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惊 ...
-
海滨新区开业的前三天，漆黑的夜幕下，一支整齐的小队沿着荒漠来到爱乐之都城外。
看守城门的士兵阻止了小队的进入。
士兵：“新区是我们爱乐之都的地方，我们自己有自卫队，你们自由军团没有权力插手。”
小队反驳：“盗火者是我们自由之城的要犯，我们会负责到底！”
听到这话，看守士兵有了表情，他扫视一圈小队，半是嘲弄地说：“盗火者？就是在你们那儿连续作案了六次都没被逮捕的家伙？”
“放心，我们可不像你们，他的预告我们已经看到了，早就备下警戒，开业大典会如期顺利举行。”
最后，他扬声送客：“请回，不送。”
“你……”
两方僵持片刻，小队中忽然出现一道漆黑的身影，在半明半暗中逐渐走进，人们不自觉向两旁让出一条道来。
高大修长的身影比其他人高出了一截，身上的装束和自带的气场让他和周围的人群区分开来。
他穿着笔挺的黑色军装，外面罩着一层宛若机甲的外骨骼，泛着冷光的黑色金属轻巧地覆盖住他的主要部位。一头像海藻一样的黑色卷发沿着脸侧垂直肩膀，他下半张脸带着面具，浑身上下都漆黑一色，恍若融入夜幕之中。
没被遮挡的另外半张脸在黑夜里泛着死人般的白，一双淡漠的眼睛半垂着，黑色的瞳孔平静地看向拦路的卫兵们。
士兵为男人不同寻常的气场惊动，宛若藏鞘的利剑来到自己面前。高大的阴影自上而下笼罩，男人略带惫懒地开口：
“圆桌，第九席。”
“圆桌？”
守为的士兵条件反射地看向男人肩头，刚刚被他忽视的标志——
“你……您……”
肩上是一朵花，一朵天堂鸟。
箭头似的花瓣像振翅的飞鸟停立在冷铁上，橙的耀眼，蓝的矜贵，在男人漆黑的底色上凭添一抹亮色。
如果仅仅只是一朵花算不了什么，只要愿意，任何一个人都能花个七八块买到一大把人造的漂亮玩意儿。但这个不一样，这是一朵真的、活生生的，从造价昂贵的培育室里长出来的天堂鸟。
什么档次的人物能把这种珍贵又娇嫩的花朵随意地往肩上一别，用来当身份标识啊！
哦，圆桌啊，那没事了。
天堂鸟象征着自由之城的驻军，自由军团。普通士兵会分到一枚天堂鸟徽章，但圆桌不同，他们可以拿到特殊培育出的真花。最重要的是，圆桌直属于联合政府的特殊组织，他们拥有跨区执勤的特权。
“啊。”男人懒懒地偏了偏头，应了一声，算是回答士兵略显呆滞的反问，随后继续道，“盗火案由我接手，这是公文。”
“不不不……”卫兵猛得回过神，不敢多看一眼，深深地鞠了大躬让出一条路来。
“您肩上的天堂鸟就已足够证明一切了。”
爱乐之都城门大开，卫兵们目送着小队渐渐走入其中，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据说，“圆桌”共有十二席，每一个拎出来都是能手撕钢筋、脚踢水泥的人形兵器。
这“盗火者”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惊动了这样一尊大佛？
荧幕上，因为没上网而一致错过的预告片在付子沐和褚梁面前放映结束。
头顶传来的某种东西爆炸的声音，似是在对付子沐说，他没有在做梦。
付子沐猛得回过神，一卡一卡地转动脑袋，对上褚梁的眼睛，他们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饼状图。
付子沐生活在自由之城下城区，隔三岔五上演的枪战锻炼了他的神经，让他对法外狂徒有了些许免疫力，但即便如此，这种敢于在大庭广众下硬刚、公然叫板的疯子还是少有。
“不是说开业大典会顺利举行吗，我们相信你们的安保才冒着生命危险过来！结果就是这样！你个****！”
义愤填膺的人们声讨起爱乐之都高层，发出震耳欲聋的妙语连珠。人群一下子如被搅浑的污水般乱了起来，吵的吵，跑的跑。
付子沐心惊胆战地抱着自己装满劳动成果的背包，另一只手拉着褚梁，带着他跑，试图从大楼里突出重围。
那爆炸声就隔着一层水泥从他们头顶上传来，他生怕头顶上突然坍塌，把他们活埋。
好在爱乐之都虽然和自由之城风格南辕北辙，但在压榨资源上，两者如出一辙。为了将有限的空间利用最大化，他们在造楼的时候恨不得在3D的空间里建出8D的效果，主打一个纵横交错，比蜘蛛还能织。
在下城区住了十年的付子沐轻而易举就在从中找到了普通人不会注意到的小道。
付子沐和褚梁像鼹鼠般钻进钻出，翻过几个栏杆，又跳过几个露台。然而，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出于某种该死的缘分，他们头顶的爆炸声竟一刻也没听过，像猫捉老鼠般紧紧追在他们后脚跟。
“不对，走这边！”
“算了算了，我们回去……”
一时间，两人到处乱蹿，好不狼狈。
枪声紧跟着爆破的声音响起，付子沐听见数道沉重的脚步，终于，他看到前方出现了楼梯出口，他眼前一亮，迅速和褚梁一前一后奔了过去。
随后，迎面撞上了从楼道上走下的人——
红色、鬼脸面具、手上疑似拿着炸弹……
付子沐两眼一黑，“……”
“哟！”
爽朗的招呼声打断了付子沐试图撤回走廊、假装无事发生的脚，盗火者高高抬起戴着白手套的右手，向他挥舞得欢快。
付子沐双脚钉在原地，头脑放空，呆滞道：“嗨……嗨？”
“你好呀，好久不见！”
“你、你好……”
……好久不见？他们见过？什么时候？
“抱歉……我、我好像，不记得你……”
“哈哈哈哈哈！”盗火者大笑出声。大抵是被付子沐呆傻又认真纠结的模样戳中了狗屎笑点，他双手捧着肚子，在楼梯上笑弯了腰。
