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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登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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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关如意的事,我身体一直这样。”君如是忙道。
李氏收回白如意的目光,重新展开笑意,落在镜中君如是的脸上。
君如是闭着眼,听她的声音一直在耳边萦绕,她的指腹在她脸上来回盘旋。
半晌,都停了。
她睁开眼,见李氏一脸笑意:“瞧,如今看着气色好多了,哪里像生病的人?”
她将君如是拉起来,对金玉说:“服侍姑娘去换了新衣服。”
“不必了……”
君如是才开口就被打断,“那怎么行,今日来了这么多客人,自然要正式一点。”
李氏维持着达不到眼底的笑意,催促金玉:“快些。”
金玉点头,拿起衣服,一手搭上君如是的腰:“姑娘,来吧。”
君如是被迫换上了新衣服出来,粉嫩嫩的颜色衬得她肌肤胜雪。
“嗯,不错,头发再弄一下。”李氏满意地点点头,让如意过来,“来,你替你们姑娘弄一下,半个时辰我再来。”
说罢,她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
如意冲着她远去的背影哼了一声。
“李夫人今儿怎么了?又送衣服又送胭脂的,哪里就这么好心了?”
君如是有些不安,但她没说什么,只是坐在了梳妆台前:“先看看吧。”
半个时辰不到,李氏又来了。
这回她的笑意更盛了。
“啊呀,真不错,让我看看。”
她仔细上下打量着君如是,像看一件货品。
“随我去后院吧,女眷都在那赴宴。”她说。
君如是走之前望了眼镜子中的自己,胭脂造就的容光焕发,衣服衬托的肤若凝脂,除了那一双如常的眼,都不像是她。
跟着李氏来到后院,后院是个花园,前厅那些客人的女眷便在这里另设了宴。
人很多,大约七八位夫人与小姐。
李氏笑容满面迎上去:“这位便是我们家大女儿如是了。”
有人笑道:“啊,果然是个美人。”
“听说会吟诗作画,还是个才女。”
也有人走过来挽住君如是的手,仔细打量,笑道:“听你母亲说你身子弱,如今怎么样?”
“好了好了,也不是什么大病,将养将养就行。”李氏道。
那人点头:“果然,虽然身子弱点,但脸色却还好。”
君如是还没弄清楚情况,又听她问:“平日喜欢读书是么?”
“您是?”君如是微怔。
只见这妇人大约五六十,一身的绫罗,发髻上簪着一根金镶玉的簪子,坠着一溜浑圆的珍珠,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她体态富贵,脸带笑意,听君如是这般问,并不开口,反而是看向李氏。
李氏忙笑道:“这位是景寿州刘将军家刘老夫人,还不快见过。”
听到“将军”二字,君如是心里咯噔一下。
见这位刘老夫人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她生出一股强烈的不适感。
但好歹礼貌是有的,她稳了稳心神,施礼:“见过刘老夫人。”
“好孩子,来,过来坐下。”刘老夫人点点头,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她问:“听说你平时喜欢读书?读了哪些?”
君如是轻声道:“只随便读了点。”
“听你母亲说,你平时喜欢作诗画画,还会弹琴是么?”
“不敢贻笑大方……只是粗通皮毛的娱乐之举而已。”
刘老夫人点点头,眼里有满意的笑意。
“身体不太好,如今还在吃药吗?”
“多谢老夫人关心,自小身子便不大好,药是常吃的。”
“大夫怎么说?”
“只说好生养着。”
刘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看来是没有大事了,年轻小姐身子弱也是常事,多吃点人参燕窝养着,不出一两年就好了,别担心。”
李氏时不时往这边看着,悄悄留心着刘老夫人的表情,见她一直带着笑意,便也放了七八分的心。
……
启源镇上进了一辆旧旧的马车,慢慢地来到了君家的门口停下。
上面下来个年轻人,大冷天却只穿一身粗布旧衣,给了车夫钱之后,便背着个布包,一边搓着手哈气,一边走到了君家的门前。
张伯见他往这边看了几眼,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主动招了招手。
“小伙子,你什么事?”
年轻人冷得面色发紫,手上也多是皲裂,看起来吃了不少苦。
他说话的声音也因天冷打着颤。
“大伯,我……我找君老爷。”
“找老爷?找老爷什么事?你是哪位啊?”
“先父姓杨,名泰,先母姓桑,他们曾与君老爷君夫人有过故交,在明远乡的时候。”
张伯思忖一番:“可有凭证?”
