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若枫林》艾琳Eileen

5、唱歌

　　“去唱歌吧。”
　　星期天，忙了一周的论文资料总算整理出些头绪了，就在我准备躺在床上好好睡个午觉的时候，姚露用她那“一脚踢死你”的神腿，只听咣的一声巨响，门是没被踹飞，差点把我的心脏给吓出来。咳，整天跟这么个人生活在一起，可想而知我的压力有多大啦。好在这家伙只是不拘小节惯了，并没有什么恶意。咳，可是，最怕她不是故意的，那不就代表她习惯了踹门，习惯了大嗓门，习惯大大咧咧地东西乱扔一气，然后需要的时候就大叫着惨了，非拉着我一块儿帮她挖地三层。算了，睡意全无。
　　“干吗呀？大中午的。”
　　“走吧，就校会文艺部和体育部的人，咱财大不是文体不分家嘛，哈哈，太爽啦，体育部的可都是帅哥呢！”姚露的嘴都快咧到耳根了，看她那一副流口水的窝囊相就知道动机不纯。我心里偷笑，想要推辞掉。
　　“都比我们小，你这头老牛就别净着吃嫩草的美事儿了哈。”我挖苦她，知道这家伙脸皮厚，不会在意。姚露是本校应届毕业的，小我一岁，之前就是校会文艺部退下来的老功勋，文艺部现在的骨干们都曾经是她的部下，每提起当年的光辉事迹，她就把脖子挺得老高，别提多得意了，跟个小孩似的。
　　“去吧，干吗不去？你不是很喜欢唱歌嘛，你以前可是麦霸的啊，呵呵，我可是听以前的学姐说过哦，别想蒙我。”姚露连鞋都懒得换，看我还没有起来的意思，干脆把背包甩在一边，爬上我的床想把我拉起来。
　　“呵呵，别闹了，我真的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吧，我都不认识，去了就是扫你们的兴啦。”我真是怕了她，连忙推辞说。
　　唱歌，多久以前的事了。当年的大学室友，每到有人过生日、得了奖学金或是什么节日，我们总能找到一些名目常常出去聚餐、唱歌。曾几何时，我是个那么喜欢唱歌的人，总是占着麦克风不放，再新的歌都难不倒我，典型的麦霸。那时的我们，年轻，快乐，无忧无虑，有着一张张最清纯的脸，最无邪的心，相信外面的世界是美好的，相信这样的生活会在每一天里慢慢延续，然而，我们不知道，干净的校园有时却会蒙闭我们的心，让我们失去对是非的判断能力。或许，我们都没有错，只是低估了这个世界，也低估了自己。
　　“想什么呢？快点起来呀，有你认识的啊。乔恩，你不认识吗？她就是文艺部的啊，还有尹杭，你也见过的。哎呀，你快点吧，都跟他们说好了。我一说你是我室友，那几个小女生非得让你去呢，看不出来，你人缘不错哦。”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关我什么事？难道是上次看我出糗的那几个女生？咳，真是糗大了，打死我也不能去啊。无奈，被姚露死拉硬拖的带了出去。
　　“走吧。”姚露潇洒地对着大部队挥挥手，一只手死死地拽着我，好像生怕我半路逃跑了似的。我一脸无奈，只好顺着她。
　　这样也好吧，在这个陌生的校园里，还有可以说话的朋友，可以偶尔这样出去散散心，可以走出自己的世界，看看外面的风景。或许，我已经被封闭得太久了，外面的空气，真的很令我向往。
　　姚露指挥着大家分成几批打车过去，果然效率很高，很快就到了好乐迪门前。一共十几人的样子，租了个大包，要了几个果盘，每人一瓶饮料，真搞不清楚这帮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挥霍公款了，咳。
　　包厢里的灯光昏暗，色彩优雅地变换着，空调里传来清快的凉意，很舒服。偌大的包厢里，十几个男孩女孩兴奋地唱着跳着，充满了朝气，欢笑，歌声，打闹，好像永远不知疲倦。我找了个幽暗的角落坐下来，离冷气稍远些，靠在舒服的沙发上。看着他们嘻闹的身影，心里浮起一点妒意，那是我也曾拥有过的快乐，那时的朋友，现在早已各奔东西了，正在为各自的前途忙碌吧。想着想着，睡意又慢慢袭来，喧闹的声音也仿佛在渐渐离我远去，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幽暗的角落吧，我闭上眼睛，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这个旋律？……是那首歌吗？
　　恍惚中，一段再熟悉不过的音乐飘进我的意识里，那首几乎被我听烂了的歌，那段我已经可以倒背如流的歌词。有人点了这首歌吗，是谁要唱？
　　“乌云在我们心里搁下一块阴影，我聆听沉寂已久的心情，清晰透明，就像美丽的风景，总在回忆里才看得清。
　　被伤透的心能不能够再继续爱我，我用力牵起没温度的双手，过往温柔，已经被时间上锁，只剩挥散不去的难过。”
　　“缓缓飘落的枫叶像思念，我点燃烛火温暖岁末的秋天，极光掠过天边，北风掠过想你的容颜，我把爱烧成了落叶，却换不回熟悉的那张脸。
　　缓缓飘落的枫叶像思念，为何挽回要赶在冬天来之前，爱你穿越时间，两行来自秋末的眼泪，让爱渗透了地面，我要的只是你在我身边。”
