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初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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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8
两分钟。
熬过两分钟就下晚自习了。
有人心不在焉看向窗外，有人已经收拾好书包摩拳擦掌——晚间突如其来一场大雪，那是江南今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
路七白没凑他们的热闹，下课就兀自撑伞走了。
他从偏门出教学楼，走宿舍楼前的那一条小路，相比之下，那儿要安静得多。若是在早些时候，还可以欣赏到楼前金黄绚烂的一片银杏。
可路七白看都不看一眼，出了校门就站在发出昏黄灯光的路灯下，一边背单词一边等人。
雪悄无声息地落，行人已寥寥无几。
“叮铃铃”，一串清脆的自行车铃响。
段清一个甩尾的高端操作，把自行车稳稳当当停在他跟前。
他没法儿撑伞，也没穿雨衣，此时身上已化了不少雪水。冰凉凉的，刺着肌肤。
段清掸掸发上的片雪，说:“贵宾，请上座。”
“谢谢。”路七白收好那沓活页纸，其态度明显有变，对段清爱答不理。
他一如既往地坐上车后专座，拘谨地虚搂着段清的腰，一手给他撑伞。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段清扶着路七白的手贴到自己腹部，顺理成章地给他暖暖手。
路同学一看就有心事，藏不住。
“酸你。”路七白如是说。
“为什么？我又哪招你惹你了？”段清茫然，浑然不知自己干的好事。
“不说了，退一步就越想越气。”路七白额头抵着段清的后背，阖上双眼闭麦了。
“？”
段清更加不解。
从路七白回家后的状态不难看出，他是真的在生闷气——换鞋用踢的，书包用扔的，关门用摔的。
都不说话，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埋头刷题。
空气中弥漫着战争的硝烟，四处剑拔弩张。
“路七白 。”
段清第一次喊他，没有得到回应。
他坐到床沿边上，路七白背后的位置，叫了第二次。
“路七白，你看着我。”他的语气依然温柔平和，没有丝毫愠怒。
“干嘛？”
“是不是因为你这次周测生物成绩？”段清切中肯綮。
“不错，确实。怎么，你要嘲讽我，大、英、才？”
段清摇头:“还有半个月期末，你可不能颓唐。”
路七白已经完全不能再集中注意力去写生物试卷了。他把笔一丢，转过来看他。
“我对生物真是一窍不通。学了这个忘了那个，多少知识点是我真真实实掌握的？
“我不知道我脑子哪根筋搭错了，高二分科非要毅然决然地选物化生。”路七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后来我知道了，因为你，因为你是我的目标，是我追逐的对手、是我好胜心的归属。”
路七白那时也是个传奇人物，俗称“六边形战士”——毕竟谁会有本事直接把第一志向的史政地改成了物化生？
段清擦擦路七白眼角擎着的泪珠，心疼油然而生。“我很荣幸被你追。”
“但是你太好了。中考明明比我低十分，到了高中却是我被吊打。跟你的天赋比起来，我的努力算什么啊？”路七白越说越激动，他揪着段清肩角的衣服，眉心一颤一颤，情绪全从那双深棕色的眼瞳里涌出来。
“哭归哭，但学还是要学，作业也要写。最重要的是平常心。所以，乖一点，啊。”段清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捧着他的脸，拿纸巾拭去他面颊上淌过的泪水。
“嗯。”路七白仰头，“难过的时候就骂骂你，效果立竿见影。”
“好好好，随你骂。如果能让你愉快一点，也值得了。”
“哼。”路七白握拳，挠痒痒似的轻轻揍了段清一拳。
“快去把卷子写了。”
“嗯……”路七白不情不愿。
“写。”
“好吧，你对，听你的。”路七白总是会听段清的谆谆教诲。
于是路七白又斗志昂扬地把那一套地狱难度的试卷写完了。
再次抬眼看钟，已经是凌晨1点了。段清默默无闻地、耐心地一直陪着路七白。
“老段，你坐过来。”
段清照做。
“怎么了？”
“睡了，晚安。”
是个人精力就有限，路七白实在扛不住了，书桌都没收拾，枕着段清的肩头，两眼一闭，一下子就睡过去了。
“真有你的。”段清笑骂了一句，盯着他浓密的眼睫，抬手摸了摸他滚烫的面庞。无可奈何地成就了“相与枕藉乎舟中”的一幕。
翌日，清晨。
两人虽睡得晚，但起的时候公鸡还没报第三次时。
常例洗漱吃完早饭，两人就准备上学了——他们总是第一个进班的，来得甚至比住宿生还早。
段清去取自行车期间，路七白围巾棉袄裹得严实，他把英语书卷了拿在手里，兴致勃勃地在楼前玩雪。
“别冻着手了。”
段清远远看路七白赤手握着一抔雪，便好心好意要把手套给他戴上。谁知刚一近旁，路七白便将那抔雪直直朝他扔了过来，砸在他心口。
“吃我一招！”
路七白玩得很开心，昨晚的不愉快早已烟消云散。他知道段清包容他，所以不会还手，便想得寸进尺地去捉弄他一番。
段清也确实如此，他挺喜欢路七白有时候的“无理取闹”，那也算是一种增进感情的方式。
“昨天是平安夜你记得吗？”路七白看着段清为自己戴上手套。
“记得。马总不建议我们过洋节，我自己也没兴趣过。”段清回答。
马总，马飞跃，是高三六班班主任兼语文老师，高三语文备课组组长，铁骨铮铮硬汉子。在礼法之内，没有他不敢说的话，也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敢在自己的语文课上公然内涵校领导逢场作戏，他是第一人。
就差指名道姓了。
“我知道，图个吉利嘛。而且，按照以往马总带班的惯例，我们元旦应该会去爬山吧？”
“没，今年没有了。之前那个事还不怎么太平，估计是不会进行这么大规模的出行了。”
“这样啊。”路七白难掩失落的神色。
“你要想，我们自己组织几个人一起去。”
“可以可以！”
路七白坐上后座。
“就这么说定了。”
段清无奈地笑笑。
“等会儿你骑慢一点，我给你念课文。”路七白翻到英语书末尾一篇笔记密密麻麻的Reading，准备朗声诵读。
段清虽综合成绩在路七白之上，但六门里偏文科的语、英两门都是在他这个虐杀文科班的神人之下。
“能换个吗？”段清弱弱一句，底气不足，双脚蹬离地面开始骑行。
“行啊，我来给你背一遍《离骚》，请你也背一遍。”
“再换一个，背化学方程式、数学公式都成。”
“这你还要我背？”
段清一想，也是。
“你是不是不喜欢必背篇目？”路七白又开始作弄段清，“别啊，那可是郢中白雪、编教材的老师掇菁撷华希望我们传承发扬下去的优秀文化，你怎么能不喜欢？”
“得得得，你还是念英语课文吧，我不想被逮到办公室去重默。”
段清妥协了。
自行车歪歪扭扭地驶过了一段路程，那是段清的心迹。
天光大亮，伴随着校园各处的书声琅琅，路七白坐在教学楼间的小花园里负暄，身心投入地背诵着课文。
段清则窝在教室里闷头写题。
他写完一道抬头看向窗外——看向贯彻“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理念的路七白，忽然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初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