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的青学》迩旬

31、第三十个不思议

　　“嗯……一切正常。”
　　医生仔细地检查了田中舞的各项生命体征，提醒身边的护士做记录，随即他从病床旁退开，望向忧心忡忡的家长，微笑着点了下头。
　　“她已经没事了。”

　　田中夫妇感激涕零地送医生和护士出去，门被关上，病房内就只剩下了田中舞、森岛苍阳和土笼三个人。

　　田中舞还靠坐在枕头上愣神，似乎还没完全从混乱的状态恢复过来。
　　森岛苍阳正犹豫着如何发问，土笼已经上前到床边了。

　　“田中，感觉好点了吗？”土笼关切地问道，就像所有来探病的班主任那样。

　　“啊、是……”田中舞的表情是茫然的，但出于对老师的一贯信赖，她还是将自己的感受如实道出，“说实话……我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进医院了，爸爸妈妈还紧张兮兮的，好像我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
　　说到这里她下意识停住了，睁大了眼睛，一下子激动起来，惊恐地扒拉住土笼的袖子：“土笼老师……！我、我真的遇见鬼了！！画野是真的幽灵啊！！”一转眼看见站在床尾的森岛苍阳，她更加惊慌失措，掀开被子就要爬起来，“我的部员们！他们被画野抓住了！！”

　　“冷静，他们都被救出来了。”土笼镇定地一抬手，将她按回床上，从容不迫继续问道，“田中，你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田中舞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倒回枕头里，理清了思路，缓缓开始自己的讲述。

　　与画野正面遭遇之后，电影部的曝光画野小分队瞬间陷入了恐慌，一开始在田中舞的组织下，几个人还是抱成一团共进退的。
　　但在狭窄的楼梯间，人与人之间难免会分出前后，不知是谁最先受不了，脱离了大部队率先奔出去，本以为能就这样逃出生天，却万万没想到，画野一个闪现，瞬间就到了他面前。

　　第一个人凭空消失，剩下的人的情绪霎时失去了控制，队伍四分五裂，各奔东西。
　　田中舞那时已经无法思考，她听见身后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头脑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害怕。
　　她只能奔跑，一刻不停地奔跑，跑到双腿都麻木了，无尽的黑暗里才出现了希望的曙光。

　　——是保安室！！
　　她内心狂喜，保安一定可以帮助她！
　　而且画野是地缚灵，只要离开学校，她就不能再追出来了！

　　她向着那唯一的光芒拼了命地狂奔，明明近在咫尺，距离却怎么跑都没有缩小。

　　田中舞崩溃地大哭：“救命——救命啊——！！”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身体在那一刻突然变轻了，她确实在向保安室接近，纵身一跃，跨过了校门口的那条分界线。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晕过去了。”田中舞的脸上还有后怕的神色，忍不住攥紧了被子，“等再醒过来，就在医院里了。”

　　“你已经很努力了呢。”土笼安慰地摸了摸田中舞的头，语气很温柔，“让你拥有了这样糟糕的回忆，抱歉。”

　　田中舞在他的安抚下，神情放松下来：“老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没有等到土笼的回答，她的眼皮先一步支撑不住了，脑袋一沉，歪倒在枕头上，睡着了。

　　“辛苦了。”
　　土笼将田中舞伸在外面的手臂塞进被子里，细心地掖了掖被角。
　　“好好睡一觉吧。”

　　森岛苍阳跟着土笼从病房里出来，有一肚子的疑问不知如何开口。
　　先不提他明明是个妖却在人类的学校里做老师，就说这次的事件，那天她亲眼看见画野被源光消灭了，怎么过了一天又出现了，不仅满血复活，好像还变得更厉害更凶残了……
　　花子君应该是出手救了他们，土笼跟花子君是认识的吗？是他叫土笼来医院的吗？他又是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森岛苍阳踌躇再三，终于出声：

　　“土笼老师……”
　　“……苍阳？”

