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灵之间》九三三七

87、回到桃源

　　“红月大人是说，我们之前修炼的地方就在这石球之中？”小芯听着一头雾水。那么大的桃源和仙山，怎么会在眼前这个大不出手掌的石球里。

　　“嗯。当初你们在结界里面训练，这石球就放在景阳的房间，他进入结界就能见到你们，不需要离开封灵山。”

　　“啊——”小芯惊叹地拉起长音。“可是我们当初离开桃源结界是真的去到三山了的，还遇到了很多街坊人家呢。”

　　“你的意思是，桃源和三山之间有一道结界隔着？”红月问。

　　“嗯，桃源也有两个桃源，一个是师父的意识领域，一个是真的桃源。我们还做了试验，不经师父同意，我们没办法放东西进入师父的意识领域。”

　　“好！太好了！”红月终于重新展露了一丝笑颜。敏锐的星羽感觉到红月的信息，它也跟着睁圆了眼睛，仿佛表达着开心。

　　“小芯，你带我去你们之前进出的地方吧，我要去找景阳。”

　　“没问题！那我叫上凌姐姐一起。”小芯说，刚要进去叫山洞里的凌儿却被红月拦住了脚步。

　　“不要带她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也帮不上忙。”红月说，她不知此去是否会有意外，而凌儿始终都是向欣心尖尖上的人。若再次让她陷入险境，欣儿也不会同意吧...

　　“也好...那我跟小姐说一声。”

　　“我同你一起去。”

　　红月被小芯带领着进洞找凌儿。这丫头虽然不记得，却是没有放弃自家的功课。红月见她面前一一陈放着野峡里的各种药石药草，一个人在鼓捣着什么。

　　“小姐。”

　　凌儿被声音惊扰，回过头来。看到红月之后，眼睛里陡然多了些畏缩。“红月大人。”

　　“嗯。我要和小芯出去办些事情，走之前，我会给这野峡设置结界，不让别人进入。你且在里面等我们回来，顺便帮我照顾照顾星羽吧。”

　　星羽原本欢腾在红月的脚边，现在听红月说要丢下自己，停下了嬉闹，委屈不安着。“喵喵”的叫声仿佛在祈求红月不要这样做。

　　“是，红月大人。”凌儿谨慎恭敬地行礼。

　　那一日的熟悉感她再也没有感觉到过，对红月不敢再有其他的幻想，只敬畏着。

　　红月和小芯不知道她们的猜想是否可行，做好了当天可能不会回来的准备。

　　她们走后，野峡中只余凌儿和星羽，还有满山遍野的草木药石，凌儿感到放松。自从上次在红月洞中见过她的厉色，她在野峡中就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惹了红月的不高兴。如今她离开，凌儿终于松下了一口气。

　　可是星羽却将红月“抛下”自己的委屈都发泄到了凌儿身上。不仅在凌儿做功课时给她捣乱，还经常耸起一身的绒毛、龇牙咧嘴地不给她好脸色，完全不像之前对待体内还宿着风狸的凌儿时那样温顺亲近。

　　如此种种，凌儿都只能忍着，在她看来，星羽是红月大人的宠物。打狗还需看主人，这主人惹不得，宠物更加惹不得。在一天天的不自在和不舒心中，凌儿萌生了离开的想法。

　　————
　　红月回到记忆中的三山，刚靠近就感知到了一些景阳的气息。因此，她以为景阳留下石球真的是因为提前做了准备。

　　但是伴随被小芯带领着接近之前那道结界，她们的距离却与她自己感知到的气息越来越远。

　　“小芯...”红月正疑虑的时候，听到前面小芯的声音：

　　“是这里，就是这里了。”

　　红月赶忙上前查看，之前的疑惑也已经抛诸脑后。

　　正当她们重新探索这层结界时，在三山人气最旺的芳菲楼前，狐翎少见地向景儿展现着自己严肃厉色的一面。

　　“景儿，你的隐藏术怎么没用？”

　　“姐姐，用隐藏术偶需要不断地消耗神识，我好累啊。”

　　“累也要用！快！”狐翎虽然嘴上急躁，实际已经动手帮景儿展开遮罩，隐藏了他的灵力气息。

　　景儿印象里的狐翎在大部分时间都是温柔体贴的，独独在这件事上会对自己疾言厉色。已经好几次了，每每景儿偷懒让灵力气息泄露出来的时候，都会被狐翎姐姐责骂，这一次她尤其严厉，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他不知道为什么，人间的人也看不到他们的灵力，为何还要隐藏呢？

　　景儿不情愿地重新张开隐藏术，问出了自己一直憋在肚子里的疑问，“姐姐，你是不是有事情没有告诉我？”

