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的青学》迩旬

12、第十一个不思议

　　黄昏是白天与黑夜的分界线，现世之物因畏惧黑暗而隐匿行踪，彼岸之物则混入黑暗为非作歹，自古以来便被称作逢魔之时。

　　对于能看见的人来说，这世间的妖魔鬼怪无处不在，在黄昏时分，尤其容易遭受袭击。
　　彼岸之物一般统称为妖怪，但还可以分得更细——有人类死亡化成的灵，有自成一派的妖，有大自然孕育的精，有诞生于人类恶意与怨念的鬼……
　　其中，鬼，又称魔或咒灵，危险程度最高，对人类有极强的攻击性。

　　妖怪们喜欢的类似阴郁空气的东西聚集在一起，就会形成一种叫做时化的现象。
　　当时化发生时，妖怪们会闻风而来，如果没有及时清理，将会影响到人界，这片区域的人身边，将会发生一系列不可预知的灾祸。

　　而这时，就需要身为信仰化身的神明，前去清除时化。

　　“……夜斗呢？”一岐日和从门口走进来，张望了一下，好奇问道。

　　雪音正在与数学题作斗争，头都懒得抬一下。
　　小福吃着关东煮，说话含糊不清。
　　最后还是靠谱的大黑回答了她的问题，伸手指了指里屋：“这几天一直在里边，抱着你送的神社打滚呢。”

　　“怎么会……”一岐日和干笑两声，她推门进去，与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躺在榻榻米上的夜斗对视。
　　……还真的抱着迷你神社在打滚。

　　夜斗，从人类的愿望中诞生的武神（自称），实际上既没有自己的神社，也没有几个供奉香火的信徒，是八百万众神中最末端的无名神，连自由出入高天原的资格都没有。
　　明明是个正经神明，却只能接一些鸡毛蒜皮的小委托，上至杀妖下至保洁什么都做，还只收费五元，实在是过于凄惨了。

　　一歧日和在一年前为了救夜斗而被货车撞伤，从那之后就开始很容易灵魂出窍，当她出窍时，剩下的身体会立即进入暴睡状态，对日常生活造成了很大的不便。
　　为了治好这个体质，她向夜斗许下愿望，也因此与他结下了缘分。

　　因为夜斗一直很想要一个神社，一岐日和就手工制作了一个迷你神社送给他，从此他也是个在高天原注册了一席之地的正经神了。

　　而这个正经神明，现在就躲在贫乏神的住所里，抱着个神社蹭了一遍又一遍，爱不释手。

　　看见一岐日和，夜斗的眼神骤然一亮：“日和——！我最忠实的信徒！！”

　　一岐日和躲开他的猛扑，神色正经：“夜斗，我听大黑说，你好几天都没出门了，虽然你现在已经在高天原注册了，可还是要努力工作呀！”

　　“这几天一直没有人给我打电话，我也很苦恼啊。”夜斗显得十分委屈，“你又不准我跟着你……出门也没意思。”

　　一岐日和一噎。
　　还不是前段时间他刚收到神社，情绪过于兴奋，整天跟在她身边，五分钟给她发一条短信，隔三差五打来一个电话，开学第一天还附身到她的身体里，做了很多令她不堪回首的羞耻事情……她才严令夜斗，没事别来找她。

　　一岐日和咳嗽一声，刚要说话，夜斗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夜斗一个翻身坐直，掏出手机贴在耳边，转换营业状态，开场白台词熟练得让人心疼：
　　“喂——您好！感谢您的致电！我是多快好省安全安心送货上门的神明夜斗！”

　　电话那头笑了笑：“……夜斗大人，你现在应该闲着吧？”

　　“……什么啊，是你啊苍阳，”夜斗挺直的背立刻松懈了，非常明显地换了个敷衍的语气，“怎么了？夜斗大人可是很忙的——”

　　是苍阳…？
　　一岐日和却感兴趣地靠过来。

　　她与夜斗共同认识的“苍阳”只有一个，森岛苍阳。
　　森岛苍阳的母亲跳槽之前，一直在一岐日和家里开的私人医院工作，她经常一放学就往医院跑，很小的时候就与一岐日和熟识了。
　　只不过，一岐日和直到去年变成了容易灵魂出窍的特殊体质，发现了世界的另一面，才得知森岛苍阳从小就能看见灵。

　　好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她了……
　　一岐日和竖起耳朵，想找机会跟森岛苍阳打招呼，夜斗却突然站起身来，越过她往门外走，将还在埋头做题的雪音一把拖起来。

　　电话那头隐隐传出森岛苍阳的声音：“我有一个委托——”

　　雪音莫名其妙：“突然之间做什——”
　　见识过夜斗利用电话突然传送的一岐日和见势不妙，当机立断，扑上去抱住了夜斗的腰。

　　劲风一晃，三人同时消失在原地，小福和大黑愣愣地转头，只看见雪音的习题册纷飞的书页，以及，被落下的一岐日和的身体。

　　另一边，森岛苍阳借越前菜菜子的手机刚打完电话，白光一闪，眼前便凭空冒出了三道人影。

　　“——很高兴为你服务！”
　　身穿黑色运动服的黑发青年轻巧地从空中跳了下来，一手还举着手机，一手则将跟着他们传送过来的一岐日和拦腰捞起来，带着她潇洒地落到地上。

　　而另一个人影的落地则显得有些狼狈，他显然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被带过来的，重心不稳，差点扑倒在森岛苍阳面前。
　　不过没等森岛苍阳搭把手，他已经自行稳住了身形。

