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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起承转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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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
睁开眼睛也是黑暗,所以你总是闭着眼。跟他在你那间没有窗没有光的宿舍里做的时候,你从来不看任何东西。
手臂搭在他的肩头,纤细苍白的十指插入他的红发。柔软又暖和的触感让你满意地露出了一个微笑,轻轻发出猫一样的低吟。
他俯下身来吻你,动作暴烈不带丝毫怜悯。
你觉得有些痛,于是就咬他,然后尝到腥甜的液体。
他伸手扣住你的下巴,手指用力得像是要捏碎它。四秒后他放开,随即猛地一个挺进,你隐匿在黑暗中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血艳丽的颜色慢慢在你的肌肤上盛开,渲染出曼陀罗的毒冶。
你弯起嘴角,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
拉比,你很喜欢血吧。只是感觉到血就失控了呢。
你的声音里有悦耳的笑意,然后不等他作出反驳,你继续说,我也一样呢。
拉比,我们很适合啊。但是,我更喜欢拉比的血呢。
占领他的身体,束缚他的灵魂,黏稠而潮湿,有和他的头发一样的颜色。真好。
你撑起手肘,贴近他僵硬了的身体,摸索着舔舐他下唇的伤口。动作不带任何情欲,却有显而易见的挑逗。
他忽然用力推开你,撤离你的身体,然后转身下床,找散落一地的衣物。
你在黑暗中兀自笑着,闭着眼感觉到他靠了过来,温热的鼻息拂过你的侧颈到达左耳廓。
你才是残忍又无情的嗜血者呀,亚连。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这么爱你。
他在你的耳畔低语,声音带着些许激情过后的沙哑。
你装作没有感觉到滴落在你肩头并顺着背脊一点一点滑落下去的冷系流质,他的悲伤刺痛着你的肌肤,而你习惯了疼痛。
门被轻声关上,他走之后你睁开眼,漂亮的银灰色眸子像是在黑夜里也会发光一样,涌动着晶莹的色泽。
不知道为什么你又要想起,你们之间从来没有甚至不需要告白,你们之间即使是在床上也不会有任何温情。你跟他是床伴呢,只有身体可以关联。
爱什么的,不过是气氛的调味剂。相信他?那会很好笑。
于是你躺回床上,笑得伤口都又开始流血。
拉比拉比,你跟神田做的时候,一定很温柔吧。不过没关系,我受过比这重得多的伤,我承受过比这痛得多的时间,我不会……
你没有能把话全部说完,喉咙不知道为什么哽得发不出声音。于是你闭上嘴,慢慢把身体缩起来。伤口被牵动,你感觉到让你禁不住颤抖的疼痛。
合上眼,仍然是一片黑暗。你觉得自己像是个破损的人偶,躲在床角瑟瑟发抖。
【起。】
你跟他之间的关系,好像是在神田死去的那天开始变质。
那次任务中等级四被净化之后,空气中弥漫起浓郁却清冷的花香,是属于莲花的香气。那个有着丝缎般的黑色长发的少年回过头来,对他微笑。那是你第一次看见神田的笑容,美是美,但满满的都是悲伤的包容和无奈。
记忆中神田倒下去前只说了两个字,没有声音,然而你和他都读懂了那个熟悉的唇形。
拉比……
那是神田最后念出的名字。
于是你知道了之前神田之所以替他挡下那足以致命的一击,并不是因为神田确信自己可以恢复。或许神田只是很单纯地,不想看着他死去而已。因为对于神田来说,那也许比见不到那个人更让他无法承受。
你站在一边,怔怔地看着他俯下身抱起少年正逐渐变凉的身体。
他说,优。优,我在啊。
他脸上的表情让你的呼吸变得很疼痛,那是连眼泪都无法诉说的悲伤。
你想要说些安慰的话,你想要驱除胸口的沉闷感,可是你发现自己没有立场。他们相遇在你之前,你从一开始就丧失间入的资格。
你站在原地,连眼睛都忘记眨。风一阵一阵吹过来,你的眼眶干得发疼,一闭上就是酸涩的潮湿感。你不知道自己在为谁流泪,好像不只是神田,好像不只是他。
那天夜晚他敲开你宿舍的门,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凑上来吻你,扯下你的衣服,把你推到床上就开始做。
几乎没有前戏,动作却激烈而狂暴。
你的血流到床单上,而他无动于衷。于是你了解了什么,在黑暗中脸色苍白地闭上眼。
他只是因为神田的死而感到焦躁和空虚,你作为被发泄的对象,没有感觉疼痛和悲伤的必要,你甚至没有要求温柔的资格。
那一刻开始,你要自己把心锁在他无法触碰到的地方。
过后他把脸埋在你的颈窝里,他说,对不起。声音低哑得隐隐渗出温柔的错觉。
你感觉到他炽热的眼泪流下来,接触到空气迅速变得冰凉,在你印满红痕的肌肤上风干。
你没有说话,因为你觉得那三个字不是给你的。
