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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寂寞沙洲冷(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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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芸生走后,展昭又静下心来将内息调理了一回,细细体察下,发觉原先经脉中的沉郁滞涩之感已消失不见,四肢百骸中却有一股清气久久不散,心知必是那药丸的功效。
“由此看来,这药丸想必极为珍贵,得之不易,此次当真是承了对方一个好大的人情,却不知何时才能还清了。”心中暗自思忖着,展昭起身出门,向着公孙策的房间走去,想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哪知却在那里遇见了刚自早朝回转的包拯,猛一照面,对方黝黑方正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来不及掩去的郁色愁容。
展昭问起缘由,包拯犹豫了一下,也知瞒他不住,只得细细道来。
原来今日早朝之上,皇上明显有些气色不佳,沉默着听了几位朝臣的奏本,便命内侍宣布散朝,却单单将包拯一人留了下来。
当被告知就在前天夜里,大内居然遭了盗贼,失窃了一件极为珍贵的宝物时,包拯也震惊了——这真是多年未曾再发生过的事情了。堂堂的皇宫大内,又岂容人随意来去?这回是为了偷盗宝物,那么下一回呢?会不会就要盗取某人的性命?!
说到这里,包拯浓眉深锁,低声道,“圣上虽然大为震怒,却不愿在西夏使节团来访前夕将事态扩大,所以只是命人暗中查访,务必要拿获此贼,严加法办。”
公孙策忽然向展昭这边瞥了一眼,语气中透出一丝犹疑,“大人可知那失窃的宝物究竟是什么?”
包拯默然,有顷才道,“就是那颗贡品——圣莲丸。”
此言一出,屋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静寂之中。
公孙策抬眼望向包拯,眼中露出无法掩饰的惊疑之色,既像是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怎会……如此?!”
包拯迎上他的目光,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展昭在旁越听越是心惊,只觉一股寒意自心头慢慢升起,身侧的双手已于不觉间握紧,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先生可知那‘圣莲丸’如此珍贵,究竟有何功用?”
公孙策叹了口气,“此药可解世间奇毒,正是你疗伤所需要的。实不相瞒,大人原本已打算去向圣上求赐此药来为你解毒。”
展昭心头陡地一沉,脸色有些苍白,神情却依然凝定,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随即抬眼看向包拯,“请大人将此事交与属下去办吧,我一定会尽快给圣上和大人一个交代。”
包拯与公孙策飞快地交流了一个眼神,皱眉问道,“莫非你已有了什么线索?”
“还有待查证。”展昭垂下眼帘,很简短的应了一句,
包拯的神色愈发凝重,“那你的伤......?”
展昭主动将手腕递到公孙策面前,“已经好多了,大人若不放心,可以请先生亲自查看。”
公孙策也不多言,只把手指搭在他的腕上细查了一回,微微瞪大了眼睛,似是有些不敢相信。他缓缓抬起头来,正对上展昭看向自己的眼神,对视有顷,才低声叹道,“的确是好得多了,不过你现在气血还很不稳,切记不可过分动气伤神!”
接收到他眼中的忧虑之色,展昭意示安抚地一笑,低声道,“请大人和先生放心,展昭自有分寸。”言罢又向包拯躬身一礼,随即转身快步离去,行动间带起的微风惊动了廊下的风铃,激起了一阵清泠的碎响......
天近傍晚时分,白芸生才回到了“太白居”,还没走进自己居住的偏院,已看见老掌柜站在院门口处朝这边不住张望。
看到了白芸生的人,老掌柜面露喜色,匆匆迎上来道,“白少侠,你总算是回来了,展大人已经等了你好一会儿啦!”
白芸生一惊,目光闪动,神情有点惊喜,情不自禁加快了脚步,却还没忘了吩咐一句,“麻烦去冲一壶最好的茶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入院中,却在跨进正厅门槛的一刻怔在了当地。
但见展昭身穿一袭红色官袍,腰束玉带,正侧过头朝着自己望来,双目清冷濯然——夕阳穿过雕花窗格静静撒落在他的身上,如丝如缕,光影斑驳间,竟似一幅画般赏心悦目,明明是一身的大红颜色,非但没有半分耀眼张扬,反衬得那人愈发神清骨秀,清劲的风姿一如名剑在鞘,光华未展却已摄人心魄。
白芸生还是第一次见他换上官服,一时间只觉讶异非常:此刻面前这人同那个一身蓝衫、温文清雅的“展叔”当真是同一个人吗?分明是一模一样的面孔,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却又仿佛天差地别!
正自凝神间,老掌柜已亲自端了茶来,满面笑容地招呼道,“展大人,白少侠,这是店里最好的‘毛峰’,您二位尝尝可还入口?”
白芸生还未有所反应,展昭已上前几步接过茶盘,微微一笑,“有劳了。”他这一笑,恰似春风拂水,顿时柔化了一室的冷寂。
白芸生不觉间松了口气,开口唤道,“展叔。”
展昭点了点头,待老掌柜退出了院门,才回身来至桌前,示意芸生坐在自己对面,缓缓斟出两杯茶水,然后递了一杯给他。
白芸生接过茶杯,却没就饮,眼望着对方,目光中是藏不住的欣喜,“展叔这次是特地来看小侄的么?”
展昭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深邃,若有所思,有顷,才低声问了一句,“芸生,告诉我实话,那枚‘祛毒丹’当真是你师门所传?”
白芸生浑身一震,在对方那双寒星般眼眸的注视下,无端端便有些心虚,张了张嘴,那一个“是”字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展昭见他神情,已明白了大半,虽然来之前就有了猜测,心里还是重重地沉了一沉,眉心微蹙, “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芸生下意识地用手握紧了茶杯,手心滚烫,一颗心却冷了下来,先前的欢喜全都化作了失望,不由赌着气回嘴,“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展昭黑白分明的眼中刹那闪过一道电光,眉宇间多了几分先前没有的严厉之色,沉下声音道,“好,芸生,我只问你一句,前夜皇宫大内失窃了贡品‘圣莲丹’,此事当真与你无关?”
白芸生一阵气苦,私心里实在不愿见到他对自已如此的冷淡疏离,不觉拧起了修长的眉,冷笑道, “原来展大人是来这里问案的!怎么,你已找到我夜入皇宫的证据了吗?”
展昭摇头,声音冷淡而平静,“现在还只是怀疑,所以想请你先跟我回一趟开封府。”
白芸生霍地立起身来,眉梢微挑,神情倨傲中又带出几分讥讽,“你就是因为这个来找我的吗?怪不得成心换了身官服来,敢情是准备着要拿人呢!”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后退了两步,“好,你要抓我是不是,来啊,我的人就在这里了!”
展昭没有动,依然只是冷静地看着他,菱形的唇角紧抿着,半晌才淡淡说了句,“芸生,别闹了,我不想跟你动手。”
白芸生呆住,一时间说不上是羞是怒,只觉得喉头似被棉花塞住,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待回过神来时,已涨红了一张面孔。
定了定神,他抬起头瞪视着对方,眼神中满是不肯服输的倔强,咬牙道,“要想拿人,好歹也需亮出些真本事来吧?我也不叫展大人为难,只需胜过我手中剑,白芸生任凭你处置。”
展昭听他口口声声“展大人”地叫着,只觉刺耳,不由蹙紧了眉头,沉吟片刻,缓缓起身,当先来到院中站定,语气依然波澜不惊,“你一定要比?好,那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