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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冽家的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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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才不会生病呢,他不让别人生病就算积德做善事了。”小个子回答凌儿。
“你可是姓冽吗?”凌儿听到让别人生病的说法,很快反应过来。
“漂亮姐姐,你怎么知道?”
“但是,据我们所知,冽家距这里应该还要很远的呀,你跑这么远来做什么?”
“什么?他就是冽家人?”冷芜不知道该怎样跟苍耳子通过语言表达自己,正寻找机会将上一页翻篇呢,刚好听到凌儿这边的对话,就凑了过来。
苍耳子也从地上起来,来到冷芜的身后。
那小个子见冷芜凑过来,又抓着凌儿的衣摆向后躲了躲,“我是姓冽,怎么?你跟姓冽的有仇吗?”他说这话的时候底气明显弱下去。
几个人交换了眼神,都在想着,冽家这是曾见罪过什么人吗?
“不仅无仇,还有同袍之情,”冷芜得知有渊源,见他应是比自己年轻,马上变了一张脸,看弟弟一样地看他,“我们就是要去冽家拜访。上马车,一起走吧?”
小个子看了看凌儿,又抿了嘴唇,然后点一下头。在马车里时,他也一直拉着凌儿的手。
“苍耳子,还有多远呀?”冷芜坐车坐得不耐烦了。
“少爷,按照之前的计算,从帝都去冽家至少也要两天的路程。我们才行路了一天。”
“这么远?”冷芜看向小个子,“你离家那么远来干什么...刚刚说是采药?是什么珍稀的草药呀?”
“不算珍稀,原本家附近也是有的。只是阿娘用得太快,它们恢复得太慢,跟不上阿娘用。就只能由我走远些来采。”小个子回答,“阿娘本不允我去帝都的,但是刚刚我问路,他们说从这再往北不远就是帝都,要是阿娘照这个速度继续用下去,我就能采药采到帝都去了。她也不能因此责我。嘻嘻。”
“小小年纪,很是机智呀!”冷芜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你阿娘为什么不让你去帝都呢?”凌儿问。
“阿娘说,帝都有坏人,在那里人就像虫子。像我们在家里会玩虫子一样,阿娘说帝都玩的是人。”没想到小个子竟是个话匣子,对他们三人也不设防。
“那你还想去?不怕吗?”冷芜问,他下意识去探苍耳子的手,探到后攥在手心里紧了紧,也默认小个子的说法。
“不怕。我觉得人很无聊呀,帝都的人是不会玩虫子吗?”小个子小小的脑袋里充满大大地好奇,“要是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他们。”
“你们也是帝都来的吧?”小个子反应过来问,“你们会玩虫子吗?”
“会一点。”冷芜回答。
小个子看向凌儿,等着这位漂亮姐姐的回答。
“一般会。”凌儿听到冷芜的说法,也顺应着答了。
“那你们会玩人吗?”小个子追问,似乎还有点抗拒听到答案。
“不会。”冷芜攥着苍耳子的手握紧了。
他再次看向凌儿。
“不会。”凌儿机械地说话,想着:不知道自己对向欣做的事算不算呢?
“光听你提到阿娘了,你阿爹呢?”冷芜开始对小个子发问,想要提前打探一些冽家的消息。
“阿爹?我没有阿爹呀。”这下懵的是车上其他三人了。
传说冽劲松可是冽氏当家,醉于研习蛊术,世上无人能出其右。甚至冷芜收到的冽家回信落款也是冽劲松。
“那你认识冽劲松吗?”冷芜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紧张起来。
“没听过。”
三人在马车里面面相觑,这一趟远行突然变得复杂,冽家的情况难道由于太出世而被口耳相传地变了样子?
入夜,马车停在了僻静处,由苍耳子在帘外放哨。
小个子靠在凌儿身上睡着。冷芜和凌儿都陷入沉默,对于神秘的冽家没有头绪。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冽劲松已经死了?”冷芜开始他的阴谋论,苍耳子在帘外听着。
“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凌儿质疑。
“他们的书信仍然用冽劲松的落款,这说明,他们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已经不在了。那就很可能是谋杀。”冷芜说。
“谁能谋杀冽家家主?”苍耳子在帘外发问,他一边听车内的叙话,一边望满夜的星辰,想着:人可真复杂。
“......”冷芜和凌儿都思索了一会儿。
传言里冽家之所以能够孑然于世,是因为家主精妙的蛊术和不停地研发新蛊。毒这种东西一次成功,二次失败。中毒之人必然会尝试调制解药,因此创新才是立于不败的关键。
“若真能谋杀成功,必然是亲近之人。”冷芜说,他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世人。
“……”凌儿和苍耳子都不做声,虽然认为冷芜说得没错,但实在发自内心地不想承认。
凌儿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的小个子,再一次不可避免地想起向欣,她心脏处一阵抽搐,整个人一痉挛,动作的幅度惊醒了趴在腿上的人。
“姐姐,到了吗?”小个子半梦半醒之间问凌儿。
“还没,继续睡吧。”凌儿用手轻抚着她的头发,像从前对待向欣一样。
第二日,小个子醒来。冷芜不解心中的谜团,继续追问他。
“只知你姓冽,还没问你的名字...”冷芜说。
“我叫冽青竹。”青竹的年纪的确不大,十岁左右,比冷芜他们要小上几岁,与苍耳子差不多大。不过苍耳子性格过于老成,也是不可与之比较的。
“大哥哥你呢?”