　　还没说下去，就被人从身后叫了名字。

　　森岛苍阳闻声回头，看见头戴白色贝雷帽的洋服少女正巧从其中一间病房出来，略显意外地望着她与土笼。

　　“琴子…岩永小姐，”脱口而出的名字在对方的瞪视中改成了姓，森岛苍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一眼她出来的那间病房，了然道，“你又来探望六花小姐啊。”

　　六花小姐是樱川九郎的堂姐，是一位高挑纤瘦的美丽女性。
　　她和樱川九郎一样，在幼年也曾吃下过人鱼肉，因此获得了不死之身，入住医院的原因，就是为了求死，当然，一直未能成功。

　　岩永琴子杵着手杖大迈步走过来，不动声色地瞥一眼森岛苍阳身旁的土笼，挽过她的手臂，凑到她耳边：“怎么？你竟然喜欢这样的成熟男人？”

　　“……你在想什么啊——！”森岛苍阳哭笑不得地把她的脑袋推开，清了清嗓子，一脸正经地介绍道，“这是土笼老师，”又面向土笼指了指岩永琴子，“这是岩永琴子，我的朋友。”

　　土笼不甚在意地点了下头，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却抬起右手搭在左肩，微微行了一礼。
　　“见到您是我的荣幸，”嘴上说着恭敬的话，他的笑容却挺敷衍，“公主大人。”

　　诶诶诶——————？？
　　森岛苍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岩永琴子倒是相当坦然地接受了，也回以礼节性的微笑：“呀，你这样的大妖就不用奉承我了啦。”

　　……噢，她都忘了，岩永琴子是怪异们的智慧之神，她的身份在妖这边，也是管用的。

　　岩永琴子和土笼那边假模假样地客套了几句，樱川九郎也从病房里出来了。
　　对上他询问的眼神，岩永琴子灵光一闪，一手挽着男朋友一手挽着森岛苍阳，朝土笼灿烂一笑：“这个时间点，想必大家都还没吃午饭吧？不如我们找个餐厅坐下来怎么样？”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笑容颇有深意：“——聊聊青学的幽灵的事情？”

　　土笼瞥她一眼，目光最终落在还没反应过来兀自震惊的森岛苍阳脸上，扬了扬眉毛，没有拒绝。

　　岩永琴子带路，四人——准确来说是一人、一妖、一半人半神、一半人半妖——来到了一家名叫伊吕波的高级寿司屋。

　　待岩永琴子点单完毕，服务员转身离开，包厢内重归寂静，憋了一路的森岛苍阳终于可以问个痛快了。
　　她首先问岩永琴子：“岩永小姐怎么知道青学闹鬼了？！”又转向土笼，“土笼老师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是关于画野的事吗？她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您有解决的对策吗？我能帮上忙吗？”

　　“别着急嘛，苍阳，”岩永琴子笑着摆摆手，“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森岛苍阳乖乖点了下头，双手交叠平放在桌上，正襟危坐，一副上课认真听讲的模样。

　　岩永琴子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你们学校的那个‘幽灵’，把校内的所有小妖怪都吃掉了，闹得附近的小妖怪也惶惶不安，跑来求我帮忙，本来我也准备给你打电话的，”她朝恍然大悟的森岛苍阳眨了下眼睛，“没想到这么巧，在医院遇上了。”
　　岩永琴子又望向坐在她旁边的的土笼，微笑示意：“剩下的还是由土笼老师来说吧。”

　　土笼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开门见山道：“我是青学的七大不可思议之五——【16时的书库】的管理人，这次的事件的确是我们的失职……”他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根烟斗，凑到唇边吸了一口，似乎像将内心的郁结与烟雾一同吐出来，“……柚木…七号及时察觉到了异常，从画野的境界里解救出了失踪的学生，以及昏迷学生的生灵，本来应该就此将它彻底消灭，但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土笼在一片烟雾中抬起眼睛，目光凌厉:“它——那个画野，并不是人类的幽灵，而是从校内师生的信仰中诞生的怪物。”

　　岩永琴子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沉吟道：“想象力的怪物，很棘手啊。”

