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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石沉溪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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荏苒时光,已是一月时日悄然而去......
青鸾之上,密林碧影重重,阴草碎花暧暧。悠然间,但见树下白影渺渺,冽冽剑气卷起落叶飞花轻扬。
那位绝色女子,举止翩然,执剑而舞。
素白衣衫本应是广袖,裙摆的地方好似被裁剪而去,袖口紧扎,头发剪及腰际,两鬓如缎黑发被捋至脑后用白色的碎长布料草草编髻扎好。
简陋的衣着遮不住她的倾城风华,只是这恬淡的冰肌玉颜仿佛永不会漾起过多的神色,总是静若止水。
一挑一刺之间,青丝随之飘扬,抚散欲迷眼;一抹一划之际,嫩色的花叶随剑势起起伏伏,上下不止。
本是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的娇弱女子,竟将一把粗陋木剑舞出了气势恢宏的刚劲。
“莲落!”木屋处传来少年远远的呼唤,声音清朗如澈:“刚刚有只山猪跑进石沉溪洞了!爹交代过,那山洞不让进的......我们得马上跟去看看!”
收起剑势,莲落顺势望望远处隐于碧草蔓藤之中的幽幽深洞,露出疑问的神色。
天河站在木屋前摆弄着讲弓与长剑负于背后,看见走来的莲落,随即眉开眼笑:“呵呵,我刚才看了,八成是小山猪的叫声把大山猪引来了,早上梦见吃烤全猪果然是好兆头~哈哈,今天这顿烤全猪是吃定了~”
莲落轻轻颔首,默默跟随着天河步入石沉溪洞。
石沉溪洞,曲径幽深,陈旧斑驳的石门竟敞开着。
向里望去,钟乳悬垂,怪石嶙峋,昏黑的角落游着点点碧绿荧光,看上去似乎阴冷非常。
“糟了、糟了!猪妖闯进了石沉溪洞,被爹知道我就惨了!怎么会这样?! ”天河着急万分,挠着蓬乱的头发,神情懊悔至极:“死猪妖,看我饶不了你!把你抓来烤上十遍八遍!!”
转念一想,......可是,又没见过妖怪,不知道打不打得过......转身望见跟上前来的莲落,天河心中不由大定:妖怪厉不厉害不知道,莲落的厉害我可是见过的......
于是天河将蓝色细剑交予莲落,嘱咐她危急时便使出上次斩熊那招。
“好。”莲落淡淡道,不为任何事物所动的表情打消了天河心中的不安,纯真的笑容重新浮现脸庞。
“谁?!”不远处的轻响引起两人的警觉,天河面容一整,警惕的戒备。
从角落出跳出一个红衣少女,短短的裙裾,紧袖手套,头发扎成两个包团,垂下缨络。大约十六,七年纪,表情俏皮可爱。
“咦~~?这里竟然有人?”红衣少女疑惑地轻点脸颊,“你们是住在山上的人吗?知道这山洞......”
“猪妖!!”天河大吼一声,打断了少女的话,指着红衣少女神色似惊似喜。
少女霎时怒火万丈,跳起来气骂道:“你你你——!!洗干净你的耳朵听好了,本姑娘“韩菱纱”,好歹也算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几时成了你嘴里的“猪腰”、“猪肝”!”
“少、女?”天河抱臂回想,剑眉轻皱,“你......是女人?爹说过的那种?”.
名唤韩菱纱的少女气得双颊泛红:“越说越过份!你倒是说说我哪点不像女人!你旁边不就有一个!”
天河瞪大眼,表情怔然:“莲落...你是女人...??”
莲落淡然地望过来,冷然的表情看不出一丝变化,久久对视后仍是沉默。
“那...你也是女人?可你看上去和莲落很不一样。”天河回过神来,想起莲落失却了记忆,可能也不知道她自己是不是女人...
这边的韩菱纱已被天河气的七窍生烟:哪来的山顶野人,没见过女人也就罢了,竟然敢含沙射影说我长的不如她!韩菱纱脸涨的红红的,紧抿嘴唇,心里暗暗不服气之余,却偷眼打量莲落:确实,无论气质相貌都是如同天仙般的美人,连简陋的衣着都遮掩不了她绝美的芳华,唯一甚觉遗憾的便是那冷冷的神情,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哼!才不跟你废话,姑娘我有要事在身,不奉陪了!”韩菱纱已不想回答这野人的蠢问题,只见她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殷红药丸,猛地往地上一掷:“看招~烟雨夺魂!”
浓重的艳红色烟气顿时腾起,笼罩了众人,刺激的气味熏得人眼鼻发疼。
“咳咳......呛死人了!!”天河捂嘴猛咳,半晌才缓过气来,抬头却发现红衣少女已不见踪迹,“糟糕,被它逃了......我们快追!”
