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啊都是》咔叽咔叽亚麻

1、001 新婚大吉！！

　　“恨我吗？”
　　梳妆台前，美艳的妇人替面前安静坐着的少年梳着长发，轻轻开口“我把你..嫁给了不认识的人。”
　　“人？”少年眸光微动“他是人，我是什么。”
　　“....”
　　似是有些答不上来，美妇沉默半晌，摇摇头，没敢再提。
　　于是房间内便又蔓延开了一片死寂。
　　呆坐在镜子前，少年似乎有些烦了，虽然美妇手下的动作很快，但还是大约过了快半柱香的时间，才堪堪停了手。
　　耗时长的结果是:成品很精致。
　　少年一头顺滑的齐腰黑色长发被整整齐齐地盘于脑后，不落下碎发，也不扯头皮，干干净净地梳起，露出腻白平滑的后脖颈，又被红盖头盖下，将如画的眉目一并遮掩了。
　　犹豫了一会，美妇还是矮下身，在少年耳边轻轻说“你..您是神吧？..您是神，是众生虔诚，是日出日落的法则，是万相不敢逾矩。”
　　被红布遮了脸的少年看不见表情变化，似乎对她的话毫无反应。
　　美妇继续说“神不会死，也不会恨祂的子民..神爱世人，神会拯救我们。”
　　她很笃定。
　　少年没有回答。
　　…………
　　坐在摇晃的花轿内，听着外面锣鼓喧天的奏乐，谢有知垂下视线，在红盖头下盯着自己白皙纤长的手，回想起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那位活泼的少女对自己说的话。
　　——“你要是能活着回来，我就告诉你你是谁，这是哪！”
　　再想追问，眼前一花就已经坐在了暗黄色梳妆镜前，被灌输着目前自己的处境了。
　　压下心头的疑惑，谢有知打量起了这辆不知道要把自己送往哪里的花轿。
　　花轿外壳是红的，内里却是纯白，四角还分别堆放着纸元宝，纸人，纸马，和一盘葡萄。
　　谢有知盯着那盘葡萄看了又看，终于，伸出手把它端起来，在等待的过程中把葡萄吃了个干净。
　　捡起喜服的裙角擦擦手，谢有知在脑海中整理起了自己知道的信息。
　　目前已知的是:他要结婚了，冥婚，知道对象是鬼，但不知道对象是谁。
　　谢有知眨眨眼，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闪烁，忽然将手摊开，露出了一直紧握着的一张纸条。
　　拆开纸条，上面写的是:找出鬼夫死亡的真相并帮助他报仇。
　　不用说，鬼夫肯定指的是自己要嫁的鬼，找出真相可以理解，但报仇..为什么要由自己来帮助他报仇？
　　谢有知又迷惑了。
　　是怨气不足，还是杀意不够？
　　…………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了下来，随之渐渐停下来的，是轿外的奏乐，本应该继续欢天喜地吹下去的乐师们，不知道怎么，竟然没有一个人再敢发出声音。
　　谢有知心生疑惑，藏好纸条，把盖头扯下，主动起身掀开花轿的轿帘往外看去。
　　——居然是到了一片坟地。
　　再一看，周围已经一个人也没有。
　　皱了皱眉，谢有知活动了下双腿，表情隐忍地下了轿，踩在了这片湿臭的土地上。
　　——他坐了太久，屁股和腿几乎都麻了，此时正凉丝丝地在发作，不露出难看的狰狞表情是他最后的优雅。
　　“..有..鬼吗？”下了轿，谢有知犹豫着喊了几声“有鬼在吗？”
　　“......”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和一个在坟地中慢慢现形，表情复杂的男人。
　　“..呼，吓死我了。”谢有知松了口气，脚步轻快地走了过去“我还以为就剩下我一个会说话的了，好恐怖啊。”
　　鬼“.....”
