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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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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辂半阖着眼睛细致的打量前方的少年.
是的,少年.
烤瓷一样的肌肤,脆弱的白皙.却有颜色纯正的乌黑头发,漆黑的眼睛几乎分辨不出瞳仁.这样的脸再加上奇异的冷清气质,颇为诱人.
--难怪抢手的很.
秦辂心中暗忖,嘴上也终于开口:“你叫陆子淮?”
少年没回话,却有些难堪似的把头扭到一边.于是颈间那个暧昧的青紫瘀痕便随之露了出来.
“你都是这么招待你的客人?”秦辂勾起嘴角,话里有一些类似威胁的语气,“还是,见到我让你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往事?”
陆子淮心里已经骂了他知道的所有脏话.当然,骂的是秦辂.但两个人身份的悬殊让陆子淮北别说开口骂,就连一个不满的表情也不敢露出来.
秦辂是他的客人.嫖客.
其实这种事陆子淮早在一年前就差不多习惯了.但为什么,偏偏是秦辂?
秦辂是他的仇人.准确的说是整个陆氏家族的仇人.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陆子淮暗暗攥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突兀的尖锐的疼.
--只是我现在再怨恨又有什么用?
想了这一句,陆子淮放开拳头,露出无奈又悲愤的笑容.带着这种笑容,他正过脸来直视秦辂:“晚上好,亲爱的客人.”
如此奇异的笑容让秦辂玩味般勾起唇角,指节叩击着下巴:“你在害怕.因为你一直没忘记我——忘记恨我.”
陆子淮没说话,麻利地脱掉衣服赤裸着趴在床上.暖气好像不太管用,他感到很冷.他一直惧怕寒冷,它就如同飘渺温柔的绸缎丝丝缠绵到他的骨髓里,然后让他死去.死得凄惨又心甘情愿.所以陆子淮就一直追寻可以驱逐寒冷的温暖,哪怕丧失他淳朴干净的人格.
静默持续了一段时间后,男人温暖干燥的指尖触到少年的脊背上,由上而下的在光滑细腻的皮肤上游弋起来.
少年无法抑制的微颤传到男人指尖,秦辂停下动作,视线聚在少年的头上仿佛能穿过头发直看到他的眼睛,捕捉那里苦苦压抑的愤恨和更多的恐惧.
“你人长得很好,皮肤也很诱人.出名也是必然的.那么,”秦辂微微停顿,“你习惯现在的工作了吗?”
“……我不是变态.”冷淡的语气却透着浓重的厌恶将对方的问题作了明确的回答.陆子淮回过头看秦辂,“客人您的问题还真特别.”
“那是自然,”秦辂点了烟叼在嘴里,“因为我想为你赎身么.”
“?”
听了男人的话陆子淮的表情里全是怀疑,他怀疑这是男人玩弄他而开的玩笑,好等他相信之后不留余地的嘲笑他.
“不信?”秦辂瞟了他一眼,“你的母亲端木若,救过我的命.在我快死的时候.”
“那时我15岁,大雨淋林又中了枪,无头苍蝇一样跑了一天一夜,最后昏倒在黑暗逼仄的街巷里.你母亲发现了我便好心的救了我,并让我养好了伤.没有她的救助我一定会死,所以我一直想报答她.”
“三个月前我终于得到了她的消息,她已经死了好多年.但所幸她的儿子还活着,让我不至于就这样欠她恩情一辈子……呵,我倒是没有想到她的儿子是陆崇山——我最大的仇人的种.”
男人夹下烟弹了弹烟灰,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惟有他刚刚说过的话似乎还有些许余音尚未飘散,轻袅又沧桑的回响在房间里.
陆子淮费了些力气才消化了秦辂叙述的往事.他坐起来披上衬衫,表情冷淡:“秦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您欠我母亲的恩情是您跟我母亲之间的事,和我没关系.在我的记忆中根本没有母亲的概念,我既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的模样,能把我和她联系起来的也只是她生了我而已.并且正如您所说我是您仇人的儿子自然就是您的仇人,我现在这个样子全是拜您所赐.所以您根本没必要把欠的恩情还在我身上.”
陆子淮确信秦辂既然已知道了他母亲的事也一定知道他从小是在陆家长大的,根本没见过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如此一来,秦辂把恩情还在他身上便很牵强了.最重要的是,秦辂是他的仇人,他怎么会接受一个仇人的施舍?