匆匆地拐过几道石径转角,两人感觉这洞中寒气越来越盛,心中奇异之余又加快了脚步。
忽然间,视野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大片莹莹的冰雪之地,无论地面或是石壁都冻结了厚厚的冰层,而偌大的洞穴正中正是天河爹娘的墓穴......
天河正惊疑爹娘墓穴的逼人寒气,转瞬间便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视线。
一个有些透明的惨白身影诡异地悬浮在一团寒雾中,没被遮掩住的上身身着白色云甲,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上,白色的瞳仁甚是可怖!
此时,这奇怪的人影竟与方才的红衣少女战在一起,少女已是不支,破绽百出,形势危急。
天河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对韩菱纱招招手道:“喂~要我们帮忙吗?”
韩菱纱身形一滞,险些被面前的怪物伤到,刚才压下去的怒火仿佛又熊熊燃烧起来,努力一格挡,接下一招重击,并顺势退回天河两人所站之处,面色有些苍白,显然已负内伤。
韩菱纱借势站稳后,深深呼吸后,努力地无视身后两人,对眼前的怪人喝骂道:“我说,你谁啊?竟然一句话不说就打上来,阴险!”
那奇怪的人影见来人众多,杀气倍增,缓缓道:“吾乃魁召,奉主人之命镇守此地,凡擅自闯入者,令其立毙当场!”
“什么?!立毙当场?!”韩菱纱大惊失色地看见那名唤魁召的怪人又召唤了数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影,肃杀之势极其凛冽,显然是毫无回旋的余地。
想到己方只有一个看似什么都不懂的冒失野人和一个沉默柔弱的冰块脸...韩菱纱只觉前途无光。索性心底一横,压低声音对身后两人说道:“你们听好,方才我的攻击似乎对那团奇怪的东西一点伤害也没有...所以你们静下心来听我念咒,我们一起用仙术对付他!”
“什么仙术?我不会啊!”天河也有些着急。
“呆子~所以才让你静下心来听我念,临阵磨枪,总比等死强!道贯三才为一气耳,天以气而运行,地以气而发生,阴阳以气而惨舒,风雷以气而动荡,人身以气而呼吸,道法以气而感通...水之润下,无孔不入;火之炎上,无物不焚;雷之肃敛,无坚不摧;风之肆拂,无阻不透;土之养化,无物不融!”
韩菱纱坚毅的眼神紧紧盯着快要攻来的敌人......凝聚起全身的灵力尽力施展仙术......
...我心愿还没了,怎么能死在这里......
正是这千钧一发之际,异象奇迹般发生...充斥洞中的寒气仿佛遇到猎猎的龙卷暴风,肆虐着并急剧地在两方之间聚集起来...
“...人身以气而呼吸,道法以气而感通...水之润下,无孔不入...”韩菱纱听到身后那叫莲落的少女轻轻的念诵着咒语,如击玉般清冽的声音让她产生了一丝恍惚,待回过神来之时,却又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几步之前竟凭空出现了一块巨冰,高耸直至洞顶,寒气袅袅,坚硬无比,硬是将那几团怪物封闭其中,不得丝毫动弹。
“哇~好大一块冰!!”天河开心地跳将起来,奔上前去,围着巨冰团团打转,“莲落是你弄的么?”这处摸摸,那处拍拍,似在证实这冰块是否真实。
韩菱纱目瞪口呆地看着冰里的怪物缓缓消失,随即巨大的墓穴正中开启了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隧道,莹莹寒光从中透来,似乎别有洞天。
韩菱纱大喜,心里暗道果然剑仙的传说是真的...此等奇象绝不是普通墓穴能够出现...
当下迅速地抽身闪入进去,把天河“不能乱闯”的喝止声甩在身后。
冰墓内...森然的寒气如冰河般席卷而来,这石沉溪洞奇异寒气似乎便源于此地。
远远望去,阶台上的两副石棺封冻在冰内,似已有好些时日。
一颗环形玉璧静静地悬浮在两棺之间的石盏上,一明一灭,宁远悠然,仿佛并不为闯入者的打量所动。
石棺后的冰壁上,不知是谁用剑锋雕刻上去一首诗词:
涛山阻绝秦帝船,
汉宫彻夜捧金盘。
玉肌枉然生白骨,
不如剑啸易水寒。
一笔一划虽都带着着风发的意气,却也隐隐蕴藏着悲伤无奈之感。
韩菱纱细细凝视着流光玉璧,暗暗按捺下心里的惊喜,随后转身对进来的天河两人笑道:“喂,你们快来看!这玉石好漂亮!像有光在里面流动一样。”
不待他两人走近,她又开始自说自话地鄙视起修建此地风水堪舆的外行之人。
“这里......难道就是爹和娘的墓室?”天河缓缓走近,疑惑之余也未免心酸酸的:爹和娘......怎么睡在这么冷的地方......
韩菱纱闻言顿时讶然:“什么?你刚才说...这是你爹娘的墓室?”