　　“您是哪位？”鬼先生虽然心情复杂，但还是很礼貌地询问了他的姓名和来意“是在找谁吗？”
　　“我叫谢有知。”谢有知坦然地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看起来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字被鬼怪听去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我来找我的..丈夫？”
　　“丈夫？”鬼先生有些怔愣“冥婚吗？..我们这边最近结了冥婚的只有一个鬼。”
　　谢有知有些惊讶，没想到误打误撞，鬼先生还真知道他要找的人是谁，于是他继续追问“是哪位？”
　　之间鬼先生缓缓开口“我。”
　　“啊。”谢有知似乎放空了一秒，然后说“你就是霍无意？那对一下生辰八字吧。”
　　霍无意“....”
　　看着对方手里明晃晃的红纸，霍无意很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的命脉正捏在别人手里，但沉默半晌，他终于还是报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和这位小公子“对了对”，完了还不忘夸赞几句。
　　“..谢公子是个有趣之人。”
　　听到了别人对自己的赞美，不管是否真心，谢有知都立刻眉眼弯弯，回道“你真有礼貌。”
　　没等对方开口，谢有知又立刻道“那我们现在去你坟里看看吧？”
　　霍无意“..好。”
　　霍无意的坟头不远，路过几家不认识的邻居就到了。
　　大约五分钟后，霍无意停了下来，示意谢有知到了，谢有知一看，坟地居然已经被挖开了，露出一具黑木的六角马脸棺材，上面贴着封条，六个角都钉着钉子。
　　谢有知盯着棺材看了半晌，忽然颤抖着声音说“..他们也太过分了吧。”
　　霍无意一愣，以为是他现在才反应过来开始害怕，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安慰一下。
　　谢有知眼眶红红“这——要我睡哪？”
　　霍无意“....”
　　“..你想和我睡一起？”似乎是因为过于惊讶面前这人的傻逼、不是，大胆发言，霍无意有些说不出话“这..棺里湿冷..”
　　“..难道夫君，你是要我露天睡吗？”谢有知震惊地看向了旁边人模鬼样的霍无意“我可是你的新婚对象..”
　　“也不是..”霍无意有些无措，语言混乱道“这..土是我破开的..但按照我们约好的时间，你们应该是破晓前来的，而我则表现足了诚意..却没想到，从清晨，被拖到了日落。我跑了好几个地方好不容易请来的阴魂，全散了..唉，我刚刚还在想要不要把土埋回去呢。”
　　“要不是刚刚，你忽然来找鬼，我就真要作废这婚约了..只是，就算土这破开了，这棺材板我也不能起，我也没有褥子，不如你就将就..”
　　“将就睡在棺材上吗？”谢有知恍然“然后你再把土给我盖上，我留个头来呼吸，你真聪明！”
　　霍无意“..将就在花轿里呆一晚上。”
　　谢有知“？”
　　这场关于夜宿的交涉很不顺利，主要原因在于谢有知一听要睡在花轿里便皱了眉，非是不肯在那个能装四个大汉的“小箱子”里委屈一晚上，就要躺着睡，霍无意则不明白，到底是睡在棺材上更委屈，还是睡在花轿里更委屈！
　　“你还是把我埋了吧。”谢有知往棺材上安详一躺“明天早上七点半叫我起来。”
　　霍无意“.....”
　　“哦对了。”谢有知又忽然睁开了眼，状似随意道“你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吗？”
　　“.....”
　　问题一出口，谢有知便觉得周围空气温度忽然下降了几度，手臂顿时起了浅浅的一层鸡皮疙瘩。
　　沉默片刻，霍无意再开口，声音居然沙哑了几分，唇齿间透着一股子寒气“不知道。”
　　“好，晚安。”
　　谢有知毫不犹豫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这件事没这么好解决，但没想到霍无意是个撬不开嘴的蚌精，居然一点没透露，而且还放寒气冻他..哪怕说一句是自杀还是他杀呢？
　　感叹着现在人心闭锁不愿与他人敞开心扉交流，谢有知丝毫不反省自己和霍无意才认识半小时，这就问起了对方是怎么死的是否太过着急。
　　而霍无意则没想到这人居然真的只是问问，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得不到回答之后立刻就不深究了..
