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轮回》小homeless

3、(三)

　　赵南音的21世纪

　　在21世纪的我拥有的很少.孤儿的身份让我展转在不同的收养家庭里.有时是有钱的贵族.有时是来中国定居的欧洲人.有时是膝下无子的温柔夫妇.
　　有被捧在手心.也有被弃置不顾.

　　院长常常感到奇怪.为什么我总是不断的被收养又不断的被送回孤儿院.

　　我给过自己机会.也试图给别人机会.

　　温暖的家庭我从不去想象.因为我并不向往.吸引那些想为人父母的人注意不过是在孤儿院里呆腻味了想要出去溜达溜达罢了.

　　我常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普遍的孤儿想要的家庭?

　　家庭.我所拥有过的太多了.那些不深不浅的笑容.那些甜腻的称呼.那些烦琐的关系.那些试图亲近的愿望.
　　有时候看腻味便只是沉默.反省一下.我们会发现自己总是用沉默掩饰过多的情绪.但这似乎也并不为过.某种延续关系的方式罢了.

　　锦衣玉食?

　　牛排红酒?小葱拌豆腐?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自己是没有味觉的.面对一切颜色缤纷的食物觉得淡然.
　　曾经在香港陪WADE夫妇出席各种宴会各种商业场合.被冠以"可爱的养女"身份来显现他们的爱心和对中国人民的热爱.

　　感情?

　　曾经交过两个男朋友.

　　第一个男朋友是高中的时候交的.他情绪平和.有漂亮的长相和家世.拉着我的手的时候轻柔温暖.

　　他说我们走不远.我说我们走不了.

　　但是我们还是一起走了很长的路.三年.不知道算不算远.

　　他温柔的为我付数额庞大的帐单.也温柔的在我用WADE夫妇的钱送了他一辆奶白色跑车的时候对我笑.

　　他对别人笑起来的样子很像花旗参.都那么高调.

　　对我笑的时候却是淡淡的暖暖的.

　　我常说"呐!活了那么多年.我要找的可能就是你了."

　　这个时候他总是不说话,沉默.我想,他也在掩饰着什么.为了他自己.或许为了我.没有人愿意在那个时候去追究什么.

　　他说"你怎么老对人笑得这么没心没肺的!"

　　我说"我对你笑得有情有意的不就行咯!"

　　很久很久以后他说"我走了以后不要忘记我吧!"

　　所以我记得他.他叫什么来着? 高亦.

　　是啊.他叫高亦.

　　第二个男朋友是上了大二以后交的.

　　他先说"我喜欢你!"

　　我觉得台词很俗气.所以接受了.

　　后来他说"我怎么总找不着你看我的眼神呐?"

　　我说"你近视多少度来着?"

　　他总喜欢带我吃广东菜.一面吃一面告诉我他爸爸做的菜有多好吃.多漂亮.说他的城市空气不好.

　　他问我我的城市是什么样的.

　　我说我有很多城市.他要问哪个城市呢?

　　他说最远的那个.

　　我说:"哦!你要我说伦敦么?我记不清了!"说完笑着看他目瞪口呆的样子.

　　他送我小巧的耳环却不知道我没有耳洞.送我英语参考书却不知道我的养父母WADE夫妇.送我自行车却不知道我的三菱跑车.带我去游乐场却不知道那整个游乐场都是WADE夫妇的......

　　最后的最后他说"我什么也给不了你.因为你拥有的太多."

　　在他大笑着揉我头发的时候我曾经想告诉他我记得高亦却怎么也记不得他微笑的幅度.

　　在他看到我开着跑车在学校里到处找停车位的时候我曾经想告诉他车子不是我的是WADE的.

　　在他与我十指紧握走在大街上笑得张狂热烈的时候我曾经想告诉他其实我什么也没有.我连高亦也没有了.

　　朋友?

　　那些近处与自己亲近远处却贬低自己的人群?那些讽刺我让高亦付帐惊异我出现在市长家庭宴会现场的人群?还是那些耻笑我整天出入孤儿院的人群?

　　他们只是不知道.我是大学教授的女儿.是外资富商的女儿.是政府高干的女儿.是个孤儿.

　　然后的然后.
　　我的21世纪就没有然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