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醺长板》gelato

1、01 再见

　　夜晚，这段两车道小坡在路灯下光线昏黄暗淡，来往的车不多，只不过下坡的尽头是一个丁字路口。
　　一个小学生挨着人行道在机动车道上踩着长板，这要是刹不住的话，冲出去就是双向四车道大马路，路过的士雪糕几乎能脑补出一个车祸现场。

　　士雪糕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但那小孩的板太眼熟了。
　　不可能吧。他默默地想着。可是光线太差，他不敢确定。

　　士雪糕回头望着那远去的长板，最终还是转身向那小孩跑去，拦住了他：“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士雪糕的语气很平淡，不像反问句，而是求解答的疑问句那种。但是由于刚好背着光，他的脸在阴影下显得有点可怕，那小孩显然是被吓到了，差点扑街，被他安全地截住了。
　　那小孩哆嗦着也不敢吭声，默默抱起长板想开溜。士雪糕抓住板的一边，追问：“这个不是玩具板，是谁教你玩的？他没警告你冲坡要戴头盔吗？”还有在这种路段玩耍，根本就是上赶着投胎。

　　小孩：“我……我忘了！现在回去拿。”
　　士雪糕相信了，松手：“哦，原来是忘了‘死’字怎么写了，下次一定要记得哦。”

　　两人分别。
　　士雪糕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在这里玩就算戴着头盔也会死吧。
　　他马上转身想追回那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小屁孩骂几句，然后就看到那孩子在不远的十步外被人拦住了。

　　那里正好是路灯的正下方，亮堂堂的，相对其他阴暗的夜路来说。于是士雪糕看清了那块长板。
　　整板除了轮子，板面和与轮子之间的桥都是全黑色，左前轮和右后轮一样是黑的，只有右前轮和左后轮是血红色。
　　这样的搭配在士雪糕还在玩板的时期算是罕见，因为通常四只轮子都是一套一套卖的，往往颜色相同；想要不同颜色搭配，相当于要买多套同型号不同色的轮子。
　　士雪糕最后买的那板，就是跟板友一起拼了两套轮子。他的长板跟那小孩手上的是同款——除了轮子的颜色是反过来，他的是左前、右后轮是红的。

　　与其说士雪糕看清了长板，不如说他看清了来人。
　　那个人就是那个板友，名字叫甄冰川。

　　“你的板我烧成灰都会认得的。”士雪糕也忘记是什么语境下说的，反正现在是狠狠打脸了。
　　板是完好的，但他却不敢认了。

　　士雪糕正想滚，就看到甄冰川对上自己的视线。他读懂了那眼神：敢走？

　　甄冰川那么一瞪，小孩子由原本的瑟瑟发抖直接吓跪了，把板递送出去，哀嚎：“我我我我再也不敢了，就算冰川哥您把板扔垃圾桶里我也不会再偷偷捡回来玩了！！！”

　　甄冰川冷冷地别了那小孩一眼。
　　“下次我扔的时候会把它烧成渣渣，你捡了也没用。”士雪糕不紧不慢地溜达过去，迎着小孩子的满脸问号再次补解说，“他的面部表情传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然后士雪糕压住内心的七上八下，试图转移话题，指了指小孩问甄冰川：“他是……”
　　甄冰川眼皮耷拉了一下，含义：你说呢？
　　两人长得也不像，结合“冰川哥”这个称呼的话……士雪糕：“领居家的小弟弟？”
　　甄冰川微微点了一下头。
　　士雪糕：“哦。”

　　仿佛是太过于懵逼以至于邻家小弟连话也变得不抖了：“大哥哥你……能看出来他想说什么？”
　　士雪糕理所当然道：“只要仔细观察就能明白了吧，连我这样的傻叉也能看懂诶。”

　　“……”邻家小弟沉默了半秒，左瞟瞟士雪糕右瞄瞄甄冰川，总结道：“你们这么郎才男貌，难道是……前男友关系？”

　　甄冰川和士雪糕，一个冷酷，一个英俊，乍眼一看看很般配，小弟犹豫了那么半刻，只不过是因为后者自带傻里傻气的气场，为他的颜值减了几分。
　　两人听完还没尴起尬来，小弟又添了一句：“那我在这里是不是像电灯泡一样特别碍眼？”

　　甄冰川闻言，凉凉的目光刮过来。
　　士雪糕“翻译”道：“他‘说’：既然知道还不快滚。”

　　邻家小弟马上滚了。
　　士雪糕说的时候其实并没过脑子，作为熟练的“人体翻译机”，甄冰川的眼神信息从他眼里进去能直接往下脱口而出。他说完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句什么鬼话，内容简直就是默认他俩的关系被小鬼猜对了。
　　顿时惊骇地望向甄冰川：“我……那什么……我能算是你前男友吗？”

　　甄冰川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明确地表达了“算”。

　　士雪糕虽然一直很有自知之明的傻，但他觉得自己没傻得那么离谱。
　　士雪糕：“不是……等等……”脑子太笨转不快，但还是能慢慢分析的。“首先，我们有成为过男男朋友关系吗？”