　　哼，倒是真有意思..只不过，不知道是真的觉得自己在这里得不到答案，还是在欲擒故纵..
　　他又站了一会儿，仔细打量着谢有知的表情，兀自掂量着能信他几分。等刮起风了，才在地上人儿的催促之下，一捧土一捧土地把他埋了。
　　谢有知看着自己的喜服慢慢变脏，缓缓地皱起了眉“失策，我忘了脱衣服了。”
　　霍无意“....”
　　霍无意忽然懊恼，觉得其实这就是个傻子吧，用上心机去揣测真是太高看对方了。
　　气闷之下，他故意一捧土把刚爬起来脱去上衣的谢有知砸了回去。
　　“哎呀，我倒地了，知知倒地了。”谢有知笑眯眯地装乖“怎么啦相公？”
　　霍无意不管，继续埋他。
　　“..咦？”谢有知后知后觉道“你怎么能碰到土呀？”
　　“..因为和你结了冥婚，所以我能一定程度与人世获得联系..你就相当于是我与人世相通的桥，但同时，你也拘下了我的魂。”霍无意认真地给他解释“这样等你死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去冥府了。”
　　“我不太想死。”谢有知说“我还有事情要做。”
　　“那你没有多少时间了。”霍无意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走过去蹲下，伸手碰了碰他的脸，然后把他的头发解开了。
　　乌黑的发如流水般泄下，披散在谢有知白色的里衣上。
　　霍无意“十二天，够你做完你的事吗？”
　　“喜服内穿的是素白，花轿内堆满死人物品...就没有察觉到什么吗？”霍无意眼神锐利地盯着他“你是到底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我以为那是我的嫁妆。”谢有知抬手拨开身前的头发，素白的手指从一片墨色中穿插过，竟有一种奇异的美感“那也不全是死人物品，不是还有一盘葡萄吗？”
　　霍无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盘葡萄？..好，谢家人还真打算让你死..那葡萄，藏好了，你接下来十二天的粮食就只有那盘葡萄了，不想当个饿死鬼，就省着点吃。”
　　听完这话，谢有知有些不太自然地顿了顿，然后，扯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哎呀，哈哈，我已经吃完了..”
　　霍无意“....”
　　霍无意“我没想到你这么不给自己留后路。”
　　谢有知“我也没想到我会沦落到坟地里睡觉。”
　　霍无意当机立断不再和他讲话，迅速把人埋了，只留下一张脸给他呼吸。
　　“我脏了。”谢有知叹了口气“我干干净净地来，见了你不过半夜，就被糟蹋成这样。”
　　“！”霍无意气道“谢公子，慎言！”
　　“..相公。”谢有知眨了眨眼。
　　霍无意这句话原意是想让谢有知不要胡说八道，但谁知谢有知不退反进，居然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甜甜地说“你怎么还喊我谢公子呀？”
　　“谢、谢....唔、你！”霍无意舌头几乎要打结“你真是..”
　　谢有知假装疑惑“谢我干什么？”
　　霍无意抿了抿嘴，脸黑的几乎滴出墨来，一矮身，居然直接回了棺材里。
　　谢有知一愣，却摇摇头，满不在乎道“脸皮好薄。”
　　狗走鸟散，夜半的坟头爹不疼娘不爱，坟地里的风吹得呜呜响，谢有知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感觉有人在碰他的手臂..可他的手臂埋在土里呀，怎么会被碰到？
　　“姑娘..姑娘？”
　　耐不住这急迫的叠声轻唤，谢有知冷着脸睁开了眼睛，看见一个没了半张脸的鬼正趴在自己身上喊自己。
　　“——姑娘？你终于醒了..你怎么睡在这儿？”不等谢有知回答，他又自顾自道“哎呀不管了，问你个事儿，你知不知道城南那个..”