“……”付子沐一动不动。
后面的褚梁看着这一幕，沉默了。
他放弃了对灵魂空白的付子沐的指望，一边喘气一边暗自戒备起来，试图找到打捞他们小命的办法，拼命在大脑中翻找相关的记忆。
按照他之前看的新闻，盗火者前六次作案的时候似乎没有多少普通居民受伤的数据，对方应该不是那种滥杀无辜、以见血为乐的愉悦犯。
那么……
褚梁的思绪突然中断，他眼尖地看到楼道拐角似乎有些许异样。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在盗火者身后探出，对准了他们三人所在的地方。
公安的追兵？
褚梁忽然感到一阵不妙，连忙开口大喊：“等等！别开……”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发子弹已经出膛。
“砰——”
褚梁瞳孔骤缩，眼睁睁地看着黑色的子弹头划破楼道中的昏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得极长，他几乎可以清晰地看到弹头是如何地旋转，上面刻着精细的符号。
他认出了子弹的类型，打在人身上就会发生爆炸，破坏周围一大片，而这里空间狭窄……
连“糟糕”两个字都来不及冒出，褚梁第一时间伸出手，想要拉住付子沐。然而，这短短的一臂距离在此刻显得无限遥远起来。
就在褚梁以为，他们两人的小命今天就要彻底交待在这里的时候，另一发子弹破空而来，半指粗的弹道将前一颗子弹冲开，轨迹偏折，一起撞上墙壁。
“轰——”
墙面被炸开一个大洞。
付子沐被炸懵，和褚梁堪堪倒地，粉末和碎石扑了他们满身。
高悬的心脏停数秒，才重新开始跳动。付子沐清楚地听到楼梯上方传来一声怒喝：
“如果你眼睛瞎了，难道还听不见系统的提示吗，那里站着两个普通人！”
他努力仰头往上看，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占据了楼梯口几乎一半的空间。
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摁着开枪的人的脑袋，狠狠锤进墙面。一声闷响，墙壁上多了一道裂缝。被暴力惩戒的小兵毫无反抗地跌倒在地，头上的防护甲碎了大半。
“回去之后，自己领罚。”
他一身漆黑，军装外的外骨骼逆光反射出刺眼的白芒，宽大的衣领和金属面具挡住了他下半张脸。付子沐看不清他的神色，只隐约能看到脸侧几缕蜷曲的黑发和一双黑色的眼睛。
和自己一样颜色，付子沐想。
似是感受到付子沐的视线，男人睥睨着双眸向下扫来。浓黑色的眼瞳厌倦地半敛着，带着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冷漠，似是刚才的怒火不是他发泄的般。
和那双眼睛对上的瞬间，付子沐心中一颤。
好强的气势。
莫名地，他觉得对方好像认识他。
男人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片刻，随后掠过褚梁，最后看向盗火者。他冷淡地开口道：“到此为止了。”
盗火者丝毫没有被抓到的惊慌，哪怕前一秒刚被人用枪口瞄准，和死神擦肩而过。他踩着脚下的碎石，依旧语气欢快，声音轻佻：
“哎呀，不愧是第九席！救命之恩，要不要我以身相许呢？”
付子沐的耳朵还因爆破声嗡嗡作响，他听不清两人究竟在说些什么，动作迟缓地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有些呆愣地看着上方对峙的两人。
四四方方的封闭楼道构成了他眼中的一幅画。
画面的左下角，隐约有什么动了动，盗火者拿出一个红色的按钮。
“多亏了你……我才……”
右上角，被称为“第九席”的男人抬起左手，覆在手臂上的外骨骼变幻，形成枪口，对准了盗火者的后脑勺。见到对方的动作，他神色突然一变。
付子沐的视线不自觉被“第九席”的左肩吸引。
在建筑外，远处的爆炸声连续轰鸣起的那一刻，付子沐失去了意识。最后一刻，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有机会一定要问问他，天堂鸟是从哪家买的。
做得竟然比他还逼真……
付子沐是在一片漆黑的迷雾中醒来的。他捂着钝痛的脑袋，感觉自己的耳朵还在耳鸣。
它实在承受了太多。
他呆愣地环顾了一圈，半晌，才从迷茫散乱的意识中拼凑出一句完整的疑问。
这是……哪里？
面前没有了不可一世的犯罪分子和冷硬淡薄的军官，取而代之的是一幢高不见顶的、静静伫立的大楼，它半边身笼罩在迷雾中，楼身发着幽幽的蓝光。
这蓝光是这儿唯一的光源。
付子沐仰头看去。
大楼的外型像某种古老的、只留存在历史影像中的建筑，它的外面刻着神秘的阴阳阵法，外翻上翘的檐角上立着不知名的石兽。每往上一层，阵法和石兽就变了个样。
他仰断了脑袋，也没看出这楼究竟有多高。
幽蓝的光线从变幻的阵纹和石兽的双眼里放出，没入重重迷雾之中，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雾里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
倘若再给付子沐一次机会，他绝不会在那场葬礼上，关掉突然侵入收音机的犯罪宣言。
他会好好听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