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祸起萧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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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滚滚中，有一小队人往泗州最北面的望都城而去。寒静独自坐在华丽舒适的马车里，眉头微皱，面有沉思之状，手中拿着的几张纸，正是锦衣卫的密报。
西毓的锦衣卫其实仿照了东越的大内密探机构。容雅太后十四年前去东越微服探查时，曾经对于越国情报交换、流动的速度十分惊讶，心里中意，一直想要仿效，于是就有了后来锦衣卫的设立。
这极为重要的锦衣卫指挥一职，却不是荆氏一族的人。容雅太后觉得如用荆氏族人，会使外戚势力过大。寒静便建议她，从那些没有什么背景的宫中侍卫里挑选几个能力出众的年轻人。后来这些人大都成为了锦衣卫的主干，主管着锦衣卫的各项事务。
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裴迹就是这样被选出来的。他性格沉稳，头脑灵活，判断准确，对情报有着良好的敏感度，很快脱颖而出。太府寺少卿私自调动银钱的事件，小皇帝隐藏得极为隐秘，仍然被他查得一清二楚。
寒静每年大约有七个月都呆在军中，三个月奔波于各地，只有两个月在毓都。毓都以及各地的动向大都由锦衣卫向她禀告，她再依此向各个环节发去指令。这些年来，随着锦衣卫运作越来越顺畅，如非必要，她已不轻易出马，而是由锦衣卫出面。裴迹的能力给她减轻了很多的负担，毕竟她没有三头六臂，也不是铁打的。晓是如斯，她一年到头不断地从一个地方转到另一个地方，几乎没有什么可以休息的时候。
眼下寒静手中的密报，除去了云川各地的情形，还附有这样一个消息：南临军于近日急调入云川。
南临军。寒静想着，在毓国的东南西北四路大军中，唯有南临军是自己没有接手训练过的。原因是南临军的将领是丞相沈翼的次子沈君翔，这等于帝党唯一的军事筹码，他们是绝不会容许她来染指的。皇帝此时调动沈君翔过来，恐怕是想要抑制自己对军队的控制力。
寒静轻轻摇了摇头，在她看来，小皇帝根本是多此一举。太后其实对所谓权势没有什么留恋，这两年身体愈发不佳，早有退意，只因小皇帝太过年幼，处事往往不够稳重，所以太后才不得不继续主持大局。他若勤于政事，积累经验，早晚可以掌控朝政。后党虽然风头很大，可一旦失去了太后的支持，等若失去主心骨，人心离散，不难对付。除了荆氏族人可能会有些麻烦，其余很多人，脑袋清楚的话，都会像李延一样，选择新的阵营。说到底，人都是有私心的。
现在小皇帝偏偏过于急躁，一心想要打击后党，甚至不惜要克扣军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种挖自家墙角的事其实真的很愚蠢——难道东征军就不是他的军队？不是毓国的实力？？怪不得太后要动怒。
经过了长途跋涉，队伍终于到了望都城外。经过通报，泗州守将、同时也是东征军的将领荆帆亲自前来迎接。
“末将荆帆，见过郡王殿下。”
“荆将军不必多礼了。”
荆帆了解寒静的作风，向她提问：“是否即刻去校场阅兵？”
寒静脸上的白纱动了动，点头示意：“荆将军带路吧。”
荆帆的东征军算得上寒静最熟悉的军队，因为七年前的蒲州之战，就是由东征军出战的。说起来，寒静虽然在朝廷百官的心中犹如魔鬼，在这些将士们的眼中，却是将她视为一个奇迹，一个可以扭转乾坤的奇迹。况且荆帆还是太后的族亲、荆氏一族的人，见到寒静自是更加敬重。从校场阅兵结束之后，回到将军府，诸将都在大厅里集合等候，待寒静在上位坐下，诸将才落座。
“禀殿下，此次东越国派来的还是白家——是少白旗的白若影。”荆帆脸有愧色，重重地叹气，“这半月来东越军队几次进攻，末将不才，只能固守城池，已经吃力无比，无力反击。”
寒静沉默不语，这些战况她早已经从锦衣卫的密报中得知了。诸将看她沉默，也都感情势严峻，个个面色凝重，场中顿时安静至极。
正当气氛沉闷之时，厅外传来了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圣——旨——到——”众人闻言起立，只见一个内侍手捧圣旨走了进来，同时身后跟着几位武将摸样的人，其中为首的年轻人英气勃发，寒静一眼认出，那正是沈相次子沈君翔。
“陛下有旨……今越军犯境，封沈君翔为东南两军统帅，统领两军；封郡王为副统帅，监督辅助。命东南两军诸将共同出战迎敌，钦赐。”
东征军的将领越听心里越是打鼓，什么共同出战，这摆明了是要压制郡王，是陛下想要靠沈君翔夺取东征军的指挥权。
果然来了！寒静心念急转，很快想到了这道旨意背后的深意，心下想，看来这回皇帝是用了些心思的。