　　泪，轻易地打开记忆的闸门，顺着曾经深深痛过的伤口缓缓流下，眼里噙着满满的泪，紧咬住唇，想抑住那泛滥的痛，却是徒劳，一行行冰凉的泪涌出眼底，滑过脸颊，挂在下颚，舔了舔嘴角的那颗泪，咸咸涩涩。胸口有种东西在拼命向上翻涌，好像破了一个洞，拼了命了堵不住，一阵窒息，让我本能地张大嘴巴，却无法呼吸。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眼里开始慢慢有了焦距，间奏中的鼓掌和叫好声猛然唤回了我那在回忆里挣扎的意识，我缓缓地抬起头，长长的沙发那端，幽暗中，尹杭的眼里有种晶亮的光，让我心中一惊。因为黑暗中有些距离，看不清他的脸，却好像有种复杂的表情，一种空空洞洞的寂寞。我下意识地拭去挂在下巴的泪，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窘态。
　　“快唱呀。”有人催促，几个女孩也七嘴八舌的嚷着，显然，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孩俨然成了众人心中的白马王子。是吧，这样的男孩是该成为很多人心目中的王子的，我不知道那会不会让他不幸，却会是很多女孩一生最幸福的回忆，就像我。
　　尹杭重又拿起麦，却并不看屏幕，他意味深长地向乔恩这边望着，才又慢慢地看向歌词，听得出，他对这首歌很熟悉，歌词的味道，每一个音乐细节的处理，甚至高潮时心碎欲裂的感情都表达得淋漓尽致。我没想到原来他还很会唱歌，而在大学校园里，活跃在文艺和体育方面的男孩子往往会成为校园的风云人物，受人瞩目，枫是，尹杭也是。
　　他连唱歌的样子都很好看，仔细观察，他拿麦的表情很专注，动情处还半眯上眼，一副自我陶醉的神情，音色也是醇厚动人，好像天生就是为了演绎情歌而存在的。
　　身旁的乔恩亲昵地扯着我的手臂，“尹杭好帅对不对？学姐，你看到了吗？他刚才在看我耶，他在看我耶！”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一定是喜欢上眼前这个冷峻的王子了，我看着她笑，好幸福的女孩，可以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可以天天见面，可以和他说话，可以知道他每天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你看，他又在看我了呢。呵呵，开心死啦，真的好帅哦。”乔恩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了，手臂被她扯得生疼。
　　“是啊是啊，你的大帅哥！呵呵，就那么喜欢他啊，他有那么好吗？天天见还不够啊？”
　　“当然不够啊，而且也不是天天能见啦。学姐，你不知道，尹杭是我们这届全校的风云人物呢，文艺、体育、组织能力，就没有他厉害的，我就不信哪个女生不喜欢他。”说着，乔恩望着尹杭方向神秘地一笑，“不过呢，他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真的，他们看上去好般配，无论外形背景还是能力，都是众人眼中的一对金童玉女。虽然听姚露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好像从来没有交往过，可是，看乔恩眼神中的笃定就知道，是迟早的事，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吧。
　　“学姐，你有没有在听啊？好帅对不对？冷冷酷酷的，虽然经常对人很冷，有时说话还很刻薄，可我知道那一定不是他的本意，或许，只是一种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吧。”
　　是吗？虽然一开始也是给我这种印象，可在我面前的尹杭完全就是顽皮的小孩子啊，并不觉得他很冷酷，甚至，他也没有说过什么刻薄的话，是大家对他的误会吧。
　　忘了那首《枫》是什么时候唱完的，乔恩一直在耳边说个没完。也好，不必再把自己一次次推向那个无底的深渊，回忆真是杀死我最好的武器。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时，我深信这是为他而做的，我买了张正版的《十一月的萧邦》，一遍遍地放听，把歌词里的每一字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里，只是，从来不敢在KTV里唱，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怕自己会泣不成声，这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听到有人唱《枫》，果然，还是无法自制。那个一个人生活的半年里，深秋时分，站在那一片枯黄的枫树下，昏暗的路灯下，枯萎的落叶铺满了整条枫林路，踩在上面，有种细细簌簌的声音，就像心碎。深秋的冷风吹在脸上，会有枫叶残卷，打在脸上，竟是生生的痛。踩在这样一条厚厚的枫叶上，像碎了一地的心意，耳边是这首能轻易勾引起人们心底所有的伤痛的歌，一字一句，都像把刀子，一层层刮着那残留在心壁上最后的留恋。
