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夏》天淳

19、晚安

　　记忆像腐烂的叶子，那些清新那些嫩绿早已埋葬在时间刻度的前段，惟有铺天盖地的腐烂气味留在时间刻度的尾部。

　　经过姑姑的狂轰乱炸，高亦楚终于同意回家了，临走时还两眼依依不舍，含情脉脉，好像我就是拆散他和沐霖令人发指的坏人。
　　“沐霖哥哥，我会想你的！”然后挥泪而去，留下我和游幽一脸阴影。
　　“呵呵，其实他很可爱的。”沐霖就是个老好人，什么妖魔鬼怪都能摆平，不过除了我身边的“默默”，我取笑他说直接叫游默算了，记得游幽的脸嗖地红了。
　　“为了感谢你，下次我叫我姑姑请你吃饭撒！”我推好小小葵，简单地道了别。
　　“你……”还没等他说完，我就和游幽消失在了远方，他一定是想说，你这个鬼丫头！
　　到了姑姑家，她一定要我留下来吃饭，于是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嘻嘻，姑姑做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我早就垂涎三尺了。
　　接着就看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姑丈，他一见我就立刻“奔”过来了，从小到大他就喜欢我，可能是因为没有女儿的遗憾，就一直把我当女儿看待了，还没等我们两交谈几句，他的三只手机就电话不断，生意人啊，就是忙。
　　在这里就不得不提提我亲爱的家人了，之前那个杨灵是舅舅的女儿，暂时不算在今天要提及的亲人里。我的奶奶生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伯有两个儿子，也就是我的哥哥夏恒和我的弟弟夏韫，然后小叔叔有个女儿，叫夏小薇，一个绝对叛逆的青春少女，然后就是姑姑的孩子高亦楚了，他在我们家是最宝贵的，奶奶唯一的外孙呗，但是奶奶从不偏心，对我们都很爱。
　　爷爷去世的早，在我们这个家族里一直撑着的人除了奶奶，还有大伯和姑丈，大伯是因为生为长兄，义不容辞地担当起照顾家人的责任，而我的姑丈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他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职员到现在的房地产公司经理，是我们家里的一大人才，所以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告诉我要向姑丈学习啊，或者是以后直接找这样的老公，爸爸于是就开始反对了，但妈妈的眼神只让他憋出了一句话，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握，当时我笑喷了。
　　姑姑的家是一栋十分华丽的别墅，坐落在半山腰，在一群平凡的建筑中，显得尤为突出，但是他们三个人住着四层半的大别墅，实在是空荡了啊。
　　“谁说我们家现在只有三个人啊。”高亦楚突然闪在了我的面前，然后又侧身，“你看这是谁啊？”
　　我瞪大眼，惊呼：“奶奶！”然后有点窘迫地踌躇着，为自己感到羞耻，回来这么久了都没去看看奶奶，在电话里还给她许下了不少的承诺。
　　“小葵啊，你怎么瘦了？”这是奶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的脸嗖地一下红了，特别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学习辛苦了？还是这两天奔波累着了？”
　　我紧紧握着她的手：“奶奶，你先坐。我这两天确实是有点事情给耽搁了，不然早就去看你了。真是对不起……”
　　“你这个傻孩子，奶奶听你爸爸妈妈说了，真是我的乖孙女！你给带回来的特产，奶奶特别喜欢呢！”我的奶奶今年也有七十多了，可是脸色红润，一点皱纹也没有，身子骨硬朗极了，那些许的白发染过之后显得年轻态，是健康活泼的新世纪老人家的代表啊。“那你这次回来有空要去老屋陪奶奶打麻将啊！”你看吧，现下年轻人会玩的麻将啊纸牌啊，象棋，五子棋等等等等她都精通，我以前还忍不住问她，您是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啊？
　　她谦虚地说她是麻将纸牌样样精通，哈哈，我可爱的奶奶啊！
　　不过一会，姑丈气愤地关机了，怒道：“连个饭都不让人吃了！”然后又用刚刚那语气唤我，没把我吓一跳，“小葵啊，回来这么久都不来看看我们，都忙什么了？”
　　“我啊，就是和久违的朋友们聚聚，然后打了些零工，还有，您也知道我爸他不是受伤了么，再加上那个被撞伤的病人需要我稍微照顾下，所以就给耽误了不少时间，姑丈不生气哈，这不是来看你了么！”我不紧不慢地解释着，因为确实是问心无愧的嘛。
　　“多和朋友聚会好啊，现在这个年头朋友就是重要的。高亦楚你听到了没有，你姐姐多乖啊！你有她一半我就放心了！”顺着他的方向我瞥见高亦楚脸上一如既往的不屑，不过今天还多了痞痞的笑容。