　　“…果然是小苍阳！”一岐日和欣喜地和她打招呼。

　　“日和！”森岛苍阳也很惊喜，“你怎么也跟过来了！”
　　她随手将越前菜菜子的手机还给她，完全忽略了这位第一次遇到灵异事件震惊到石化的普通人，冲上去和一岐日和手拉手地寒暄起来。

　　聊了好一会儿，森岛苍阳才想起在场的还有其他人，好在一回头，夜斗已经业务熟练地在向越前菜菜子推销自己了。

　　不同于妖怪，神和成为神器的灵是可以被普通人看见的，只是他们的存在感很低，很容易被忽略，也很难留存于普通人的记忆里，时间一久，就会被遗忘。

　　夜斗正掏出手写名片递给越前菜菜子，满脸的职业微笑，森岛苍阳只零零碎碎听见几句“感谢来电”“期待下次来电”“请给五星好评哦”，而越前菜菜子的表情由最初的惊恐，逐渐转变为面对推销员的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不愧是你，夜斗！
　　森岛苍阳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

　　一次偶然的机遇，森岛苍阳结识了这位落魄的流浪神明，后来再碰上棘手的妖怪或者时化现象，她就会打电话联系夜斗，也算给他提供一点香火钱。

　　神明需要与纯净的死灵缔结契约，以之为武器进行战斗。
　　但因为知名度太低，夜斗手下的神器经常跳槽，森岛苍阳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身边还是名为伴音的一位大姐姐，今年再遇上，就变成现在的雪音了。

　　久违地见到故人，森岛苍阳由衷地感到开心，看着抱着手臂沉默地靠在墙角的金发少年，笑弯了一双眼睛：“好久不见！雪音君！”

　　“嗯……”雪音看着她的笑容，轻轻应了一声。
　　他手中还握着来不及放下的笔，僵硬了一阵才想起来，尴尬地揣进口袋里。
　　“好久不见，苍阳。”

　　夕阳的余晖还未消散，将少年的脸颊映成与他的红眸一样的颜色。

　　无数的尘埃一般的细小颗粒形成好几股黑烟，正往同一个方向汇聚过去，不远处上空，黑烟已经浓郁到了普通人都能隐约看见的地步。

　　越前菜菜子突然发出了惊叫。
　　森岛苍阳仰起头，巨大的幺蛾子扑腾着翅膀坠向寺庙围墙之内，随即，墙后也响起了一个男人的惨叫，大概就是越前菜菜子所说的她的叔叔。

　　时化发生时，普通的人也能看见平日里看不见的妖魔。
　　森岛苍阳看向越前菜菜子惨白的脸色，这一幕简直要把她的世界观震碎了。

　　“竟然在寺庙里面？”
　　夜斗抬头望了一眼，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正经不过一秒钟，又回过头来对森岛苍阳谆谆教诲，“所以说啊，佛是靠不住的，在我们日本的地盘，还是要供奉像夜斗大人这样，厉害又亲民的本土神明！”

　　他一副自得的神色，大言不惭，双目放光，鼻子简直要翘到天上去了。
　　森岛苍阳无语地瞥他一眼，习以为常地忽视他。

　　夜斗身先士卒，往寺庙里冲。
　　一岐日和扶着魂都要从嘴里飘出来的目光呆滞的越前菜菜子，森岛苍阳抱猫，雪音牵狗，几个人也跟在夜斗身后，进了寺庙。

　　时化发生的地点在寺庙另一头的网球场那块，森岛苍阳与一岐日和将人、猫和狗都安置在远离危险的屋内，走在前面的夜斗突然折返，将一个人扔过来。

　　“叔叔……！”越前菜菜子一下子回神，扑到呆若木鸡的男人身边，关切道，“你没事吧！”

　　森岛苍阳刚想回头，一只手怼到了她脸前。
　　她后退半步，夜斗一双眼睛都化为了金钱符号，笑容怎么看怎么奸诈：“先收费。”

　　雪音嫌弃地瞪他:“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钱！”

　　夜斗理直气壮地瞪回来:“你不要吃饭的吗！”

　　“……哦。”森岛苍阳乖乖掏钱包，翻出一枚五元硬币抛给他。

　　“你的愿望，我确实收到了。”
　　硬币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随着这句话的尾音一同落进夜斗手里，不详的黑雾骤然推进，已经蔓延到钟楼附近了，令人头皮发麻的音效陆续响起，星罗棋布一般，一只又一只眼球猛然睁开，黑发的神明立于夜幕之前，满意地一笑。

　　“森岛苍阳，汝乃有缘人。”

　　雪音踏前一步，竖起两指利落一挥，划出一道线型的透明墙结界，将众人护在身后。

　　“你别乱跑。”他回过头望着森岛苍阳的眼睛，只来得及叮嘱这一句，就被夜斗呼唤了姓名，化作一把太刀一把肋差被召了过去。

　　虽然已经没人在意她的回应，但森岛苍阳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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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属于野良神的一章，文中介绍得很清楚了，就不另外贴综漫小贴士了。
2021啦！！新年快乐！！！
新年第一天就在熬夜赶稿…都怪B站的跨年晚会太好看了……
202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