宣旨完毕，众人领旨谢恩，沈君翔从边上走过来，眼中透着自信和傲气，笑着对寒静说：“郡王殿下，多年不见，想来可好？近来忘都城天气转冷、风沙渐大，听说郡王的身体一向不佳，所以还是保重身体，多多休息为好。”看他的语气神态，不仅大有嘲讽寒静孱弱之意，而且暗示她不要插手战事。
寒静青灰色的眼眸依然平静冰冷，对沈君翔的冷嘲热讽毫无反应。沈君翔看她没有反应，也不再理她，对四周的将领说：“东南两军不曾共同作战，还需磨合。明日于校场集合练兵，还要有劳诸位了。”言罢，不再看厅中诸将，带着他的亲信径直走了出去。
自那天以后，又半个月过去了，寒静再没有去过校场，只是待在将军府中，听着荆帆每天来向她汇报军中情形和沈君翔的举动。这半个月里，东越军队继续时不时发动进攻，而且攻势一次比一次猛烈，不过沈君翔指挥两军进退得当，每次都成功地阻止了东越军队。
荆帆紧皱眉头，忧心忡忡地说着：“殿下，如今形势不妙啊。”
“是吗？”寒静气定神闲，眼也不抬，手指轻轻抚琴，琴音在屋内流转，悦耳动听。“沈将军不是已经很顺利地击退了东越军队的攻势么？何况那还是白家的少白旗。”
“就是因为太顺利了，所以才有麻烦。”荆帆此刻完全没有心情欣赏琴音，寒静毫不在意的样子让他更焦急，“本来沈君翔就是朝中有名的年轻俊才，七年前，在他十九之龄能就统帅一路军队，除了，”他略一停顿，“除了殿下，再无一人可及。眼下见他状似不甚吃力地就抵挡住敌军，军中流言纷纷，都说沈君翔才智不输郡王，甚至……”
“甚至胜过本王，荆将军想说这个吧？”寒静双手停住，琴声戛然而止。她抬眼看向荆帆，“当然会有这样的流言，否则荆将军以为陛下让他来干什么？”
荆帆一愣。寒静悠悠说道：“陛下一道圣旨，可以在名义上封沈君翔为统帅，但是军心却不是一道圣旨就可以动摇的。要是可以在一场艰难的战役中得胜，那么情况就会好转，因为军中将士们都敬重善于用兵、才能出众的统帅。”
荆帆陡然心里一惊。以强权为后盾，凭将才扭转乾坤，一战成名，就像当初容雅太后启用郡王一样！
“另外，”寒静瞥了一眼正自惊讶的荆帆，继续说：“沈君翔的威信提升，就等于在无形中打压了本王。如果沈君翔真能够击退白家的军队，那么就证明本王，也不过如此。不单是军中将士，朝中众人也会这样想，百官对于猎鹰之名的敬畏之心就会下降。加上太后这两年身体有恙，如果大肆操纵言论造势，那么——”寒静起身，缓缓踱到窗口，向窗外眺望，“很有可能，整个朝廷的人心都会震动，陛下也能趁此机会，整顿朝纲。”
“那，那要如何才好？”荆帆完全没有想到一道看似普通的调动令竟牵连甚广，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这一切都要建立在沈君翔有本事击退东越军队才能成立，”寒静回头看向荆帆，青灰色的眼眸中眼光冰冷，沉声道：“依本王所见，东越军队的攻势虽然猛烈，却没有白家惯有的那种所向披靡的强悍风格——白若影根本没有全力出击。”
荆帆多次与白家军队交锋，经寒静这样一说，马上在心里飞快地细细回想，觉得好像确实如此。微一沉吟，抱拳行礼：“究竟该怎样应对？还请殿下明示。”
“现在应该将精力放在对敌上。沈君翔确有将才，不过他没有与白家交手过，不明白所谓东越第一武将的实力，荆将军还要多多提醒他，有必要的话，姿态不如放低一些，毕竟大局为重。至于方才提及之事，将军莫要再与任何人说起，以免扰乱军心，心中有数即可。后续诸事，本王会再想办法。目前就先这般，将军事务繁忙，本王就不多留了。”
等到荆帆离开，寒静又陷入了沉思。
白家军队原来由东越第一武将白良指挥。最近几年，另有两个分支，分别是由其子白若影和义子郑涵青指挥。这两个人都是白良严格训导磨练多年，能够独当一面、出类拔萃的骁将。白家的三位名将行军都有雷霆之风，所向披靡之势。现如今白若影这种一反常态的攻击，背后定有深意，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寒静回坐到案桌后，拿起今日锦衣卫的密报仔细阅读，看完之后，她向门外叫道：“欣儿。”燕欣竹立刻快步走进屋子。“今日的密报只有这些？”
“是的。”燕欣竹见她若有所思，问道：“殿下，有什么问题吗?”
缺了沧州的密报。绝不会是锦衣卫的探子忘记了，寒静略微思索，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片，递给燕欣竹，“你按这个地址，去联络锦衣卫，暗语照旧。我要知道沧州的情形，越快越好，让他们加派人手调查。”她又指了指边上的琴，“顺便带上那把琴，有人问起，就说你要把它送去修理。”
燕欣竹刚欲离开，似是想起了什么，“殿下，这次再有人跟着的话……”
寒静毫不犹豫地回答：“做掉那个尾巴。”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祸起萧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