“是啊~我爹说过,他死了以后要和我娘合葬在这里,他不想被打扰,连我也是第一次——”天河澄亮的眸子似有怀念、怅然的神色。
“那那那那——那么~这两副棺木里就是他们的尸骨?!”韩菱纱手抖抖地指着两副石棺,不可置信的问道。
“应该是吧......除非这个山洞里还有其他的墓室。”天河挠挠头,四下里打量起来。
韩菱纱心里的喜悦似乎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个透心凉,但泄气之余也不忘细细询问天河他爹娘的往事,可是听着这野人一五一十的回答,越发越觉得在此地找到剑仙的希望已极其渺茫。
正当韩菱纱暗自懊恼枉费此行的霉运时,天河有些着急的劝道:“那个......你、我们快些离开吧,不然我爹要生气了。”
“嘻~什么这个那个,我又不是没名字,叫我“菱纱”就好了。”菱纱抛开沮丧重新笑道。
“哦,菱、菱纱。”脸有些发红,天河傻笑着。
忽然,久立在一旁沉默的莲落,用无一丝波澜的清冷声音唤道:“天河。”
与此同时,负于莲落背上的蓝色细剑竟径自华光流转,轻轻挣脱束缚,围绕她旋转几周后,停在三人面前缓缓飘浮起一人多高,轻声嗡鸣。
而台阶上其中一副石棺竟奇迹般地逸出了星星点点的灵气荧光,迅速消融了坚冰,明灭的流荧拖曳着长长的光晕,游走在冰穴上空,萦绕流连过后,便急切地冲入了连声鸣响的光剑,与此剑化为一体,霎时冷光凛冽,寒气更甚。
“咦?‘这是剑’怎么了?”天河奇道,正欲出手碰触。
菱纱已来不及出声阻止,便睁眼看着‘这是剑’好似通灵一般,灵活地滑开让过天河伸来的手,之后蓝光大盛。
一道刺眼剑光迸出,将面前高大的石壁生生劈成两段,断壁残石纷纷坠下,扬起尘埃遮挡了三人的视线,转瞬间,这座冰雪陵墓便毁于一旦。
“......咳、咳咳......”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天河揉去眼中沙石,睁眼一看,顿时傻眼,“不~是~吧——!!爹和娘的墓室被我毁了!!”
莲落也站起身来,掸掸衣襟上的尘埃,看着懊悔不已的天河,潋潋眼底也似有一丝涟漪。
“惨了惨了惨了......爹生起气来好可怕的...”天河使劲地挠乱蓬乱的头发,已有些六神无主。
“你冷静一下!”菱纱因有莲落护得周全,并没有受伤,只是沙土弥漫之间,样子有些狼狈。
她劝说道:“这事情我也有错,要不是我闯进这个山洞,说不定......说不定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如果你怕被爹娘责骂,最多我帮你担一份好了!”
“不是你的错...唉......”天河有些泄气,又复而问道,“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两人都摇头示意无碍,天河点点头,回身面对一堆残石断壁,神情沮丧,默然无语。
叹口气,天河接过莲落递来的莹莹玉璧,打算找个地处把它埋起来。
菱纱心中一动:那古玉...是方才危急时候这个名叫莲落的女子以利落的身手抢出。最初时瞧她似乎娇小柔弱,现在看来着实不简单...
而且,那玉有点蹊跷,要真被这野人埋了,线索就断了......
冰雪聪明的菱纱稍一琢磨,便得出结果,她轻点脸颊,眯了眼诱导道:“喂~?要不要跟我下山?”
“为什么要下山?山上和山下都是一样过日子,又没不一样。”天河没有抬头,手上工作不停。
“傻瓜~当然大大的不一样,比如...山下有你不了解的你爹娘的过去...”
.........
...爹...娘...天河动作顿止,停下手来,表情恍惚了一瞬......
已经忘记过了多少年,他早已记不得的爹娘的脸,也不知道为何爹和娘在死后,要合葬在那寒气摄人的‘石沉溪洞’...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就这样在山上过上一辈子......
还有莲落...天河转过头望向莲落似乎永远平静无波的眼眸...
除了名字,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那山下,是不是也会有她爹娘的过去?
天河迟疑地站起来,深深地看了眼手中的闪烁明灭的玉璧,走到菱纱跟前。
“......和你下山,真的能知道我爹和我娘过去的事吗?”天河紧紧地盯着菱纱,生怕她说出什么否定的答案来。
“呃...我也不知道,不过天大地大,巧合之事也是很多的,总比在山上机会大得多吧~”菱纱似乎没有想到这句话对眼前的人的影响甚大,眼神有些闪躲,但还是鼓励起他来,“这样吧~你把剑和古玉带上,下山四处走走,说不定哪一天遇上你爹娘以前认识的人,兴许就能知道他们过去的事了。”
“......好吧。我们和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