　　鬼兄说得正欢，却忽然发现眼前人忽然目光飘忽，四下张望，似乎是没听到，也没看到自己，并且在琢磨了半分钟后，再次闭上眼睛打算入睡。
　　“诶诶，姑娘？”
　　鬼兄又开始摇他。
　　“....”
　　谢有知平生最烦两件事。
　　1.吵他睡觉。
　　2.喋喋不休地吵他睡觉。
　　原以为睡在坟地里已经够委屈了，没想到还要收到来自陌生鬼的骚扰，谢有知差点没炸毛。
　　原本他有一个野外遇鬼小诀窍——假装没看到，避开麻烦。
　　但很明显现在这个方法并不适用于眼下情况，于是他缓缓地睁开眼睛，想起了第二条诀窍——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什么事。”谢有知冷冷道“一句话说完。”
　　鬼兄立刻问“你知道陆行客在哪儿吗？”
　　谢有知冷酷到底“不知道。”
　　然后就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了。
　　“唉唉别睡呀——”鬼兄钻进土里，和他并肩躺“你真不知道吗？他不是在人类之中很有名吗？”
　　谢有知被吵烦了，艰难地翻转手腕，敲了敲身下的棺材板。
　　棺材板“.....”
　　鬼“？”
　　“怎么回事？”他有些困惑“怎么有敲门声？你也是个鬼？”
　　“不是，我□□来消息了。”谢有知面无表情道。
　　鬼“？？”
　　大约半分钟后，一个鬼影从谢有知身旁冒了出来。
　　霍无意“..什么事？”
　　谢有知看看他，又看看鬼兄，最后还是看回他“你知道陆行客是谁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霍无意的脸色忽然变了，小镇里有谁不知道不知道陆行客？他问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定了定神，霍无意冷着脸说“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了你和这个名字的主人有故事。”谢有知叹了口气“而我只想睡觉。”
　　而就在这时，谢有知另一边的鬼兄动了动，说“..霍大夫？”
　　听到这个声音，霍无意一愣，这才注意到旁边的鬼“..子玉兄？”
　　“真是你！”刘子玉惊喜道“霍大夫，你怎么也死了？”
　　听到这个问题，霍无意脸上怔愣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沉，眼中浓烈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覆灭这个世界。
　　谢有知看到这个眼神，忽然一激灵，清醒了。
　　——线索来了。
　　“你..”刘子玉惊喜的表情忽然一滞，然后才反应过来“啊..不、不好意思啊霍大夫、我没觉得高兴..我是寻思咱俩人的话能有个照应..这..霍大夫也是陆行客那狗贼杀的吗？”
　　“..是。”霍无意看了刘子玉一眼，又看向谢有知“你不是问我怎么死的吗？陆行客杀的——你帮我杀了他，我和你解除婚约。”
　　“你能解除婚约？”谢有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也不必，我应该待不了十二天。”
　　没错，谢有知觉得，以自己脑瓜子的灵活程度，估计不用十二天，就算是打个对折给六天，自己应该也能搞定，嘻嘻。
　　“什么意思？”霍无意皱眉道“你要去哪？”
　　谢有知“死去。”
　　俩鬼“......”
　　“继续聊啊。”谢有知眼神鼓励道“陆行客在哪？为什么杀你们？怎么杀的？理由是什么？”
　　“陆行客——”刘子玉顿了顿，又问“小姑娘，你好奇这个做什么？”
　　“鬼兄，你有所不知啊。”谢有知多机灵啊，立刻换上了一副微信黄豆委屈的表情，苍白的脸配上今天没吃饭饿出来的憔悴，倒有那么几分楚楚可怜的意思“你口中的霍大夫，正是我的夫君呀！我也是想帮他报仇..”
　　刘子玉眼神一凝，居然是被谢有知这掺了大水的凄美爱情打动了，悲痛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全力帮助你！”
　　听了这话，谢有知眼底波澜不惊的一片冷淡也有所动摇，他感动道“..你们这片坟地还真是冥风淳朴。”
　　连霍无意都为之动容“你俩有病吗？”

　　恭喜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