　　所以，枫，你就是这样让我无法忘记你的吧。即使离开，你的影子却散布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里，呼吸里有你的空气，球场上的有你的身影，只要还能听到这首歌，我又可以那么清晰地回到那一年，然后，放弃之前所有的努力。你，真的好狠心。
　　“哎，艾琳，你这麦霸就别在那装睡啦，该你啦，快点儿，你唱什么我给你点。”该死的姚露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我躲还躲不起居然还要面对她这种大嗓门的“宣传”，真是丢脸死了。此刻的我，只想赶快找个洞把自己解决掉。
　　“快点儿啊，大家都等着呢。你不会是怕了吧？难道麦霸是假的，哈哈。”
　　我干脆咬舌自尽算了，谁受得了她这副折腾啊。好吧，豁出去了，谁怕谁啊。
　　我豁地站了起来，把旁边的乔恩吓了一跳。“唱就唱，谁怕谁啊？就先唱个简单的，免得你说姐姐欺负你。胆小鬼。”
　　“说什么哪，来就来，怕你啊，你敢挑战我们就敢应战。干脆咱们分成两组PK得了，你们那边一组我们这边一组，怎么样，敢不敢？快点啊，到底唱什么？”
　　我笑得开怀，“我刚才说了啊，胆小鬼。哈哈，梁咏琪的胆小鬼。好吧，PK就PK。”
　　“哦，早说嘛，我还以为你在说我呢。”姚露有点尴尬地低头去找歌。熟悉的音乐，《胆小鬼》，在认识他之前就喜欢上了的，唯一的一首，只是，却始终改变不了胆小鬼的命运。
　　“你爱咖啡低调的感觉，偏爱收集的音乐怪得很另类。你很特别每一个小细节，如此的对味。我怕浪费情绪的错觉，讨厌自己像刺猬小心地防备，我很讨厌为时间掉眼泪，离你远一些。
　　喜欢看你紧紧皱眉叫我胆小鬼，你的表情大过于朋友的暧昧，寂寞的称谓甜蜜的责备，有独一无二专属的特别。
　　喜欢看你紧紧皱眉叫我胆小鬼，我的心情就像和情人在斗嘴，奇怪的直觉错误的定位，对你我有点胆怯。
　　我在我的世界不能犯规，你在你的世界笑我无所谓。”
　　一首很多年前的老歌，却因为经典而被人们久久传唱而不落俗套，而很多年前就喜欢的歌，也因为一次次的练唱而不能再熟悉，甚至可以闭上眼准确地把握歌词的位置，每一处韵味，每一个细节，曾经那么得意，那么骄傲，那么自信，不管因为唱多少遍胆小鬼都永远不会低头的我，又有谁会想到会变得今天如此落魄、沮丧，只是个打了败仗的逃兵，而最可悲的是，她甘心做一辈子的胆小鬼，没有勇气再站起来。如果有什么可以，那么，就只有恨。
　　歌声结束，我深吸一口气，慢慢从我一个人的世界里回过神来，才发现周围很静，大家似乎都没有什么反应，看来是很久没唱又或者现在年轻人的口味已经变了，早就没人听这首歌了吧。过了几秒钟，耳边响起真诚热烈的掌声。我诧异地望向四周，他们的脸上似乎都有些无法掩饰的惊讶，却也写着真诚的笑意。我笑了，宽慰而害羞。
　　姚露使劲儿拍着我的肩膀，“看不出啊哥儿们，你还有这两下子，你简直把这首歌唱活了，超有感情的，一会儿给你首忧郁的情歌试试，没准儿会哭倒一片呢。现在我相信你是麦霸啦，哈哈，太强了。”
　　靠，疼死我了，这死女人，手劲儿也太大了吧。“一般吧，就是以前唱得比较多罢了，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小孩都没听过呢。”
　　“你别闹了行不行，老在我们面前装老成，就比我大一岁而已，比他们也不过大两岁罢了，你让大家看看，一副娃娃脸，气质心态根本就是个小女生，还老装小大人儿呢。”
　　“来啊，PK啦，姚露姐，我们这边就你唱吧。”
　　“好啊。”姚露屁颠屁颠地跑到电脑前选歌去了。我的笑容还没有退尽，就和尹杭的目光撞到了一起，他向我伸出一个大姆指，我会意地冲他笑笑。他也笑了，那么干净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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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小时下来，除了我和尹杭还留在场上苦战外，其他的人都摊倒在沙发上做垂死状。“不行了，我嗓子都快说不话了，你俩也太强了，不跟你们玩了，不然小命儿都没了。”
　　我和尹杭会意地笑着，隔着中间十几个横七竖八倒在沙发的人，那么默契。那一天，我们最后连一人一首都大喊不过瘾，最后，干脆开始选对唱。那一天，我们几乎唱完了所有对唱歌曲，我才发现，他和我居然有着这样一个共同的爱好，而且，他真的很会唱，也很能唱，会几乎所有的新歌，和所有经典的老歌。那一天，我真的好开心，而且，庆幸自己今天被姚露绑来这里，有多久没有这样开心，有多久，没有唱得这样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