　　土笼点点头：“没错，它并不拥有实体，哪怕被净化也是暂时的，只要有人相信它是真实存在的，“画野”就会卷土重来。”

　　“还有这样的……”森岛苍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略一思索，随即皱紧了眉，“画野的故事是从广播站传出来的，难道是有人故意想创造一个想象力的怪物？”

　　“…反应很快呀，”土笼赞赏地望了她一眼，“画野的背后，确实有一个推手，不出意外，我应该猜到对方是谁了。”

　　森岛苍阳一脸惊喜：“那只要打败那个人——”

　　“不，”土笼打断了她，“我们恐怕无法对那家伙出手。”
　　“而且，”岩永琴子也接话，“就算打败了幕后黑手，已经做出来的怪物也不会消失了。”

　　森岛苍阳泄气地倒向沙发茶座的靠背：“那岂不是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难道要所有人都相信画野不存在，它才会消失吗？”

　　“对，只有这一个办法。”岩永琴子肯定道。

　　“……或者，”土笼缓缓出声，转过头来，目光逐渐锁定左手边的森岛苍阳，“让所有人相信，画野不是幽灵，只是某人的恶作剧。”

　　森岛苍阳愣了一下，刚开始还没有理解过来。
　　随后她眼中的迷雾褪去，眉头从放松到紧绷，最后又舒展开来，慢慢坐直了身子。

　　“所以，”她也仰头回望土笼隐隐不忍的眼睛，声音轻得宛若叹息，“这才是您把我叫来的真正目的对吗？”

　　土笼闭了下眼睛，回避她的目光。
　　“……抱歉。”

　　吃饱喝足之后，森岛苍阳一行人从伊吕波寿司店出来。

　　土笼心中有愧，不愿多留面对森岛苍阳，匆匆地回学校了。
　　岩永琴子预约了下午的义眼与义肢检查，森岛苍阳也没其他事可做，跟着她和樱川九郎一起回医院。

　　见她一脸怅然若失的神色，岩永琴子恨铁不成钢，手杖往上一抛，握住靠中间的部分，用手杖的头在她腰窝戳了一下。
　　“别想那么多，”森岛苍阳被她捅得一个抽气，她又若无其事地伸出另外一只手帮她揉一揉，仿佛刚才动手的人不是她，“按我说的去做，保证没问题。”

　　她露出自信的笑容，在森岛苍阳额头上轻轻一弹：“我可是智慧之神呀！”

　　樱川九郎也靠过来，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看出了一点诚恳：“如果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可以叫我，”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立下了郑重的约定，微微笑了笑，“我死不了，所以很强。”

　　“真是的——”岩永琴子颇为不满地鼓起了脸，一头钻进樱川九郎怀里，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地挂在他身上，“九郎学长能不能对自己的身体爱惜一点！”
　　她抱着他蹭来蹭去，樱川九郎脸色一沉，揪住她的后颈，像提猫咪一样把她提了起来。

　　看着他们亲昵地打闹，森岛苍阳终于再次笑起来：“……谢谢。”

　　与两人告别，森岛苍阳一如既往在妈妈的办公室里待着，百般聊赖地玩俄罗斯方块消磨时间。
　　玩着玩着睡了过去，等她醒过来拿起手机，游戏里的方块已经堆得满满当当，一个大大的【Game Over】横在屏幕正中央，格外刺眼。

　　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换班的医生推门进来，嘴里还在跟护士分享刚才遇到的奇事。
　　“……那个男孩子，也就是初中生吧，手腕肿得老大，竟然说是接球的时候受伤的，还说球拍被打出了一个洞——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

　　森岛苍阳愣了愣，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起来：“是穿着蓝白色运动服的初中生吗？！”

　　医生被她的突然冒头吓了一跳，却还是回答了问题：“对…是你认识的人吗小苍阳——”

　　没等他讲完，森岛苍阳的身影风一般地从他们身边蹿了过去，推开办公室的门狂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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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大家都懂，提前心疼。
上章的手速之王是——雨心！
202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