以后你总是会觉得他的眼泪在你的身体上蒸发出刺痛的悲伤,于是你感到心上的锁链被拉扯,并且勒得心有些疼。
他的悲伤,他的感情,全部都是属于神田的。为了那些而疼痛?别傻了,亚连。那跟你无关啊。
你反复这样提醒自己,直到把这些话刻进潜意识,再也无法修改。
【转。】
利娜丽说,神田的事情已经没有办法了,亚连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消沉,我们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伙伴的感觉了。
你从糯米丸子堆里侧过头,迷惑地看着她。
我没有消沉啊。
利娜丽伸出手轻轻捏了捏你的脸颊,她说,你脸色这么差,而且瘦了好多。亚连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吧。
你回过头去数了数面前的竹签,并没有觉得数量差很多。
于是你看向利娜丽,正要反驳些什么,却发现她的目光定格在你的侧颈上。
你装作若无其事地拉高不知何时垂下的衣领遮住脖颈,遮住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然后说,我有好好吃啊,珍妮做的糯米丸子还是一样美味呢。
利娜丽看着你,漂亮的黑色瞳仁泛起一层薄薄的水汽。
亚连……
你别开眼去不敢看她,一样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说,亚连,要好好爱护自己啊。
你盯着手中竹签上的糯米丸子,然后默默点头。
这时候他走过来,利娜丽侧过头去对他道早安。你听见他的声音,嚼丸子差点嚼到舌头。
利娜丽说,拉比,你年长一些要好好照顾亚连啊。他的身体状况看起来不太好,说不定都没怎么吃饭。寄生型的INNOCENCE消耗本来就大,这样身体会受不了的。
说着她站起身,很理所当然地把拉比拉到自己刚才坐的地方。
我要去帮科姆伊哥哥泡咖啡了,你们两个要好好吃饭。
然后利娜丽转身走开,你侧过头去看见他一脸还没缓过神来的表情,于是说,你不坐在这里也没有关系。很抱歉,牵扯到你了。
他抬眼看你,翠绿色的眸子如同一泓秋水,寂寥或者是悲悯,安静中带着摇曳的蓝色。
他伸手,指尖抚过你的嘴角,然后收回手用舌尖轻轻舔掉上面褐色的酱汁。他对你笑了笑,笑容淡淡像是冬季的暖阳。
亚连还真是像小孩子呢,都沾到脸上了啦。
你迅速回过头去不再看他,继续嚼糯米丸子。
真的很可爱呀,这样的亚连。
你持续认真地嚼糯米丸子。
你想对他说,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不需要也不能承受你的温柔。如果只是觉得好玩,拜托你不要再说了。心如果想要前往和被囚禁的地方相反的方向,会被勒得很痛很痛,像要窒息一样的疼痛。我如果想要靠近你,会万劫不复。
可是你觉得自己开不了口,你觉得自己根本不想说这些话。你知道其实你想要感受他给你的温情,像水一样流过身体的温暖。你觉得就算那其实是为了神田给出的也无所谓,你只是很想很想要他温柔地对待你。而这些,你从来都只敢在内心的最深处低声承认。
【转。】
那天任务结束的时候是黄昏,在回教团总部的路上他从提着花篮的小女孩手中买了四枝郁金香。是明艳的黄色,在绯红的天空下映出浅浅的暗金。
拉比喜欢郁金香吗?
咦?他侧过头来看你,怔了一秒,然后微笑,回答说,也不是啦。
你看着他,一时间不自觉地流露出迷惑的神色。
这是黄色的花嘛,会很难卖出去啊。
他的笑容淡淡暖暖,把周围的光线染出温柔的色泽。
你想要触摸他弯起的嘴角,可是手伸到一半就收了回来。你觉得自己是没有那个资格的,在黑暗以外的地方,你没有触碰他的资格。
忽然,他拉起你的手,把那些花放在你的手上,然后俯下身吻你。没有任何动作,那是青涩而不带任何欲求的亲吻。
你因惊吓而睁大眼睛,清澈的银灰色眸子倒映出天边燃烧的云朵。
他的气息拂过你的耳廓,你听见他低声说,亚连,我好爱你呢。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你推开他。你觉得你们之间的关系只被允许在床上说爱,阳光下小镇的街道边,不适合你们的亲吻。
他不明所以地抬眼看着你,于是你再次看见他的眼睛,清冷的翠绿色眸子,溢满悲悯的包容,却带出深深浅浅的无奈和悲伤。
那一刻从他的眼睛里你看见了自己的懦弱,你读出了在你承受范围之外的东西。
拉比。你说,拉比,你怎么可以……
你怎么可以爱我。这句话你说不出口,因为真的太想要。
可是仅此而已了,你不会再有进一步的接受。
你觉得你们的恋情会让神田变得可笑,所以你不允许它发生。神田要算什么呢?神田要为了什么而死呢?这样的问题的答案你不想也不敢知道了。你不想承担也承担不起,因为你觉得自己已经背负了够多的罪。
那来路不明的负罪感让你的手不自觉的用力,纤细的花梗被蹂躏得失去了原本的挺拔。就像是他给你的爱,在尚未察觉之时就已经被你践踏得体无完肤。
