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闻七书

2、狐狸

　　慕尘卿一手握拳，放在唇边，压低自己咳嗽的声音，对魏可安继续道：“你是雪狐，世人皆想拥有的长寿之物，而我，只是一个命不久矣的废物。将来若有机会，你会历劫飞升，成为上天眷顾的神物，而我活着，意义并不大。”

　　魏可安歪头想，这话听着不像是假的，照他这么说，自己还有可能成神，那他也回不去啊。

　　他伸出爪子碰一碰慕尘卿的手，算是安慰。

　　“你能听的懂我说话？不愧是昆仑灵狐。”慕尘卿看起来很惊喜，恐怕他还没见过历劫，刚刚那些话，应该是听来的。

　　魏可安现在作为一只不会说话的狐狸，只能做歪歪头，或者点点头之类的动作，亦或者哼唧几声，算是回应。

　　话说回来，他要是不魂穿，这狐狸到底能不能听懂人说话。

　　正友好的交流着，屋外一陈脚步声，慕尘卿脸色一变，一把揽过魏可安藏在袖子下，低声道：“是我父亲，若想活命，千万别出声。”

　　魏可安当然想活命，他缩着脖子，一头扎在慕尘卿腰间。

　　头顶又是滴的一声，那个女声再次响起，“玩家您好，您刚刚违背游戏规则，没有等待救援，第一关闯关失败，扣十分，您目前的分数为三十九分，请您知悉。”

　　魏可安眼皮跳了两下，这游戏bug，简直跟智障一样，哪有让人送死还扣分的。

　　女声继续道：“第二关开始，请您根据系统提示，十天内躲过追捕，即算过关。”

　　魏可安翻白眼，要是刚刚他等着被“救援”，恐怕这第二关他听都听不见。

　　慕容楠进屋，居高临下，在屋内巡视一圈一无所获，目光落在慕尘卿身上后，转瞬温柔，“尘卿，若那只狐狸在你这儿，父亲希望你可以交出它，你的命，只有它可以救。”

　　魏可安一抖耳朵，成亲？啥名儿这是，而后又竖起耳朵听，头顶传来慕尘卿的声音。

　　“父亲，孩儿不过是废人一个，学不了法术修不了仙，又为何要残害一只雪狐来救我性命，就算我能长寿，过上十年二十年，甚至百年，我又有何用？”慕尘卿态度很坚定，用一只灵狐救他，大可不必。

　　慕容楠一掌拍在桌上，痛心疾首道：“这只雪狐是为父用了一年时间才从极寒之地寻来，损失了百位道友，如今你说不用就不用，你让为父如何告慰亡灵？”

　　“孩儿不孝，父亲恕罪。”慕尘卿抱着雪狐，腾的一声就跪了下去。

　　慕容楠抬起的巴掌终究还是没落下，一甩衣袖踏出房门，背对着慕尘卿道：“慕尘卿，你是我慕容楠的儿子，为父要你活，天王老子也阻止不了。”

　　慕尘卿抬眼，眼眶湿润，他也想活着啊。

　　生在修仙得道的世界，天生的缺陷对他本就是打击，不能修灵力，也不能学习法术，以前他抱有希望是因为听说他有的救，可后来又知道，就算自己的寿命可以延长，也依然无法修灵力学法术，要是这样，他活着的意义又在哪儿呢？

　　现如今，又何必搭上一只正在修炼的雪狐。

　　魏可安探出头，自己不能说话，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拿头蹭着慕尘卿的胸膛。

　　“你不必安慰我，这些年，我早已习惯。”慕尘卿轻声道，像极了看透世俗的老头儿。

　　接着慕尘卿又道：“父亲不会轻易放过你，这几日千万不要乱跑，你就待在鸾音殿内，在这儿我可以保你周全。”

