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布鲁斯·韦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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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除却在珠宝问题上发生的小小“争端”，我在韦恩庄园得到了非常友好的招待。
实际上，那小小的“争端”也不过是另一种口味的调剂品，更何况在最后，我也收到了足够安抚人心的道歉礼。
再没有比布鲁斯·韦恩更善解人心的情人了。
我发誓。
总的来说，我喜欢韦恩庄园，这里风景秀丽，成员友好，没有大家族那种错综复杂令人厌倦的人员关系，老管家是位非常体贴的绅士，杰森又并不是那种招人厌烦的小孩。如果可以，我愿意在这里呆上很久。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我刚刚在韦恩庄园度过第一个安心且美妙的夜晚，母亲的电话就已经打了过来。
“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一个消息，亲爱的。”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缓，只是隐隐带着一分探究，是她一贯的风格，“这个消息让我有些惊讶。”
“什么消息？”我斜靠在床上，把玩着手中圆润的珍珠手串，心里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
“你和韦恩……”她止住话语，我知道她不会再说下去，她向来如此。
“我们在谈恋爱。”我补充道。
母亲沉默了：“……你父亲不会愿意听到这个消息的。”
“那不是更好吗？”我反问，“我真羡慕你，母亲，您能欣赏我父亲的怒火，想到他会因此事不快，我的心情就变得愉悦很多。”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薇薇安！”她极力压抑着不满，“你现在完全不像是一位淑女，我真后悔放任你前往欧洲，那些糟糕透顶的欧洲人教坏了你……！”
她说话间，我已抛开了手串，起身下床，光着脚走向窗户，然后在那一串令人不满的英文中漫不经心拉开厚重的帘幕：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阴雨天。
铅灰色的云团低垂，沿着哥谭市中心的方向逐渐加深。我推开窗，潮湿幽凉的空气被风送至房间内，不远处郁郁葱葱的绿色极力荡涤哥谭的沉郁，但却适得其反，我只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希望能够使自己从大清早的躁郁中重新沉静下来。
此时，我突然听见几声翅膀扑棱的声音，瞥见修建良好的草坪上，杰森正在喂鸽子。
他似乎察觉了我的视线，很警觉地抬头朝我看来，我下意识对他笑了一下。
他有些不知所措，抓着谷物定在原地，好像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我。几只鸽子不耐烦地飞起来落在他的手臂上试图去啄取食物。
“呃！别！”他急忙松开手，还是被啄了两下。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
“薇薇安！”母亲的声音突然抬高，很有几分恼怒，“你在做什么？”
“母亲，”我笑着对她说，“我做什么都不关您的事。”
“你！”
“我没想到您竟然还愿意提及我去欧洲一事。外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其中种种吗？还是说……”我微笑着对涨红脸的杰森挥了挥手，对电话那头的母亲平静道，“您和父亲都觉得，我已经健忘到忘却过去我在这个家遭受的一切耻辱，重新成为你们膝下乖巧听话的小姑娘？”
26.
当我还很小的时候，我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应该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出身、容貌、智慧、财富……多少人趋之若鹜的，对我来说不过俯拾即是。那时我拥有尚未被摧折的骄傲，在祖母怀抱中听着那些西特维斯的家族历史，自信地认为我将会成为摩西一样的角色，带领西特维斯走向新的巅峰。
……但我的父亲不那么认为。他只是抽着雪茄，在弥漫开来的烟雾中向我投来意味不明的一眼，随意点点头，顶多说上一句“不错”，然后掠过我看向坐在我身边脸色苍白的詹姆斯，问他道：“那么你呢，西特维斯家的小狮子？”
最初，我还不明白这种差别待遇意味着什么，只是本能地感到不快，恨不得将手上的叉子掷向我那养尊处优的的父亲，好让他重新看向我，好好地正视我。
后来，我终于懂了。从母亲的谆谆教导中懂得了我父亲的迂腐和“骄傲”，懂得了我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空中楼阁。这个家中没有人对我寄予除了容貌以外的的任何希望，所以我的优秀自然毫无意义，我比不上詹姆斯，不是因为我真的比不上他，仅仅是因为性别。