你希望自己不给任何人带去伤害,但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一种方法能让所有人都幸福。而你错杀的,是你最重要的他的心。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同一个前提,可是你以为的那个前提不是真的。
你从来不知道,其实神田最后说出的,不是他的名字。神田靠在他怀里的时候低声对他说出的话,你没有机会听见。
——拉比……你……不要让他难过……我好像……还是不行啊……
你从来不知道,神田之所以为他挡下那一击,是因为明白他即使受一点伤你都会很难过,是因为明白自己看不得你难过。神田早就知道他对你而言是超越友情的存在,因为一直以来爱着你的不只是他。
而他因为神田赌上性命的退让而感到无措和自责,他开始不知道如何对待你。那个夜晚他靠在你耳边对你说的对不起,确实是给神田的,但却是为了你。对不起,我伤害了亚连。对不起,我控制不了自己。他悲伤又混乱的情绪影响了你。
后来他察觉到你把心游离在他触碰不到的地方,于是他感到绝望的悲伤。但是他不知道这些该如何表达,只能跟随在心底叫嚣的冲动反复试图侵占你留下你。一段时间后他终于学会了冷静,可是你却站得越来越远。于是他只能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你。
你和他都自以为独自扛下了那些疼痛,但事实上那只能带来更多的伤害。越来越深的误会,越来越多的错过,时间过去太久,离可以相交的那一点似乎已经太远。
你和他都是无辜的,但是他作为被选择的那个人,更可怜一些。
【结。】
你把那四枝奄奄一息的郁金香放进玻璃花瓶里,试图把它们养起来。
走在去换水的长廊上你遇见了科姆伊,他端着一杯咖啡,笑着跟你打招呼,嗨,亚连。
随即他的视线落到你手中的花瓶上,在你来得及开口前对你说,亚连啊,扔花不用带着花瓶一起的。
你怔了一秒,明白过来后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些花养不活了吗?
科姆伊因你的话被一口咖啡呛到了些许,掏出手帕擦擦嘴巴然后清清嗓子对你说,虽然奇迹每天都在发生,但是亚连,长痛不如短痛。况且黄色郁金香象征的是无望之爱,扔了也没什么不好。
无望之爱?
啊,是的。虽然确实还有另一种喻意,但花之将死,还是想想它的消极少些遗憾吧。
话音未落,长廊另一头就传来响亮的一声“室长你快回来工作啊”,于是科姆伊拍了拍你的肩,立刻脚底抹油地跑了。
你垂下头,低声重复那四个字,然后泪水忽然就溢满了眼眶。你控制不了,只好迅速转身往回走。
模糊的视线让你撞上了人。他微微俯身,抬起手扶稳你。
亚连,怎么啦这么……
他看见你迷蒙着水汽的银灰色眸子,嘴角的微笑有瞬间的凝固。转而他露出了慌张的表情,他问你,怎么了么亚连,发生什么事了?
你低头看了看手中快要死去的花朵,一时间喉咙哽咽说不出话。
他顺着你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
没关系啊亚连,没事的。你喜欢我可以再送给你啊,不要伤心呀。
你摇摇头,你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不要再送花给我,你给的这些我都承受不起。可是你像往常的每一个时刻一样,开不了口。于是除了任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你什么都做不了。
他看着你,目光包容而悲悯,然后收紧手臂,把你抱进怀里,轻吻你柔软的白发。
早就这样就好了嘛,亚连。为什么你总是喜欢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硬撑呢,那明明会让你和我都很痛苦。接受我留在我身边,就那么让你为难吗?亚连……
他低如叹息般的话语拂过你的发丝,悲伤又温柔。
你抬起手抓紧他的衣角,你说,拉比。拉比,我受不了。即使会负罪也好,即使被降咎也好,我还是想要爱着你,我还是想要被你爱。这样的心情,我根本控制不了啊。
他听着,抬起手揉你的头发,然后弯起嘴角轻轻笑起来。
没事。
亚连,没事的。
我在这里,我就在你身边啊。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什么错都没有。它只是发生了,而我们无法控制。
他的衣襟被你的泪水沾湿,你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不是一时脆弱一时情动,你永远不会对他坦白这些话,你永远不能听到他的这些话。
其实理智不总都是对的,你跟他之间也只要这么一个瞬间的冲动就可以被成全。
【暗。】
你们三个人之间是没有能一起快乐的方法的,现在已经是最大限度。但这够了,因为注定会有人要伤心。
它只是发生了,而你要做的就是去接受。这是你可以为爱着你的人的快乐做出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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