“你倒明白得很,的确是这样.”秦辂捏起陆子淮的下巴,“以前居然没注意到,陆少爷是个很有个性的人.”
“别嘲笑我.您知道我在陆家是个见不得光的人没什么身份.如果不是您仇恨太深非要把陆家斩草除根,我根本不会受牵连啊.”陆子淮被迫扬着脸对秦辂说话,但此时他已没有了初见秦辂时那火一样灼热的愤恨羞耻.对方既然不是冲着他的身体来的他也就没必要做出如临大敌的样子.
于是陆子淮一双漆黑的眼睛便和他脸上的表情一样冷淡无澜看不出其他意义,只是对着对方的眼睛做到了基本的礼貌.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决定权在我这里.”秦辂松开手轻松的宣告,“我会为你赎身并把你培养成一个人才,到那时我会把自己的一部分产业划给你.这样也就算报了恩了.也许很可笑,但我认为是对的,所以日后你若报复我我也不后悔.”
男人说完后起身打了个电话,随后俯视床上表情奇异的陆子淮,淡淡一笑:“准备回家吧.”
“……你会后悔的.一定会.”陆子淮咬着牙说,“我们是仇人.你救自己的仇人,真可笑!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对于此时的陆子淮来说,被秦辂救是莫大的耻辱.他在没有尊严也还不至于要靠仇敌来施舍的地步!
“我很清楚.因为现在,这正是我所期待的.”秦辂摁灭烟不再看少年愤怒的脸,转身走出了房间.
秦辂是个很有才干的人,二十三岁时就成为秦氏企业的领班人,可谓青年有为.
其实若按身份来算,秦氏企业本轮不到秦辂接手.秦家老爷子一共有三个儿子,秦辂是老三,又不是嫡出.只是老爷子很英明的立下家规说企业的董事不是靠身份继承,全靠三个儿子自己使能耐争取.谁最有本事能取得最后胜利,秦氏就是谁的.
家族的产业庞大而复杂,它能在大陆立足近百年屹立不倒,自然是□□白道政治经济各方都吃得开.虽然表面上都是正经清白的生意,但明白人都知道,没什么背景光是面上就不那么容易过去.私底下的秦氏不但和政府、其他企业间搞好了关系,甚至和欧洲的黑手党、美洲的□□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此也就可想而知秦氏继承人的位置会有多么诱人.
由于老爷子没说争取方式是光明正大还是暗中操作,于是三个儿子在全部成年后便开始明争暗斗什么手段都用.所以当秦辂取得胜利后他那两个哥哥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
而为了整个秦氏考虑做到了公正的秦老爷子,虽然对得起家族辛苦创立的秦氏却没能对得起自己两个儿子.对儿子的愧疚让年事已高的秦老爷子很快离世,如此,秦辂也很快接手了家族庞大的产业.
之后很短的时间内,秦辂就用事实证明了父亲的选择有多么正确.秦氏在他的领导下不但没丝毫滑坡,反而越来越有影响力越来越受世人瞩目.自然,秦辂这个年轻英挺的董事也随之为人叹服.
看着面前的银灰色个体别墅,陆子淮心理自嘲,自己竟会有被仇人请进门的一天.不知道如果陆家的那些人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应该是下巴掉到地上,还是暴怒着痛骂他恬不知耻忘了祖宗?
“想什么?进去了.”秦辂拍了拍陆子淮的肩膀,微笑着说.
“陆少爷,请.”穿着得体制服的老管家欠身行礼.
陆子淮几不可见地点点头,任佣侍为他洗浴更衣.待一切修正完毕已是四个小时后.陆子淮被牵引着来到客厅——秦辂正坐在深棕色真皮沙发中喝红酒.
“秦先生.”陆子淮别别扭扭的叫了一声,浑身僵直着站在秦辂面前.
“这么拘谨做什么,过来坐吧,有些话我们要说一下.”秦辂眼中流露满意的神色,拍了拍身边的地方示意他坐下.
陆子淮在和秦辂隔着近半米距离的位置坐下,双膝并拢眼睛自然下垂.从秦辂的角度只能看到少年漂亮的侧脸上,又密又直的睫毛如凤鸟的羽翎般垂着.
“既然要培养你就一定要去学校接受教育.我为你办好了高中的学籍,后天你就可以去上学了.老魏会让司机把你送去.”男人斟酌着说,又停下看向陆子淮,“你今年是十七岁吧?”
