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岛萤火》木成天

9、第九章

　　过了不知道多久，随着轰隆一声雷响，开始噼里啪啦下起雨来。

　　阳观还没回来，对面的人在解释完后，就低头玩起手机，没再说话。
　　南昭也不是主动找话的人，只能低头玩手机。
　　过了一会，对面的人手机响起来。

　　她没抬头，听到他嗯了两声，然后不耐烦说了声滚。

　　南昭还是因为那声滚抬起头去。对方恰好看过来。目光撞在一起，他收了手机，说：“阳观不回来了，他奶奶有事找他。”

　　南昭歪着脑袋茫然地啊了一声。
　　对面的人瞥她一眼，忽地往沙发上一靠，语气松散道：“你怎么有时候呆呆的？”
　　南昭眉头一皱，出于条件反射回嘴：“你才呆！”

　　他挑了下眉，恰好有人敲门，随之一个声音传来：“您好，外卖！”
　　他起身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他提了两个袋子进来。
　　一袋子烧烤，一袋子药。

　　他将东西放在南昭面前的茶几上，说：“吃吧，吃完上药。”
　　南昭一脸正经：“我肚子不饿。”
　　话音未落，肚子就不争气叫了一声。她放学就等着天暗了出来找他，饭都没吃。
　　她立刻去看他，就得到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南昭感觉自己的耳朵以光速热起来，然后她听到他刻意拉长的一声哦。

　　他明显故意的，将烧烤摆摊儿似的摆在南昭面前，香气四溢，南昭的肚子又不争气叫了几声。
　　对面的人跟没听见似的，坐在她侧面的沙发上，拿起一串羊肉吃起来。
　　他吃东西很快，但又不会给人夸张的感觉。
　　南昭看着，咕隆咽下一口口水。

　　他一连吃下好几根串，这才像是想起她似的，说：“要不吃一串？”

　　南昭看着他捏着手指上的串，半天，终究是没抵抗住诱惑，慢慢伸出手去。

　　在接串时，南昭心里暗自发誓，只要他敢嘲笑一声，她就不吃了。结果她接过串后，对面的人就低头继续吃起来，并没有发出她想象中的嘲讽。

　　她看他一眼，这才吃了一口。

　　羊肉串，肉饱满汁多，比闻起来还要香。海岛上海鲜多，但羊肉什么的需要外部进货，在外面的烧烤店很少能够吃到这么好吃的羊肉。

　　她不自觉瞪大了眼睛。

　　对面的人头也没抬，却像是直到她反应似的，说了句：“小虎叔的烧烤在这一带很有名。”

　　南昭如实点头，又想着他没看着，道：“确实可以。”

　　他轻轻笑了一声。那声音低沉悦耳，宛如谁按了下钢琴的低音键，让人情不自禁浮想联翩。

　　南昭埋头吃串。突然听到咔嚓一声，他一只手扣着可乐，直接单手给她打开一瓶可乐放在她面前。

　　“谢谢。”她说。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拒绝她的谢谢。

　　吃饱喝足，南昭甚至有种脚都没那么痛的感觉。

　　梁祈起身收拾桌子上的残局。南昭想着起来帮忙，他却道：“坐着！”
　　语气带着点命令的味道，南昭被他唬住，没站起来，等反应过来时，他已风卷残涌将垃圾全部扫进垃圾袋，开始拿着抹布擦桌子。

　　看那架势，并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反而像是经常做家务的样子。
　　尽管不想承认，但这短短的时间，南昭已经悄无声息间对他整个人产生了巨大的改观。

　　等他出门倒垃圾，南昭拿出药，准备给自己抹药。

　　梁祈出门打开大门，风吹起门前的帘子，带来一股泥土的味道，外面时不时响起一阵雷声，雨也越来越大。

　　南昭脱鞋时忍不住担忧，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

　　不脱不知道，脚踝竟然肿这么大。她以前跟宋南枫打架也受过伤，但那种伤总会让她自暴自弃，越痛越会给她一种报复似的爽快。今天这伤却不一样，分明只是轻微的扭伤，却让她莫名其妙格外在意。

　　看着那鼓包，她小心翼翼伸手在上面点了点，直接疼得自己抽了口凉气。

　　袋子里买了好几种药，贴的，抹的一大堆，她一时有些迷茫。

　　就在这时一股凉意袭来，梁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在她旁边坐下。

　　她抬头看他。他刚出门淋了点雨，脸上身上都带着湿意，连带着眼睛也湿漉漉的。

　　他就用那对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声音低沉地问：“你准备这样抹到什么时候去？”

　　南昭一时紧张，手不觉按在自己脚腕上，一瞬间疼得她眼冒金星，双眼都模糊。

　　她迅速抬头瞪着出声的罪魁祸首。梁祈诧异一下，随即笑出声来。

　　低低沉沉的笑，让原本单音节的琴音变成了一连串音符。南昭听得耳朵发热，努力维持镇定威胁他：“不准笑。”

　　“好，不笑。”他说着，伸手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一瓶红花油，然后一只手抬起南昭的小腿。

　　南昭吓了一跳，几乎是叫出声：“你干什么？”
　　他看南昭一眼，眼神平静：“别乱动。”
　　说完，他一只手按在南昭脚踝上，南昭哪里被人这样碰过，条件反射，一脚踹了出去。
　　这一脚直接踹在他的胸口，他闷哼了一声。