　　甄冰川首肯。
　　“……”士雪糕有点无奈：“好吧，可能是我太蠢了当时没有发现？但是就算是真的有，那也太……你对你的男朋友也太不上心了吧？说完‘滚’就再也没有见过一面，再也没有一条微信？”
　　两人一年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滚。”如果算是分手的表示，那甄冰川也太人如其名了。

　　甄冰川摆出一个比较复杂的表情。
　　士雪糕看不太懂：“‘我就是这么冷淡的了’……后面？抱歉这句话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甄冰川只好醒了醒嗓子，开了尊口：“当初可是你追我的。”
　　后面还冷笑了一下，他知道士雪糕能看懂；如果换做是跟其他人说话，大概他会直接说出一句：“呵。”

　　士雪糕快被冻僵了：“啊？什么？那也能算？”
　　甄冰川一脸冰冷地用表情传达：难道不算？

　　士雪糕：“……”

　　他不太情愿地回想起了那一幕。
　　那是一个普通的日子，甄冰川突然脑子抽风似地对士雪糕摆出一副很复杂很复杂的表情。

　　士雪糕：“你想说，觉得我傻傻的很适合当你的……什么？”
　　甄冰川：那个不是什么专业术语吧，你是在装看不懂吗？
　　士雪糕：“……虽然有可能看懂了，但是太不符合我对你的认知了，所以应该是我误解了吧。”
　　甄冰川：没有误解。
　　士雪糕用力地揉了揉眼睛：“你说什么？”
　　甄冰川轻轻地认真吸了一口气，淡然道：“我说：你傻傻的很适合当我的泡友，火字边的那个‘炮’字。”

　　士雪糕的神情活像一头撞上了冰山，变得更沙了。

　　空气就那么冻凝了足足十分钟。甄冰川一直冷眼看着士雪糕。
　　士雪糕严重怀疑自己的智商太低了以至于无法分辨出这兴许是一个冷笑话？
　　他一脸煞笔样地笑了笑：“啊……可是……像我这样的傻子根本不知道爱是什么，谈恋爱什么的跟我不沾边……”

　　甄冰川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最后还冷笑了一下，冰冷度大概是1，那意思士雪糕读懂了：所以才说是做泡友啊。呵。

　　“哦。”士雪糕差点傻傻的就答应了，“可是，如果不谈恋爱就直接上床，显得你好像渣男哦。”

　　“……”甄冰川被冻到了一小会儿，然后示意了一个眼神。
　　士雪糕又揉了揉眼：“我没看错吧？你想让我追你？”

　　甄冰川点头。
　　士雪糕：“……”

　　士雪糕被满脑子的问号逼傻了：“我不知道要怎样追男人啊。”
　　甄冰川：你不会上网搜吗？

　　然后士雪糕傻傻的根据网上的可疑教程，送送花，下下药。

　　士雪糕把甄冰川放倒在床上，有点小得意：“虽然我很傻，但是不会傻到去违法的。那个只是泻药而已哦。”

　　甄冰川刚上完很多次厕所，一副虚弱的身躯应该能保住士雪糕的贞操了。他用比平时更冰冷万分的目光死死盯着士雪糕。
　　士雪糕不太确定也不想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无视甄冰川无声的信息，吞了口唾沫，严肃地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只谈柏拉图式的恋爱比较好。”
　　说完他便扭过头去，不再看甄冰川直白地传送那简短有力而深刻但是很不要脸的三字“秋波”：你，上我。

　　最后，甄冰川不得不放弃了，异常冰冷地开口：“滚。”

　　于是士雪糕就滚了，而且再也没有滚回去。
　　因为如果继续玩长板，很容易就会遇到一样在玩板的甄冰川，所以为了滚得干净利落，士雪糕谁也没有通知，悄无声息地退了板圈，删除了所有的板友群和相关好友。

　　长板圈可以很神奇，大家虽然常常线下见面，但是现实中不算完全认识，可以不知道对方身份、不留下联系方式，最多就加一加线上好友，只要删了，能轻而易举做到“人间蒸发”。

　　士雪糕自觉自己消失了很久，虽然起初他也顺手删了甄冰川，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马上就加了回来。也有可能他只是为了测试一下甄冰川有没有拉黑他，如果拉黑了他是无法加回去的。

　　士雪糕真的傻，一直在等对方叫他滚回去。
　　然而甄冰川再也没有发过任何一条信息给他。

　　最开始，士雪糕因为没得玩板甚至有点怨恨，仿佛因一个人而没掉一个难得的兴趣爱好似的。
　　他甚至开始谋划搬到另一个城市去住，这样就能重新开始进入板圈，接触另一群板友。可是这时他才发觉，如果另一群人里没有甄冰川，玩板好像变得没什么必要。
　　虽说他入坑的缘由跟人没有关系，但无知无觉中，玩板的动力竟变成了与那个人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