　　魏可安点点头，刚好系统让他躲追捕，在这里就行。

　　接下来几日，慕尘卿吃饭，魏可安躺在人家腿上。

　　慕尘卿散步，魏可安藏在人家袖子里。

　　慕尘卿看书，魏可安躺在人家腿上。

　　慕尘卿睡觉，魏可安躺在人家怀里。

　　慕尘卿沐浴，魏可安就差和人家一起洗了。

　　蹲在一旁盯着浴桶里忧郁的少年，心里不是滋味，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生离死别他还从未真正感受过，如今日日和慕尘卿在一起，明显感觉到眼前的人生命气息逐渐衰弱，让他有些难过。

　　浴桶里的人又是一阵咳，苍白的脸色，甚是吓人，魏可安生怕下一秒慕尘卿把自己咳没了。

　　“你没事吧？”魏可安下意识开口，没想到竟然说话了。

　　慕尘卿十分惊讶，看着魏可安又惊又喜，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朝魏可安摇摇头，“我没事，已经习惯了，你会说话了？”

　　“是……可能是你这里灵气充足，加快了我的修行。”魏可安跳上浴桶，心里也十分高兴。

　　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都快憋死他了。

　　余光瞟向水面，若隐若现的腹肌，他的都没那么明显。

　　慕尘卿一把将魏可安抱进浴桶，看了又看，脸上的笑容温柔又淡雅。

　　魏可安楞时一僵，他的脚碰到了某个东西，他再熟悉不过了，心里瞬间慌乱，这种感觉和他摸陈灿的可一点也不一样。

　　慕尘卿见雪狐僵着四肢，以为雪狐不喜水，忙把雪狐举起来露出水面，某个部位异常明显。

　　魏可安后腿一夹，就当自己冷吧。

　　慕尘卿有注意到，不过没太在意，很快穿好衣服，抱着魏可安聊天。

　　两人聊了许久，魏可安知道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不过和自己那个世界在不同空间，这次自己意外魂穿，那款游戏只是媒介而已。

　　要是自己分数真的被扣完，或许就真的回不去了，可系统也没说自己到底多少分可以回去啊。

　　这bug也太大了吧。

　　魏可安滔滔不绝，把自己身世全告诉慕尘卿，不管人家懂不懂，直到要睡觉的时候，慕尘卿还在纠结，何为汽车，何为学生，何为学校，等等一系列现代词。

　　夜很长，魏可安窝在慕尘卿怀里，早已习惯这种感觉，看着熟睡的人，魏可安想，恐怕只有睡着后，慕尘卿才没有那么难过吧。

　　用爪子拍拍慕尘卿的脸，他心里扬起了笑。

　　往后的日子里，魏可安一直躲在鸾音殿内，每次慕容楠来要雪狐，慕尘卿都会以各种理由推脱，从来没想过把魏可安交出去。

　　某人很感动，更想为慕尘卿做些什么。

　　日复一日，在系统的提示下，魏可欣逐渐可以不定时的幻化成人形，不过从未叫慕尘卿看见过。

　　一晃就是四个月，慕尘卿的情况越来不好，现在魏可安维持人形的时辰是每日两个时辰，在这个时间段，为了躲避慕尘卿，他只能偷偷出鸾音殿，等到快变回原形的时候，才会回去。

　　慕尘卿只当它想念昆仑，从不去找他，只告诉他哪里在哪个时间段安全，让他躲着便是。

　　他利用人形时间，在慕府四处找出口，他想救慕尘卿，可慕府除了守卫森严，什么也没有。

　　不禁有些失望，感受到慕尘卿日渐微弱生命，他有些难过。

　　趁着月色，魏可安一路顺着系统的指示，最后到了一个像祠堂的地方，屋内有许多人在讲话，魏可安贴着门缝，屋内却只有慕容楠一人，其他人不过是个虚影罢了。

　　他做了几十年来都想做的事，听墙角。

　　在快恢复原形的时候，魏可安才匆忙赶回鸾音殿，推门的一瞬间变回狐狸，贴在了门上。

　　慕尘卿一直侯着魏可安，听得门外哐的一声，打开门从地上抱起魏可安，温声道：“今日怎么去了这么久？”