我的父亲曾在酩酊大醉之际对我说过一句话，我一辈子记得这句话。他说：“……薇薇安，如果你是男孩……”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因为当他含含糊糊地用遗憾的语气说出这半句话时，我已经忍不住面无表情用女佣给他擦脸的湿毛巾堵住了他的嘴。
我从不为自己的性别感到遗憾，那一刻我脑海中闪过的唯一念头是：我能就这样永远捂住他的嘴吗？
可是女佣慌张地将我手中的毛巾夺走：她以为我这个富家小姐根本不会使用毛巾照顾醉酒的人。
也许她是对的，因为如果再让我照顾下去，我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我永远记得我父亲对我的这份轻视和羞辱。这份屈辱在我竭尽全力展现自己远超詹姆斯的优秀，却依旧得不到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时抵达了顶峰。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闷热且漫长的夏天，我因为自己遭遇的种种不公彻底失去了理智，像失去了神志一样同父亲大声争吵，我已经想不起来我们谩骂了一些什么，只记得母亲一直在哭泣，詹姆斯脸色苍白十分恐惧，而父亲，我还记得他扭曲的面孔和暴起的青筋，像是一幅扭曲的抽象画。
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我“叛经离道”的想法，母亲边哭泣边责骂我是“被魔鬼附了身”，不停地问我父亲给我安排的生活究竟有什么不好。没有什么不好。可是我清楚，这种优良的生活背后是“上帝之手”的无声操纵，他们希望我像是温驯的羔羊，平静接受自己待宰的命运。
而我本可以成为主宰羔羊命运的上帝。
为什么我不能是上帝？为什么我不能是我的父亲？为什么不是我的父亲、我的兄弟接受来自我的安排，浪费自己的才华，乖乖成为家族的养料？
我的质问让整个家庭发了疯。现在我成了他们的对立面，成了与西特维斯为敌的人。
三天之后，我被强制送往英国，进入一家女子寄宿学校读书。
我在那里没完没了地吃着土豆，像中世纪被关在阴暗城堡里的婢女，忍受着孤独、排挤和污蔑。对我来说，那里就是监狱，因此一个月之后，我找到机会逃出，前往与英国遥遥相对的法国。
我的父亲在我逃出后冻结了我所有的卡，而我不幸在巴黎遭遇了小偷，丢失为数不多的现金。如果我没有足够的运气意外想起我有一个在巴黎的远方姑妈，我不知道自己能否熬过那个差点流落街头的寒冷冬天。
这就是主宰我命运的“上帝”，他却觉得自己仁慈宽厚，是个好父亲。
而我知道，在我和他们失去联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亲爱的父亲和母亲，只是优雅地对外宣称——“薇薇安被我们安排去了欧洲留学”。
他们如此擅长自欺欺人，宁可忍下华袍底下的虱子撕咬，也要维持面不改色的从容。以至于当我从欧洲回来，他们竟然也真的好像以为我是承他们的恩惠，前往欧洲留学了一遭似的。
这岂不是太可笑了吗？
27.
“这岂不是太可笑了吗？”我如此对母亲说道。
在一片令人窒息沉默中，她像一个孩子，挂断了电话。
庭院里，杰森终于迟疑对我挥了挥手，然后红着脸刻意撇过头，急匆匆想要躲进房子里，几只鸽子追逐着他，叫我乐不可支。
这美好的清晨……！
我换掉衣服，洗漱出门，和杰森一起享用了早饭，本以为这时候布鲁斯应该起来了，谁知他竟然毫无动静。
吃过早饭后，老管家便要送杰森上学——韦恩庄园坐落在郊区，自然无法正常乘坐公共交通。然而我还坐在那里，不免叫他有些为难。对于一个英国人来说，将客人独自抛下实在不符合待客之道。
“布鲁斯还未起来吗？”我问道。
“是的，西特维斯小姐。”管家回答我，迟疑片刻后说道，“如果您有事找老爷——”
我摆摆手：“不，换位思考，我可不希望别人一大清早就把我叫起来。更何况我没有什么要紧事找他，只是想要借一辆他的车，好去拜访我的一位亲眷。”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您去车库选择一辆。我想，老爷是不会吝惜一辆跑车的。”管家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我对他说道，转眼略一思考道，“其实，我可以顺便将杰森送去学校。您不必和我客气，潘尼沃斯先生，我知道打理这样一个庄园工作量一定不轻。”
“我可以自己去上学。”年轻男孩说道，“我也可以帮你的忙，阿福。”
潘尼沃斯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非常感谢你的体贴，杰森少爷，还有您，西特维斯小姐，实际上……我希望我有这个荣幸称呼您为薇薇安小姐。”
“当然。”我回答道，看着这和睦温馨的场景，不免觉得现在仍然在楼上躺着睡觉的韦恩有些多余，“我希望我也有这个荣喜，称您阿福。”
我和阿尔弗雷德相视一笑。
于是，现在我的代办事项就剩下两条，首先，送杰森去他的学校；其次，前往波莉姑妈家和她好好谈谈。
我由衷地希望一切顺利。
可惜，上帝向来不庇佑我。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布鲁斯·韦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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