写在心底
苦笑浮现在少女的唇角
她最不想要的现状，终究还是来了
“笑死人了，就靠无效化以为就能天下太平？”
“身体素质差成这样，你也太狂妄了！”
要杀了她吗？
平静的等待着那一击落下的栖夜，正认真的考量着生杀的利弊
大概就是在这分秒之间
她眼底闪过一瞬的苍蓝
随即，浅笑浮现在她清丽的容颜之上，手心释放的雾火已经烟消云散，就在宫野礼桦奇怪她又在想什么把戏之时，少女回身，原本杀气外露的表情早已化成无辜的可怜，就像一朵开在悬崖边，无人庇护的雪白梨花，摇摇欲坠的伸出枝蔓
呼喊着：救救我
而迈上那断崖，企图保护它的人，都落入万劫不复
成为深渊的粮食
“悟，我好怕——”
那一声被她呼唤的名讳，让宫野礼桦的攻击堪堪顿住
她就这样，看着那个少女，跌跌撞撞的落进此刻突然出现在那里的银发少年怀中，而对方毫不犹豫的抱住了她脆弱的肩膀
“宫野学姐，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明明二级咒灵我都让给她了”
“可她还是想杀了我，你看”
“她把我的腿都砍伤了……”
少女揪住少年胸口的制服，伸手提起裙摆，露出染上浓烈血红的腿根
触目惊心的鲜红淹没了原本完好无损的皮肤，像血色的积雪上，肆意盛开着一朵妖异的玫瑰
彻底楞在那里的宫野礼桦满脑子都是震惊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在少年怀里，满脸害怕与惊慌失措的人，刚刚是以何种恐怖的姿态，将她撕咬着碾压，而如今，她竟全然变成了另外一幅面孔
这个恶人的名字，一瞬间，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可无论是祓除了咒灵的存在，还是起了杀心的人
难道，不都是她自己吗——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