　　魏可安蹬着爪子跳到床上，他听到一个秘密，慕尘卿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的秘密，从他开始听到时，他觉得这个世界对慕尘卿好不公平。

　　“你知道我听到了什么吗？”魏可安坐在床上，盯着还站着的人。

　　“什么？你不是去散心了？”慕尘卿单薄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散心，你对你为何修不了仙学不了法术一点怀疑都没有吗？”魏可安声音有些颤抖，他要怎么告诉慕尘卿。

　　对面的人默默坐回床上，伸手摸着狐狸的头道：“你听到了什么，是和我有关系？”

　　“当然，你也不想想，你们慕家是什么背景，怎么会莫名奇妙多出一个修仙修不了的人？”魏可安愤愤道。

　　慕尘卿轻轻一笑，“氏家大族里，都会有资质平平，修不了仙的人，我只是其中一个罢了，没什么好怀疑的。”

　　“那你见过非要搭上性命的吗？”魏可安跳起来在慕尘卿胸前踹了一爪子。

　　慕尘卿被推的后仰，道：“你想说什么。”

　　“你们慕家，祖祖辈辈在这片大陆上已有千年了吧，千年里只兴不衰，你见过哪个大家氏族能够存在千年而不灭的，你想过没有，你以为你只是资质平平，修不了仙学不了法术，可你并不是，你是你们慕家第七个祭品，以血生子为引，用你们的天姿资质，甚至用性命，来换慕家千年不灭，而你，是第七个血生子。”魏可安越说越没底气，他说出来后，又觉得不应该告诉慕尘卿。

　　他以为慕尘卿真的只是命薄而已，谁知道……

　　慕尘卿默默地听着，情绪上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楞了许久。

　　“你……是知道的对不对？”魏可安走到慕尘卿身边，仰头看着他。

　　“我知道，你说的这些在不久之前我就知道了，而且我也知道，昆仑雪狐的确可以救我性命，但你知道我为何放弃吗？”慕尘卿声音很轻，苍白着脸色，将魏可安抱起来放在腿上，又道：“如果在几月前知道这件事，我自然不会违背父亲将你藏起来，也不会就此放过你，那时的我，确实很想活下去，但是接受不了自己什么都修行不了，可现在，我怎么舍得拿你的命换我的命呢魏可安。”

　　慕尘卿看着魏可安，明明想流眼泪，却又努力让自己笑出来，轻轻抚摸着魏可安的头，“我能感觉到，我生命的终点就在不久之后，以前没什么愿望，可现在有了。”

　　魏可安坐回慕尘卿的腿上，轻轻叹气。

　　“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什么游戏bug的或许不一定是真的，说不定我死了就回去了呢，所以我这条命你拿去吧，反正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魏可安说的很轻松。

　　系统却实有很多bug，一件过去好几天的事，跟人一样想起来了才告诉他，他现在到底多少分，升了多少级系统也没告诉过他，所以他没所谓啦。

　　魏可安脑门被弹了一下，慕尘卿笑道：“一只狐狸，倒是挺讲义气，我可没说要拿你的命换我的命，我是说，我想把你送回昆仑。”

　　慕尘卿很认真看着魏可安，又重复了一遍，“我想把你送回昆仑魏可安，不管我剩下多少天，我都想把你送回家，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魏可安脑子嗡的一声，他自己都成那样了还想把他送回昆仑？这个门他出不出的去都不一定呢。

　　“慕尘卿你是不是脑子不好，昆仑多远你不知道吗？”魏可安可不想到时候一人一狐，死在别人手上。

　　“我心意已决，明日就出发。”慕尘卿扯过被子，把魏可安整个狐狸盖住。

　　魏可安还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被慕尘卿一被子给盖没了，他探出头，“怎么说风就是雨，要去你去，我不回。”

　　本来就虚弱的人，出去风吹日晒雨淋的，先不说要有多久，也不说慕尘卿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万一到时候慕尘卿倒在他面前，他……怎么接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