　　见景儿听话，狐翎才终于放松下来。她刚刚分明感知到了那月灵的气息，那虽未曾照面，但却让自己输得一败涂地的红月。

　　面对景儿的问题，狐翎不能不回答，但又不想说实话，于是，她编了一个合情合理的故事让景儿日后能够心甘情愿地主动使用隐藏术：

　　“景儿，姐姐跟你说实话。姐姐之所以不带你回灵域，是因为不敢，我是灵域的罪人。”

　　“姐姐...”景儿见狐翎难看的脸色，有些后悔自己的发问。

　　“你听我说，当初我喜欢上了一个灵体，他也承诺会许我一半真心。可是我不知他家中已有娇女，那也是个尊贵的灵体，我惹不起，他也不敢忤逆。于是，这一段孽缘的结果就理所应当地全都由我来承受。”狐翎回想起景阳与自己断交的那一刻，当真流下泪来。

　　“她们将我捉去、用了各种残忍的方式折磨我，逼问我——接近那灵体是图什么？我能图什么呢...不过就是图一点爱和怜悯。可是她们不信，直到我被折磨得说不出话来、奄奄一息的时候，她们才放我离开。

　　不过，她们的话也点醒了我。付出了这许多，我总要留下些什么才不算亏待了自己。于是，在离开灵域前，我从那灵体身上抽了一丝灵蕊——这便是你。后来我带你来到人间，自己研习了隐藏术隐藏起来不被她们发现。然后用我自己的灵力慢慢助你长大。”狐翎看向景儿，去抚摸他的头发、脸颊。

　　“所以，景儿啊，就当是为了姐姐，你一定要隐藏好自己，不能被她们发现，姐姐现在一无所有只有你了。”

　　“姐姐，她们会捉我回去吗？”景儿问。

　　“会！她们是不会允许那灵体的后代流落在外边的，”狐翎想到了什么，便在这故事的基础上添油加醋了一把，“而且，我的行为是灵域不能容忍的，若是被别人发现，即便躲到天涯海角，她们也会捉到我，然后处死我。”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姐姐死。”景儿激动地环抱住狐翎。

　　“乖景儿，姐姐也不想死，姐姐想一直与你在一起。”

　　“嗯，姐姐，我听话，我以后一定不会偷懒、不会忘记使用隐藏术的。”景儿这样答应着狐翎，心里面全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姐姐受折磨的画面。年少的他还不懂什么叫“胳膊拧不过大腿”，热血少年的心里多了一丝“有朝一日还之彼身”的天真想法。

　　————
　　“这结界我进不去。”

　　“诶？”小芯露出了震惊脸，红月大人竟也有“不能”的时候！

　　“我和景阳不能进入彼此的意识领域，可能会出现意外。”红月解释道，“你进去吧，看看里面有什么。”

　　“呃...我只知道这一个入口，从这里进去再上到山上的桃源，恐怕要很久...”小芯不知道该不该让红月去真的桃源等自己。

　　“没关系，你去吧。若是你出来时不见我，就上去桃源找我。”

　　“是，红月大人。”

　　实际上，红月在小芯进入结界后并没有等在原地。桃源这方天地，她最熟悉也最陌生，再次回来已经宛若隔世。惧怕又期待地，她像个普通人类一样，一步一步地向山上走去，向曾经的“家”走去。

　　桃源所在的山峡高耸入云，小路蜿蜒崎岖，虽不似茂林郁郁松松，但浅草野花相映别有一番景韵。

　　红月一路细细观赏，回想起百年前的晶莹时光。她因月相变化灵力不稳，又是一副独善其身的性子，免不得在灵力衰微之时被一些嫉妒她冷艳绝色的灵体欺辱暗算。

　　而那一次，是景阳替她解了围。虽然嘴上不说，但红月心里也没有过其他灵体，对景阳的依赖是顺水推舟也是心向往之。

　　后来的事情她只记得不开心，却记不清楚是因了什么而不开心。自己都咬不准是因为景阳的背叛还是因为狐翎的插足，亦或者是因为发现了自己一厢情愿结发同心的痴傻。回过头看去，都似前尘往事了。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来到进出桃源的石门。那开门的方式深刻在脑中，经年不忘。就像是每日都会进行的行为一样自然，红月顺利回到了桃源。

　　桃源里的一切都没有变，房屋陈设、院落景致、还有她当初以人间八卦之形排布种下的桃树。任何地方都跟她记忆中一样。

　　说不感动是假的，红月在现实和回忆的双重熏染下再一次萌生了当初纯粹的心愿——要与景阳相伴一生，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