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灵之间》九三三七

74、冷芜被下药

　　冷芜只闭眼休息了很短的时间，就开始被梦魇缠住。

　　“爹...娘...，爹...”

　　“苍耳子，少爷他...”小芯有些担忧，她孤身一人在冷家无有亲故，面对家园丧失的情景尚且难以抑制地悲伤。而冷芜，他是失去了至亲的。

　　“给他点时间...”苍耳子瞟到远处散落在地上的三色糕，也酸了鼻子。“你想办法准备些水吧，等少爷醒了也要喝的。”

　　“爹...不要...不要...”冷芜惊醒过来。

　　苍耳子握住他的手，见冷芜先是眼睛无神地呆愣着，之后才逐渐澄明。

　　“苍耳子，苍耳子，”冷芜连着叫了几声，直到听到苍耳子那句回话才停下。

　　“少爷，我在。”

　　“我梦到爹爹了，他责备我不听话......都怪我不安分，非要去正那个名才害爹爹，害大家...”

　　“少爷，不是的，不是的。”苍耳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冷芜，但他知道即便冷芜不曾努力让毒门重新走进大家的视野，那些恃强凌弱的江湖人也未必会放得过他们。人心里存在鬼域，如何防得？

　　冷芜看向苍耳子身后那一地的焦尸，神情虽然仍恐惧着，但已经从地上站起准备走过去。

　　他颤抖着手伸过去，指尖刚触碰到白布，就被苍耳子中途截下攥在手里，“少爷，别看了。”

　　冷芜表情痛苦地转向苍耳子，不是因为苍耳子阻拦他，而是因为他自己本就没有勇气掀开。其实，他从白布的轮廓就已经知道，这里的每一具尸体都不是安然死去的，他们的大小都不够一个成年人的高度，大多数都只有一半，想来是蜷缩起来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冷峥胜瘫痪的时候，冷芜就曾想过是欧阳家亲故的报复，可是爹爹已经瘫了，已经不能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了，为什么还要痛下杀手？即便恨意难消，不也应该来找尚且健全的自己吗？为什么偏偏选择自己不在的时候下手？

　　“小芯说，不是自然火...”面对冷芜的疑问，苍耳子一个也回答不了，只能尽量转移冷芜的注意力。

　　“法门...这些畜生！”冷芜瞪着猩红了的眼睛，由于拳头攥得太紧，指甲抠着手心的肉，自己也在疼着。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把他们赶尽杀绝，用最痛苦的方式。对，用蛊！让他们都成为蛊食，让他们的身体里爬满蛊虫，我要让他们后悔活着，让他们痛苦到主动求我杀了他们，啊——”冷芜用费尽全力的嘶吼来发泄心中的怨气。吼过以后，力便泄了大半，只胸膛还上下起伏，喘着粗气。

　　“少爷，我们还是先安葬了老爷吧。”如今，苍耳子只剩转移注意力大法可用。

　　他虽能理解冷芜，心中也同样有丧失家园的痛苦，但如果是灭门就会有一部分受苦的人像阿叔、像小莲、像大全...一样无辜。做错了事的人是付出代价，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却是受到牵连。

　　然后再一次上演亲故寻仇，你杀我我杀你的戏码循环往复，无穷尽也。结局不过是无数流落的妇女走投无路去用皮肉换钱、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流离失所沦为富贵人家的玩物...

　　“爹...爹...”冷芜回过神来，望着地上二十几块白布，“你找到我爹了？”

　　“嗯，老爷身上有玉璜。”苍耳子看向冷芜的胸口。他无数次拿在手里把玩过，十分熟悉那玉璜的样式和图案。在查看尸体时，见到了跟冷芜身上相似的一个，那应该就是老爷。

　　冷芜被苍耳子引着过去，最终还是没敢翻开白布，只扑在上面哭了一场。

　　景阳早已经来到冷家，只是见冷芜悲痛就没有打扰，轻轻站在苍耳子身边显了身。

　　“师父...”苍耳子早猜到景阳会来，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

　　“他怎么样？”

　　苍耳子摇头，然后问出了他的疑问，“师父，你知道是谁干的，对吗？”

　　“嗯，”景阳的心情也有些沉重，自己早知道翳阳不是个省油的灯，却没有提前为冷家设防，心下是有愧疚的。“你怎么猜到的？”

　　“因为小芯说，这火只在院里烧，应该用了法术。”

　　“是。但是，我还有一点想不通。如果你都能看出来这事跟法门有关，那就不是法门。”

　　“嗯？会不会是挑衅？”

　　“挑衅之后呢？让冷芜带着你们潜入昆仑把他们都做成蛊食？图什么？”

　　“... ...”苍耳子觉得师父说的有道理，毒门已经寻回教令是整个江湖都知道的事情，法门这个时候来挑衅实在太想不开。

　　“师父！”小芯取干净的水回来，进门就扑到景阳身上哭，“呜呜呜...师父...”

