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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独白【凌儿】 ...

  •   【凌菁菁】
      我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马车的颠簸,醒了过来。凛笙率先开口问了我的状况,但是我首先注意到的却是晕倒在一旁的向欣。我以为她最终还是没有躲过野兽的攻击,在我疼晕以后受伤了。

      冷芜让向欣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我只抬眼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但是心里略有不舒服。然后我把向欣的头从他的腿上移开,去查看她的伤口。随着我运功去感知和搜索她的身体,心里越发地不安...她身上竟没有任何伤口。

      我终究还是要求助于冷芜,问了他在我晕倒的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冷芜还没说完,只提到向欣抱我出来...我就隐约感觉到头皮发麻,全身的血仿佛凝固住了,头顶的一个位置突然凉下来。完了——是因为共生蛊。

      由于是禁术,我之前也没见过它真实发挥作用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记载着种养方法的那页纸下面用简单两句话描述了共生蛊的效果——生则共死则同,所愿及所得,所得即所愿。我看着向欣,又考虑到整个事情发生的过程,猜测到奏效的方法可能只要携蛊之人真心所愿,即可替对方分担苦痛。

      想明白了大概之后,我便没有过多考虑,只闭眼发愿——让我来承受,让我来痛。但是肩膀却没有任何反应,只仍然不停地流血,但就是感觉不到疼痛。我感觉自己要急疯了,不说是所愿即所得吗?我为什么就求而不得呢?

      试了几次之后我终于还是放弃了,突然袭来的无助和绝望使泪水无声地夺出眼眶。我就只能用双臂紧紧拥抱着她,我天真地幻想着通过身体的碰触,通过这种物质的连接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把疼痛传回给我?

      手臂一用力,血流得更多了。可是我没有感觉,眼里也没有别人,直到冷芜让我冷静下来把血止住,我才想起了那些流掉的血有多么特殊。避免被发觉,我擦了擦眼泪昨晚在客栈就带着的止血药。就在上药的时候,冷芜终于开口问了共生蛊的事情。

      同是生在毒门,他听说过...或者见过,一点也不令我意外。但是,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我抓住他的衣袖,好像抓到了希望一样地问他,怎样才可以让疼痛传回给我?

      任何办法都行,任何方法我都愿意去试,甚至是要在这里,在此时此刻就用到我的血。我不在乎什么秘密,也不想考虑秘密被揭开的以后会发生什么。此刻,我只想让自己的肩膀感到疼痛,而不是看着欣儿,她替我承受一切。

      除此之外,我还体会到另一种痛苦,那是一种即将失去欣儿的焦虑。此事之后,她定然会知晓共生蛊的存在,她会怎么想?是不是终于要看清了她喜欢的凌儿竟是一个如此自私的人?她会不会永远也不原谅我这愚蠢的行为?

      我感到害怕,于是抱着欣儿的手更紧了些,这很可能就是我们最后的拥抱吧,我要用尽全力让自己记住拥抱的这一刻,记住她的味道,记住她的触感,记住这个场景。我好怕她会恨我,不愿意再见到我,如果担忧的事情真的会发生,那么这就是我能抓紧的最后。

      这害怕从种下蛊的那一天就伴随着我,如影随形,可即便焦虑和害怕都那么痛苦,我却从来没有悔恨过自己当初的决定。不是嘴硬,悔恨这一感觉本身就很少出现在我的感觉里。

      我在心里已经预演到不被欣儿原谅的情况,我不知道如果她真的恨了我,自己的余生要怀着怎样的心情度过...无声的哭泣后来变成浅浅的啜泣,直到苍耳子把马车停下。

      我们回到了凛府,封声赶紧抱出欣儿往府里奔去,我跟在他们身后。凛伯伯被叫来看欣儿的情况,但是他连门都没进,只叫了我出去。我的心凉了一大截,追过去求凛伯伯想想办法,我跟他说,我可以替欣儿承受,可是我没办法。他稍微顿了顿,要我不要在庭廊下说这个。

      我随他来到另一个房间说话,原来,他从未见过苦痛回传的先例。这也难怪,他去“帮忙”的那些小姐和少爷,哪个不是娇生惯养,金身玉体,原本种这个东西就是因为不想自己受苦,是断不会希望痛苦回传的。

      可是我不一样啊,我只是想这一辈子、一生一世都能跟欣儿在一起,同生共死。

      凛伯伯说自己也没有办法,能做的也只是给她用止痛药,却也不知是否有效。我没有跟着他回去,我在思考自己究竟做了一件什么事情,也在明晰前人将这一术法列为禁术是多么正确又善良的决定。

      这段独处的时间里,我渐渐接受了即将要失去欣儿的事实,不管可能是哪种失去,她从此不再醒来或者她即将离开。我变得冷静,没有纠结、没有侥幸,我清晰地看见自己与世界的联系正在一点一点地断掉,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空间,了无生气。

      凛伯伯回来了。他把门关上,开始仔细地问我共生蛊相关的事情,包括我一共种了几个,从哪里学来的,知不知道这是禁术,种了多长时间...好多好多问题。我都如实回答了。我们之间的共生蛊不过就是一个天资极好的小孩期待有个朋友能陪伴成长的结果。我在说的时候克制自己要冷静,但回想起母亲还是没忍住激动了起来。

      听到我提起母亲,凛伯伯叹了叹气就没再问了。我想,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母亲不喜欢我这个女儿,只有我自己不知道...不过,都不重要了。我最在乎的人都要离我而去了,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别的是值得我再去花费心思探究的吗?没有了,向欣她就是我的全部,只有她曾把我当一个小女孩爱护。

      傍晚了,我一边忧心着她的状况,一边忐忑着不敢见她。预设她会离开的情况是想让自己提前做好准备,万一真的发生也不要崩溃在这里。可是,会有万一的吧,万一她醒来以后也想见我呢?而且,我种蛊只是想一直跟她在一起,并没有想利用她或者害她,她会明白我吧。

      在我准备去看欣儿的前夕,焦虑和紧张占据了内心,那里不再是白茫茫一片,纷纷乱得难以收拾。我来到房间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期待、焦虑、担忧、害怕...所有的情绪全在心里,让我不知道怎样面对,于是我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推开了房间的门。

      没有看到欣儿,只有地上遗落的一个精致的药瓶,我认出了它,在岚城风筝摊旁见到过...捡起它来的同时,我留下了一滴眼泪,猝不及防地,还没有感觉到伤心难过,泪水就先流了出来。我没有大哭,只是心理的预设成真,而已;只是,感到了巨大的孤独,而已。

      后来,我听说她醒了,但是跟着封声离开了。

      我想,那一定是回到家了吧。要健健康康地生活呀,我的路,果然注定了只能一个人走。其他的人,强拉进来的都会离开。而且,只要见不到我,便不会牵动共生蛊吧。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我试着去感知过她,念着她身体的任何苦痛都转移到我身上来。但是没有任何结果,没有结果就是好的结果,可能这个东西真的会因为离得太远而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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