　　“打什么零工啊？”姑丈喝了一口茶问道。
　　“就是帮移动公司卖点网卡，昨天我们几个就卖了三十多张了，一张是七百元钱，每张抽成五十，我们赚了将近两千。”说起这个我又是一脸难以掩饰的兴奋。
　　“真是不错，不过做那个会不会太累啊？其实我早就想让你来我公司实践，都是最近太忙忘记告诉你爸妈一声了。”说起这个，他一脸自责。
　　“不会辛苦啊，我做的很快乐，有时间还要继续。但是我不能去您的公司了，因为已经答应一个朋友去他的艺术中心了，所以……”
　　“没事没事。”他摆摆手，大气的很。“诚信比较重要，况且我之前是担心你，现在就不用了……”
　　谢谢姑丈，我没有说出口，但是心底深处因为有着这些亲人而感到幸福。
　　当天晚上吃完饭，就和奶奶，高亦楚还有游幽凑了一桌的麻将，奶奶果然是寂寞久了啊，今天的心情特别高涨，还不停地糊牌，输的最惨的人就是我了。
　　感觉他们三个人是在合作，不然我怎么不仅没的吃又没得碰了？
　　一直打到凌晨，姑姑劝奶奶和我们赶快去休息，一边不可思议地囔囔：“今天这老人家精神还真是好的过分了！”
　　然后和奶奶去了四楼的客房，她说不累，却倒头就睡着了。我去关门的时候碰见了游幽，他的眼眸是深邃的，就那样直直地望着我，有着明显的不服气。
　　“‘游默’，你怎么又不说话啊，虽然你有一双很能说话的眼睛，但是人类的交流还是以言语比较正常。你说对不？”
　　他走近我，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怎么还是这句话，“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啊？”他是高亦楚的初中同学，也许偶尔见过一两次，忘记也是很正常的嘛。
　　“在一中的后山上。”他的眼睛越来越幽深，恨不得变出一条锁链将我仅仅箍住，然后唤醒我的记忆。“那天我们还是去打架了，我的腿被人砍伤了，是你背着我去医院的。你连这个也能忘记？”
　　我就不明白他了，我记不记得这件事对他真的有那么重要么？现在我确实有点印象了，连带着更多的记忆。
　　那年我高一，高亦楚和游幽初二，当然那个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叫游幽，说起这个我就气结。
　　外面下着磅礴大雨，我还担心下了晚自习我们几个懒得带伞和雨衣的家伙该怎么回去呢，高亦楚一身湿透了冲到了我的教室里，我当场就呆住了，他不由分说地就拉着我往外跑，我着急地问他这么了？
　　可是他却反常地不说话，直到看见了一个腿上流着血的少年在山上的亭子里痛苦地皱着眉头。高亦楚终于开口了：“丫的，那群混蛋敢这么伤我的朋友，今天他们死定了！夏小葵，你带他从后门先离开，不许告诉任何人，现在我相信的人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安全地把他带出去！不能被保卫科地发现啊！”
　　我虽然有点害怕，但是还是冷静的，大声问道：“那你要去做什么！”
　　“我去杀了那群人！”那个时候比现在还要血气方刚啊。
　　“不许去！你去了我就不带他出去！你信不信？！”我狠狠地拽住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你先去找允麒，让他找套衣服给你换上，既然你只相信我，那么我就一个人带他去医院！但是如果你敢再去惹事的话，高亦楚，我告诉你你会后悔的！”
　　然后我转身扶起那个少年，他瘦极了，细细的手腕让我觉得一碰就碎。
　　雨下个不停，我不得不大声说话，生怕他听不到，没有意志撑下去就会昏倒。
　　“你坚持着点，医院很快就到了。”
　　“疼不疼啊？很疼的话就叫两声这样会好受一点的。”
　　然后是少不了的啰嗦……
　　“我说你们这些孩子怎么这么爱打架啊？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不能好好解决？非要动刀动枪的。”
　　“以后好好学习，不要再打架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但是对方一直沉默着，迷蒙的雨雾中，似乎有一双漆黑的眼睛在认真地注视着我。
　　我以为我会记住那双眼睛的，只不过就因为那场大雨，发高烧重感冒在医院住了五天，顺带修养着把那双本来就看着模糊的眼睛彻底羽化了，那时想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忘了最好，想起来就生高亦楚的气，我最讨厌打架的男生了！
　　但是最坏的情况没有出现，至少没有穿帮，因为我们都不擅长演戏。
　　最后，我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好了，现在我记起来了。然后呢？”
　　他一时语塞，就被我抢了白：“那么晚安吧，小朋友。”
　　我惊讶地发现他的脸瞬间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