　　小芯的声音引起冷芜的注意，他小心地将冷峥胜的遗体放好，然后来到景阳面前，直接跪了下去，膝盖磕得掷地有声，惊得苍耳子赶忙上前扶他，但却被冷芜拒绝了。

　　“师父，求师父助我报仇！我一定要为冷家上下二十七条命讨回一个公道。”冷芜甚至直接给景阳磕了一个头，同样掷地有声。景阳听着都疼。

　　“请师父帮我！”

　　“你起来。我们先安葬...他们，然后去找凌儿再说其他。”景阳知道翳阳的事情需要让他们知道了。

　　苍耳子上前扶起冷芜。

　　冷芜的身体还处在因为愤怒而僵直的状态，苍耳子所触到的部位都十分紧张。长此下去，冷芜的内耗过大，精力会撑不住。苍耳子微皱起眉头...

　　景阳与他们一起下葬了冷家二十七具遗体，将冷峥胜的灵位放到冷家祠堂。他让几个孩子最后与各自的“家人”道别之后，便带着他们回到了封灵山——红月这里。

　　离开帝都前，苍耳子替冷芜去凛家送了信：为冷芜报了平安，也简单说了之后的打算。并且嘱咐凛景兴做好家宅的防卫。

　　冷芜自知身心都已经被仇恨占据，他不愿凛笙见到自己的样子被吓到,便没有现身。而且，景阳师父也已经在他的请求下帮助凛家做了防护。

　　报仇的事情由他冷芜来做，凛笙只在帝都安安稳稳地做个公子便好。

　　“你们就先在这屋里休息吧。”景阳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冷芜和苍耳子。

　　“这些就是你的小徒弟？”红月见到好多年轻人，有些兴奋。

　　“嗯嗯，都是刚没了家的。”景阳不想声张，给红月看了自己脑中冷家下葬之前的影像。

　　“这么凄惨... ...”红月也不免唏嘘，人生真是脆弱，“那这个女孩子？”

　　“小芯，我等下送你去找凌儿吧。”景阳刚说完，就见红月一手捂着她的脑袋，一手掐着自己，微微摇头提醒。

　　他才反应过来凌儿和向欣的事情，识趣地带着小芯走远了。

　　“欣儿...你没事吧？”红月问。

　　“刚刚你们在说什么？凌...是她吗？”向欣想问又不敢问，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过去了太久，她甚至记不清楚自己当初伤心的感觉，心境只徘徊在想念-不想念，想见-不想见之间。

　　“你不要想了，缘分没到就见不到，等该见面的时候自然就见到了。”红月虽然疼惜向欣，但她这份在乎和纠结让红月感到烦躁：好好的一个人，一碰感情就不够洒脱，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离开，像她红月一样多轻松，多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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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屋以后，苍耳子背过身给冷芜倒茶，顺便放了些药在里面。他早就想强制让冷芜放松下来，只因之前在冷家...的院落，连一张舒适的床都没有。

　　看着冷芜喝下的时候，他说，“少爷，你需要休息。如果醒了以后还怪我，到时任你处置。”

　　冷芜听到后面，已经反应过来苍耳子在水里下药了。他第一次因为苍耳子自做主张真的动了肝火，直感觉心下憋闷，但是想发作已经来不及，一瞬间他就失去了意识，昏睡过去。

　　苍耳子怕打扰到冷芜，就从房中出来了。开门正撞上景阳和小芯要出发去凌家。

　　“他?”景阳问。

　　“睡下了。”苍耳子答话。

　　“也该累了...”景阳兀自猜测，但见苍耳子微微摇头，就问，“嗯？你下药了？”

　　苍耳子微微点头。

　　“... ...”景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还好苍耳子和冷芜之间有共生蛊连着，不然这么一个敢给主子下药的人，冷峥胜怎么能放心把儿子交给他照顾。

　　“师父，少爷醒了若是要打我，你记得帮我求情。”苍耳子知道自己胆大包天，刚刚也看出冷芜是真的生气了，气得脸都红了，他实在也有些害怕。

　　“我...”虽然冷芜平时性情还行，但是出了灭门这么大的事......苍耳子虽然也是好心，但在人家被灭门的时候下药......

　　景阳也不知自己该不该拦着、拦不拦得住，只考虑：若冷芜醒来真要罚他，就到时候再说吧。所以没有直接应下，“诶呀...小芯，太阳快下山了，咱们快走吧。”

　　景阳将小芯送到凌宅时，顺便被凌儿引着见了凌渊禹。

　　由于此前并不相识，景阳就束发装了一阵大尾巴狼。想到之后还需要凌儿离家，又口口声声保证会照顾这些孩子。

　　凌渊禹也跟第一次见他的封声一样，不知被施了什么法，信任感蹭蹭蹭地飙升。最后笑着送他离开，还交代凌儿要好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