“有,不过,我想亲手交给君夫人。”
“大夫人已仙逝,如今的夫人姓李,这样吧,我先替你传个话,你且等一等。”
“好,多谢大伯。”
张伯说:“你先进来避个风,好歹比外面暖和些。”
年轻人略犹豫一下同意了。
张伯走进前厅,到君正面前附耳说了一声。
“明远乡?”君正略一思量,记忆开始逐渐清晰,“啊,我想起来了,快把人请到偏院去,我这边事完了就过去。”
张伯应了两声,请年轻人到了偏院,并且给他生了盆炭火,让他取取暖。
等君正抽着空过来时,杨元辰快要围着火盆睡着了。
他赶路多日,许久没有感受过暖和的感觉了,又累又饿,使他的意志忍不住略微松懈了片刻。
但他仍然保持着一丝清醒,君正的脚步声使他立刻坐直了身子。
他抹了把脸,君正的身影走入他的视线,他站了起来,行礼:“君叔叔。”
“你是……杨泰的儿子?”
“是。”
“你……你父母可好?”
杨元辰听到此话立刻红了眼。
“家母两年前去了,家父三个月前也离世了。”
君正回忆起以往,忍不住叹息一声。
“你受苦了……你叫什么名字?元辰是吗?”
“是,我叫杨元辰。”
“你吃饭了没?别的话先放着,你先吃饱再说。”君正唤来小厮,让端了饭菜来。
杨元辰道谢一番,才开始吃饭。
君正默默观察着杨元辰,见他虽然衣着落魄,满面风霜憔悴,但行为举止皆有礼有度,倒也不错。
等他吃完,他才问:“如今,你打算去哪?”
“上京参加来年春闱。”
“好,有志气。”君正点头,“天太冷了,不如在我家住一段时间吧,稍微暖和了再走。”
“这怎么……怎么好……”
“怎么不好?我与你父亲是故交,你母亲与我先夫人更是手帕金兰,虽多年未见,如今见了你,仍是一样的。”
杨元辰迟疑一番,才道:“君叔叔,我来其实还为了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我母亲与君夫人定过一纸婚约。”他从包袱里取出一封发黄的信封,里面是陈旧的信纸。
“哦?”君正对此事似乎有些印象,但一时也想不起来了,忙接过信纸来看。
只见上面确实写了当年君如是母亲与杨元辰母亲为两个孩子定下娃娃亲的事,还有两个人的签名与手印。
“是墨瑶的字迹,这我认得。”君正点头。
他看向杨元辰,目光极快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怎么说?元辰,你此番来,是求亲来的?”
杨元辰没注意到君正的表情变化,他点了点头。
“这是父亲临去前的愿望,希望我来一趟。”
“啊……是这样……”君正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还要为明年春闱做准备,倒也不用急在这一时。”
“晚辈确实不急在一时,只是想将先母与君夫人的信送到您手上,至于以后的事,还要看缘分。”杨元辰道。
君正见他颇有些自知之明,不禁有些满意。
“这样,你先住下来,也别提婚约的事,只专心念书,有什么需要你跟我说就是,如何?”
“君叔叔,我怎能在此白吃白喝呢?”杨元辰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君正又劝他几句,见他决心不改,便道:“那这样吧,你到我们家账房去管个账,也就不算是白吃白喝了,怎样?”
“可……”
“别推辞了。”君正手搭上他肩膀,“年轻人有傲骨是好事,但也要识时务,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要怎么去京城?万一路上有个好歹,你们杨家是要断后吗?”
“那,多谢君叔叔。”杨元辰这才应了下来。
君正环顾了下,说:“我让人今天就收拾个屋子出来给你住,你安心住下吧,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好好念书是正事。”
杨元辰大为感动,连连道谢。
君正又嘱咐了几声,便回宴会上去了。
等到了晚间,席也散了,人也走了。
君正略有些腰酸地坐在床边泡着脚,李氏给他按摩着肩膀。
“怎么样?”她问。
“什么怎么样?”
“当然是刘将军啊。”李氏翻了个白眼,“你不会掉链子了吧?”
“哦……也没,他话不多,咱们也说不到一块去,整个席下来,就被一堆人灌酒了,话倒是没说几句。”
李氏“呸”了一声:“就知道你不行,官场上但凡你机灵点,会说话,以前也不至于被人捉了小辫子。”
君正撇脸:“以前的事提了干嘛?”
李氏道:“算了,那也不提了,反正我这儿一点问题可没有,刘老夫人不知道对如是多么满意呢。”
君正思虑了会,一直到李氏敲他背:“你走什么神呐?”
他认真道:“要不然和刘将军那事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