　　南昭：“……”

　　眼看着他的眼神黑沉下去，南昭心想，完蛋，他生气了。
　　对方却在这时看着她，说：“伺机报复？”

　　南昭摇摇头，说：“抱歉。”
　　他低下头去，一边用一种懒洋洋地语气说：“你要是再乱动，我就把你丢出去淋雨！”

　　小学生般的威胁弄得南昭呆了下。就在这时，她感觉脚踝上一暖，他的手按在了上面。

　　南昭从未被异性这样碰触，整个人僵硬起来。

　　对面的人倒是一派自然。

　　对方周围总是不缺异性，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看她这腿定是跟猪肘差不多。南昭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就任由他给她处理了。

　　他看起来总是漫不经心的样子，没想到却格外细心。
　　南昭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脚踝上轻轻按着，在他温柔的按摩下，一瞬间南昭觉得她肿大的脚踝都没那么丑了，甚至有种被视若珍宝的感觉。

　　这个意识让南昭双耳热了一下，好在这时，对面的人放开了。

　　“好了。”他说。南昭忍着心中莫名的失落，低头说了声谢谢。

　　对面的人则站起身，去旁边的水池洗手去了。

　　南昭动了动脚踝，大概是被对方按得麻木，此时也感受不到疼痛。

　　她抬头看一眼窗外，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轰隆隆的雷声也在不断响着，有种整个海岛都要被淹没的感觉。

　　南昭坐在沙发上晾了一会脚，然后将袜子穿了起来。
　　对面的人也回来了。他看了眼南昭的脚，又转身将房间里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点。

　　他走回来，说：“今天你就在这沙发上休息吧。”
　　南昭看了眼外面的大雨，又看看自己的脚，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她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打扰了。”

　　梁祈不在意的嗯了一声，坐在那边拿出一台平板点起来。

　　南昭也拿出自己的手机，发现没电了，她抬头问他：“有充电器吗？”
　　他从茶几下拿了个充电器丢给她。她接住，四处看了看，最近的插头在对面的电视机处。
　　她正要起身过去，他说：“给我吧。”

　　他又起身走过来。南昭将手机跟充电器递给他，他接过去。南昭看着他走到那边将他的手机充上，一边忍不住说：“学校查寝怎么办？”

　　那人闻言回头看她一眼，眼神仿佛在说，这是需要担心的事情？
　　也对，他这种课都不来上的人，怎么可能担心查寝被记名字。南昭正想着明天应该如何跟班主任解释，对面的人突然道：“最近发生这种事情，学校好多学生回家住。”

　　南昭嗯了一声，又说：“你们这个小猴子成立多久了？”
　　他：“好多年，我从别人那里继承过来的。”
　　南昭：“你们有很多人。”
　　他嗯了一声。
　　南昭暗自吞了口口水，又说：“你们……还收人吗？”

　　对面的人闻言终于抬头看过来，那眼神又带上了那副仿佛看到什么有趣东西的打量。
　　他一挑眉，说：“终于想跟我结盟了？”
　　南昭立刻道：“两码事！”

　　他往沙发上一靠，双手放在脑后，嘴角染着一丝痞气：“除了跟我结盟，其他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南昭：“……”
　　她翻身躺沙发上不理他。

　　沉默了一会，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过去多久，南昭感觉头顶一黑，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被扔在她身上。

　　她睁开眼睛，是一条毛毯。她抬头去看，发现梁祈已经回了房间。

　　盯着毛毯看了一眼，她还是将其裹在身上。

　　梁祈应该是个可以相信的人，她这样想着，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沙发很软，十分适合睡觉，但空气里有股红花油的味道，加上房间里有个异性，总让她不能那么安心入睡。

　　南昭就这样辗转反复，最后干脆躺在那里盯着一边。

　　梁祈刚才回房间时调暗了客厅里的灯。在昏黄的灯光下，南昭盯着天花板，脑海里莫名想起梁祈刚才给她按脚的样子。
　　他一脸的云淡风轻，看她的脚还不如看一只猪蹄。
　　果然是老司机，经验丰富的样子。

　　她用毯子蒙住自己，毯子上有一股草药的清冽香味。这肯定不是香水或是沐浴产品的味道，应该是他吃的什么东西。是药吗？难道他有病？她这样想着，脑海里又将今天的一切过了一遍。

　　翻/墙，夜里巷子里的狂奔，对方低头看她时的调笑，以及两个人吃串时的香味……最后，她终于被一层困意笼住。在陷入睡眠的前一刻，她脑海里的声音是：其实，梁祈这个人还挺好的。

　　另外一边，梁祈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后便将手机拿出来。
　　这手机从他倒垃圾回来就一直放在口袋没碰过，此时页面停在搜索页面，上面的问题是：男生碰女孩子脚要注意什么？
　　被点开的一条回复是：假如是特殊情况，比如处理伤口，这种是不需要带性别视角去看的，当然，一定要尊重对方，不要有过多的乱七八糟的行为和眼神。

　　而最热的一条回复明显带着些恶趣味，内容是：在我们老家，男生碰到女孩子的脚，是要嫁给对方的哦！

　　梁祈盯着这条回复看了一阵，打出两个字回复上去：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