“我叫冷芜。”冷芜回答,“你当真不知道你爹是谁吗?”
“阿娘说,我没有爹爹。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苍耳子在一旁看着青竹微笑,表情柔和的像水波。从他身上能看到自己已经久违了的天真单纯,那是被帝都的一些“人”早早就剥去的一层皮肤。如今,他执行命令时毫不犹豫的狠辣和为了冷芜打算时的舍身忘我都是来到冷家以后被努力修复的第二层皮肤。只是,修复得再完美,也掩不住缝合的针脚痕迹。
如今,仅有的一点单纯只留给他的少爷,天真都已不复残留。因此,见到其他小孩子的烂漫不羁时,苍耳子都能感受到自己内心残存的柔软,致使他想要尽力去保护这些小孩。不知当初救自己的冷芜是否也体会过这种感觉?
青竹继续说,“阿娘教我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其他人非要有个爹爹才能过活,我不需要,所以我比他们都厉害!”
“阿娘还教你什么了?”冷芜继续问。
“阿娘会好多事情,不过她也不会全都教我。阿娘说,有些事情需要做的时候自然就会了,比如做饭、洗衣,这些会不会都能活下来,不用刻意学习。”
几个人听后,都默默感叹,这位阿娘说得非常有道理呀。
“阿娘说,她教我的是防止被别人伤害和被伤害后能救活自己的法子。”青竹说,然后停顿了一阵,“你们说的爹爹会教你们这些吗?还是跟我阿娘教的都不一样?”
冷芜与凌儿对视: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
正苦恼的时候,青竹看向冷芜接着说,“你阿爹一定不如我阿娘教得好。”然后又看向凌儿,“姐姐也是阿娘教的吗...你说,是不是阿娘教比阿爹要好?”
都说童言无忌,凌儿想起母亲,陷入了沉默。
冷芜正想反驳的时候,青竹看向坐在门口、距离自己比较远的苍耳子,问,“哥哥,你呢,也是阿爹教的吗?”
苍耳子轻轻地笑,温柔地回应,“我是少爷教的。”
冷芜闻话心跳快了一拍,转头去看苍耳子,却因苍耳子已经垂下了眼,没有看到他说这话时候的神情。
“就他!?”青竹露出浮夸的鄙夷神情,把凌儿也逗笑了。
“对!就是我教的,他从你这么大的时候就跟在我身边,是我教的怎么了,你不服?”冷芜又表现得像个孩子一样,瞪圆了眼睛,撸胳膊挽袖子地与小青竹对峙。
小青竹也不甘示弱,在对面学者冷芜的样子,一模一样地回击。
凌儿默默扶额,理解了平日里苍耳子的无奈。她拉着青竹坐下,追问刚刚没说完的话,“你说的防止被别人伤害和被伤害后能救活自己的法子,是什么?”
“就是虫子呀,它们能陪我玩,又能保护我。”青竹边说边掏出了随身的一个口袋,刚欲打开的时候被凌儿按住了。
冽家是研蛊这方面宗师级的人物,凌儿都不能保证万一出现意外,她能够快速寻到解法。因此,说话归说话,还是不要随意动手比较好。
“我们明白了,在车上不方便,等下了车,你再展示给我们看~”凌儿说。
“好,它们都很听话的,是我的朋友。”青竹的语气里都是天真。
凌儿和冷芜的境遇虽然不完全相同,但都是早早就认识了这人间的残酷和人心的复杂险恶,对于青竹身上难得又珍贵的天真可望不可得。如今在青竹的衬托下不说自惭形秽,却总是能感觉到一些生而为人的惭愧。
大概当初冽家举家远迁,对于他们这一辈的成长才是最好的选择吧。至少可以像青竹一样,晚一点,再晚一点看见真相。如果事情终究都会发生,那么让它晚一点到来,何尝不可?
青竹,是冷芜、凌儿、包括苍耳子在内所有这些背负了无谓使命或被卷进洪流的人所回不去的童年故乡,是她们记忆模糊的前世。
“到了,这片树林后面就是我家。”青竹看到车外的景色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