陆子淮怔了一下点点头,他也是在对方问楚这个问题后才想的自己的年龄,他几乎要忘了自己的年龄.
“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努力学习知识和本领,我会偶尔带你参加一些聚会丰富你的阅历和处事经验……”
男人语调优雅平缓的说着,可陆子淮却没听进去多少.直到男人说完让他回房间休息他的脑袋还浑浑噩噩的,天花板上华丽精致的水晶吊灯散发着的奢靡而温暖的光落在他身上,却让他有种莫名的无处可藏的感觉……
不过有一点陆子淮很明确的认定,秦辂的突然出现和突然救赎决不像他解释的仅仅只是还恩那么简单,他一定有别的目的.是利用他来铲除陆氏的残余势力?但是,他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别说陆氏,就是在父亲那小小一个家中,都没几个注意他的.
虽然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但对于从小受人嘲讽欺凌的陆子淮来说,还是隐约从大人们口听到过关于自己母亲的事.下贱、骚货、狐媚子……这些词语充斥在对陆子淮母亲的评价中,也就导致陆子淮的自卑抑郁心理和对母亲的一种盲目厌恶.
可以说到现在为止,陆子淮从未过上过正常孩子拥有的幸福快乐的日子.他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浓重的戒备怀疑,却又在表面上表现出一种类似畏惧的神情,特别是在被扔进黑市又卖进那个地下情色娱乐场所后.
半夜时陆子淮突然醒了过来,他直觉房间里有其他人的存在.事实上陆子淮根本没睡沉,自他懂事以来他从未睡沉过.渐渐也就养成即使睡觉也保持警惕的习惯,稍有变化他就能醒过来.
“醒了,”黑暗中靠在窗边的男人无声地笑了一下,“你很警觉嘛!”
“……秦先生,有事么?”陆子淮心道了一声彼此彼此,小声问.
“睡得不习惯吧,还是心里很烦睡不着?”秦辂点上烟,问.
对于男人很明显的避而不答,陆子淮也没追问,就着他的问题回答:“两者都有.”
“没关系,时间长了也就睡得习惯了,心里也不会烦了.”秦辂回了一句废话,听对方没出声,又说“你母亲救我那晚,我躺在她房间里也睡不着,因为心里矛盾着该不该杀了她.”
陆子淮听他又提起自己的母亲,皱了皱眉,想将男人的话自动过滤掉却偏偏每个字都清晰地印在了脑子里.
“如果换成现在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但那时我却矛盾了一个晚上也没结果.然后天亮了,你母亲也就在白天里感动了我.为一个受了枪伤又毫不认识的人提供帮助,在这样黑暗冷酷的社会中真是不易……”
“你在解释什么,秦先生?”陆子淮打断男人的话,语气里颇有些不耐烦.
“解释?”秦辂反问.
“不必在意我的想法,我也不会费心去怀疑你救我并收留我的意图.”大概是真的烦了,陆子淮毫不掩饰的讥讽着说,“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听到任何关于我那个母亲的事,一点也不.所以,秦先生没必要大半夜过来再解释什么.反正我现在是你的人,你想怎样,还不随你高兴.”
秦辂微哂:“我的人?你的意思是你认为自己是被我买进门的娈童任我蹂躏玩弄?”
秦辂的声音很接近优雅低沉的男中音,任何话经他口说出都镶上一层高贵的深沉.于是这句带有嘲弄甚至侮辱意味的话被他一说,竟像是礼貌的询问.
当然陆子淮绝不会这样认为,他并非是牙尖嘴利的人,却是冷漠得整个人都是一座冰雕般没一丝一毫的柔软.
“是,我就是这个意思.”陆子淮冷冰冰的回答.
秦辂低低冷笑:“你误会了.若我是那个意思你现在就应该正躺在我身下……”
“你想的话随时可以.”陆子淮冷言道.
“既然陆少爷盛情邀请,那等我想要的时候一定会来找你.”黑暗里看不到秦辂的脸,不知道他的表情如何.却也无法从他平稳的话语中听出什么,“现在我不想要,你还是快睡觉吧.晚安.”
秦辂走后,一切重归黑暗里浓稠的安寂,陆子淮心里却烦躁不止.
他的语言攻击对秦辂根本不起作用,他还是没能摸清秦辂的真实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