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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给瓶中的苍蝇指明飞出去的路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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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常感到孤独,这种孤独来得并不强烈,却如影随形。在所有漆黑的夜里,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伴随着一种类似于罗勒叶子的味道,我把这种味道称为孤独。它那么淡然的存在于我的生命,和我融为一体。我没有邀请过它,亦没有拒绝过它,在一条充斥着噪音的公路上,我和它相遇了。很自然的,我们成为了情人。
我的孤独是有名字的,它虽然专属于我,却不是我的仆人。它可以独立的思考,甚至可以与我交谈,用它有些沙哑的嗓音对我说:“这个世界被无休无止的声音包围着,小鸟的鸣叫,汽车的咆哮,情人间的琐语,甚至是衣服的摩擦,眼珠的转动……这些令人沮丧的声音堵塞了你的耳朵,它们一点一点吞噬了你,使你听不到自己灵魂的倾诉。我知道,很多次你使劲捂住耳朵,想要把这些恼人的声音隔离,但是它们会从你的手指头缝里溜进去,在你的头脑里跳啊叫啊,那声音几乎使你发疯了。你想砸烂眼前所有的一切,想用一把上了膛的机关枪了结自己。但是你没有勇气,没有勇气选择自由,你摆出一张和善的面孔,微笑着面对每一个人。你有很多朋友,却没有一个能帮助你,他们有他们的烦恼。理智使得你在白天的时候和普通人一样,可是一到夜晚,你就迫不及待的呼唤我的名字,我陪伴着你,从寒夜到黎明。我倾听你的烦恼,安慰你的忧伤,我是你的情人,永远的藏在阴影里。”
我知道它说得都是事实,我也知道我的灵魂正在一点一点的背叛我。我象一个骑在马上的拙劣骑手一样,骑在生活上。我之所以现在还未被抛下,仅仅归功于马的良好本性。
我曾经笃信上帝,认为他会给我的命运一个惊喜。我虔诚地跪倒在他的教堂里,我诚心诚意地祈祷。然而,伴随我的始终是挥之不去的孤独。
我不憎恨任何人,除了自己的耳朵。我经常在周六出海,把船开到大海的中央,当我只能看见一片蓝色时,耳边的声音也变得纯净了。孤独就坐在我的旁边,它默默不语,把这不可多得的宁静留给了我。很多时候,我感到自己就是这海的一部分,我仿佛在自己的身体里游泳。如果时间能够停下来,把这一刻封存,那是多美妙的事情啊!
我害怕周三,因为这是一周中最忙碌的日子。堆成山的文件和永远开不完的无聊会议,它们折磨着我的神经。我眼前一片雪白,孤独在这个时刻出现在我的身后,我明白,这就是我的人生。
周五的晚上我会去看一部电影,戏剧中的人生总是那么波澜壮阔,跌宕起伏。而观众,只要用很少的金钱便能参与进来,幻想这两个小时的故事属于自己,幻想自己是那么英俊不凡,可以作出惊天动地的伟大事情。看电影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一种无法名状的幸福。我经常偷偷地看周围的观众,看他们目不转睛的双眼,看他们微微张大的嘴唇。我感到满足,因为生活中充满了和我一样的人,继而把注意力集中到电影上,体会戏剧中精彩的人生。
这个周五,我一如既往的坐在电影院里,等待着电影的开始。今天我看的这部电影的名字是――《上帝必死而戈多永远活着》。
女主人公美貌异常,情节也是荒诞离奇的。而用来杀人的那把剑,非常特别,它有着双刃,长刀身,整个说来就是维京人的剑,剑刃就有如长刀般细狭。在故事的结尾,那个使剧情发生戏剧性变化的男子说出了最后一句台词:“很好,欢迎来到生命的砂粒。我就是这座游乐园的主人。”故事就此结束了。看着那个男子模糊不清的面孔,我从心底里泛上一股冷意。剧场的灯亮了,人们快速地离场,而我却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这时候,我听到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说:“打消这个念头吧,契玛拉。没有人是无罪的。”我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却发现剧场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是否会终生与孤独为伍呢?
“愿意加入生命的沙砾吗?”一个男子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那里你会忘掉声音,忘掉所有让你烦恼的事情。”
我恐惧地握紧位子上的扶手,那个男子就是电影中游乐园的主人。
“愿意加入生命的沙砾吗?”他又问了我一遍。
“上帝真的……死了吗?”我搞不清我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语言好像不听从我的命令般从我的两唇之间泻出。
“万物的状态就是上帝,上帝就是万物的状态。”他拉起我的手说。
我迷茫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我们走吧。”他说,“哦,契玛拉,我的孩子。”
我转头,看到了她,她就是刚才坐在我后面的女人,我刚才听到一个男人跟她说打消这个念头吧,契玛拉。没有人是无罪的。此刻,她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发现,我的孤独正站在游乐园主人的身边,冲我妩媚的微笑,我突然明白,这是一场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