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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番外 燕欣竹篇(二) ...

  •   “公子,国公府里来人了。”有些富态的管家在门外回禀。
      管家口中的国公,指的是容雅太后的亲叔叔荆慕缮。至于派人来的缘故么,哼,还不是因为那个荆少华?
      荆慕缮的独子荆少华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终日无所事事倒还罢了,最讨厌的是他到处惹事生非。我私下听说他们从前对容雅太后和她妹妹其实不太好,现在居然还有脸以国舅之名招摇过市,简直是厚颜无耻!
      最近他想要新建一座别院,几经挑选相中了郊外的一块地,便定了个日子强行要临近的农户们搬迁,有几家在领到所谓的“补偿”之后搬走了,而有一户无论如何也不肯搬。荆少华带人要强行轰走他们,谁知他到了那里之后又看上了那家的姑娘,硬是要带回府里。姑娘的父亲怎肯答应,荆少华差人一整乱棒打去,竟然生生打死了一条人命。而那姑娘个性刚烈,因不甘屈服一头撞死在自家门口。
      姑娘的兄长回家后得知悲痛欲绝,到大理寺门口喊冤,大理寺卿多少顾及着荆少华的身份,无奈此案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是铁证如山,而民众们早已不满荆少华平日里的横行霸道,民怨沸腾一时,就算荆家到处托人包庇也没人敢轻易答应。
      旁人不知道容雅太后和他们的关系,但是荆国公自己心里清楚,要是以此去求容雅太后,她是决计不会理他的。
      所以荆国公绕理个圈子,想到了作为太后跟前红人的公子,请她帮忙疏通。
      此类破事情公子才不愿意管,无奈不能与荆国公直接扯破脸——公子当然可以不给荆国公面子,但是不能坏了太后的脸面。
      最后由公子出面担保,判以误伤,流放三百里以作惩戒。

      明明已经帮他们解决了,怎么又来了?这些人跟苍蝇似的,我烦躁地瞪着管家。
      良久的沉默,空气开始凝结冰冻。
      等不到回答也不敢擅自开口,管家局促地站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案子不是已经给判为流放三百里吗?他们还想怎么样?”
      听出了公子的语气不善,管家抹了抹额角的汗,悻悻然地说:“国公的意思是,流放途中艰难辛苦,能不能……干脆把流放也给免了?
      噌!一股怒火在我胸中熊熊燃起,那可是两条无辜的性命!!只不过是流放个区区三百里还想得寸进尺!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就这样视人命如草芥!他们的命金贵,平民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管家好像受不了死寂的氛围,硬着头皮请示:“到底如何该回应,请公子示下。”
      “就告诉传话之人,本公子知道了,”出乎意料地,公子很快回复道,“而且很快会亲自登门造访。”

      我很难克制自己心里的不平:“公子,难道就这么放过荆少华?”
      咔——公子手里的笔断成两截,墨迹沾污了白纸。
      “谁说的?”
      她将作废的纸揉成一团,“太后近来烦恼于荆家的得意忘形,借此刚好可以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几许白色粉末缓缓从指间滑落。
      “也让他们明白敢同我讨价还价,会是什么下场!”

      两日后,荆少华暴毙而亡,死因不明,留有遗书忏悔自己以往的罪行。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这一日定好了是要去西郊阅兵的。
      因为避免暴露公子的身手,要假装她是个身体孱弱之人,所以我们连马都不能骑,只能坐车。
      我坐在一边看着公子闭目养神。一般来说,公子都会在路上稍作休息。
      要忙的事情着实不少,公子除了抓紧时间熟悉军中大小事务,太后有意要仿效东越国培养一个密探组织,公子正在筹划并且训练人手。
      其实,她已经很累了吧?
      晓是如此她还要为荆少华那种不知所谓的败类费心,我看就不该让他死得那么轻松。
      忽然,公子闭合的双眼霍得张开,“不对!”
      话音刚落,马一声嘶鸣,车停了下来,我赶紧飞跃出马车,在窄小的巷子里前前后后共有二十多个黑衣蒙面的人手持明晃晃的长刀包围了我们。

      第一次遇到刺客,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我有点紧张,手心冒出了细汗,强自镇定地喝问:“你们什么人?竟敢拦截寒静公子的马车?!”
      “哼!拦的便是寒静公子!”领头的一人轻蔑地冷笑,看看站在马车边面部表情的公子,“小子,有贵人嫌你太碍眼了,所以请我等送你一程!”

      我咽了咽唾沫,缓缓拔出暗红剑鞘中的凝霜剑。
      真不愧为稀世宝剑,随着剑身一点点曝露在阳光下,剑身上凝聚的寒芒大盛,仿佛要整个破鞘而出。一个瞬间,凝而不散的寒芒让给我想到了公子动怒时的目光,毫无感情地、能够穿透一切的冰冷和睿智,不知为何我的心跳却突然平稳下来。
      下一刻,不带一丝犹豫和胆怯地,凝霜剑向着前方的敌人刺了过去。
      渐渐地,一个又一个的刺客倒了下去,而我也在打斗的过程中慢慢与公子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在几次回身中,我的眼角余光瞥见,公子始终站立在马车边上,低垂眼帘,任额上的发丝遮住她的眼眸,一动不动,周遭的杀戮似是与她毫无关系。
      当我吃力地解决了身前所有人,掉头看去,一个人在公子的身后举起了长刀。
      “小姐!”我脱口而出地惊呼道。
      呼声未止,只见公子身形不动,左手处黑芒一闪,向后猛地反手刺去——我定睛一看,一把黑色的匕首随即直直横穿了身后之人的脖颈,那人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惊恐地瞪视公子,随后红色的血液飞速四溅,夹杂着黑芒的挥动。
      与此同时公子朝着我所站立的方向,右手一抬,一条黑色的细长事物飞了过来,它从我的耳边飞过,我下意识地向边上躲开。
      一声闷哼,背后一个垂死挣扎的人被黑色的细长锁链勒死。

      一起一落,转瞬之间,已结束两条性命。
      方向精准,力道恰当,干脆利落地没有一丁点冗余动作。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我才见识到什么叫做堪称完美的刺杀术。
      杀人夺命,对她而言,仿佛呼吸一样自然而不费吹灰之力。
      我知道公子是会武功的,虽我未曾亲眼见过。
      而仅仅一眼,我已明白,公子的武功,不知要好过我多少。
      我暗自苦笑摇头。

      “这并不是去西郊兵营的路。”公子环视四周后下了结论,把眼光转向了赶车的车夫。
      车夫慌了神:“公、公子,不关小人的事,不是小人把刺客引来的。”
      “我说过,”化指为爪,一招锁喉,“是你把人引来的吗?”
      咔,骨骼断裂的声响让我想到那天断了的笔杆,车夫身体无力地下垂落地。
      不打自招,死不足惜!
      她甩了甩手,没有回头:“你刚才叫我什么?”
      刚才?
      我惊觉情急之下自己几乎犯了个不可挽回的错。我单膝跪下,“欣儿知错了。”
      “千万记住了,作梦也不能叫错。”她跃上马车,“你会赶车吧?”
      我连忙点头,“会,会的。”
      “那走吧。”

      公子遭遇的第一场刺杀,刺客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很快,密探首领裴迹查出了刺杀的幕后主使就是荆慕缮,理由自然是为了他不争气的儿子了。
      公子没感到什么意外,她对我说:“那有什么奇怪的。就算是乌鸦,也会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可爱的。”
      不知道公子想到了什么,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露出了罕有的表情——我想那应该是,一种名为落寞的表情。

      荆慕缮最终为他的行为付出了代价,裴迹整理出了一大摞证据和材料证明其包庇荆少华的种种劣迹,接着是容雅太后大义灭亲,把自己的亲叔叔贬到了偏远的不毛之地,赢得了一个大快人心的结局,也堵住了夜氏皇族对于外戚干政的不满。
      然而许多民众没有注意到的是,容雅太后同时又在太常寺、鸿胪寺、上书省的实缺缮提拔了几个荆氏族人。
      ——公子告诉我这算是一种政治平衡。

      那些时日里我数次面见过容雅太后(公子表面的身份是不适合出入后宫的,所以大多数传讯均由我来负责)。即使不怎么明显,太后嘴角若有若无的上扬,让我总觉得她应该很高兴能够借机出一口气。

      我一直认为,公子和容雅太后是完全不同的人。
      太后如果算是在阳光下傲然绽放的牡丹,华贵娇艳;那么公子就是在黑夜中默然伸展的昙花,纯净唯美。
      性格上几乎南辕北辙的两个人之间,如何维持牢不可破的关系?上至皇帝,沈相,夜氏皇族,荆家;下至文武百官均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我发现,公子和容雅太后不管有多少的不相同,至少有一点很像。
      容雅太后也好,公子也好,都将自己的尊严看得如同生命一样重要,她们不会容忍任何背后的阴谋和暗算,哪怕她们自己便操纵着最深不见底的黑暗。
      对于冒犯过她们的人,她们绝不会放过,会不惜一切击倒对方。
      若时机不对,她们可能会等,不过,绝不会忘记。
      或许是因为女子天生便是爱记仇的,又或者是因为这个世间对女子从来都不那么公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番外 燕欣竹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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