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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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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祁月前朝忙碌,也没有时间到后宫来,叫人送了不少治烫伤的药膏,早上刚起来就又见一个祁月身边的小太监捧着两盒药膏前来。铃儿收下了,有些开心的说,“皇上真的是很把娘娘放在心上呢。”
我此时心情也挺好的,虽手受伤了,颇为不便,但还是慢慢绣着之前答应给祁月的那个香囊
“娘娘别绣了,歇息会吧。”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殿里伺候的一个小宫女莹儿闻言便说,“娘娘可去御花园逛逛,奴婢听别的宫宫女说御花园东角的丁香开的正好,丁香花又对身体好,娘娘可去看看,或者摘一点给皇上做香囊也是好的呀。”
铃儿听完还不等我开口便接了话,“我怎么不知道那边有丁香花,你可别是诓人的。”
莹儿相当恭顺的笑道,“奴婢不敢妄言,之前也是听别宫宫女说起,也不像是玩笑,娘娘若有兴趣可去看看。”
“好吧。那便出去走走吧,最近这几天待在殿里也确实有些闷。”我将手里的针线放到一边,铃儿扶我起了身,星儿莹儿也随我一起出了门。
御花园东角其实离我宫殿不远,一会便到,之前我也常来这边闲逛,春日里,粉红色桃花挂满枝头,娇艳欲滴。雪白色梨花落花满地,洁白无暇。大朵大朵的玉兰挂在高枝上,嫣然盛放,连黄澄澄的迎春也爬满宫墙与假山石壁,然而也未见莹儿口中所说丁香。
“莹儿,莫不是你听错了?”铃儿有些疑惑的回头问,“奴婢就说平日常来这边逛,也未见什么丁香花。”
那莹儿也只在身后低低答,“娘娘,大约还要往前走走。”
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左右闲来无事,多逛会也行。往前走了一段,左拐右拐的,我竟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再绕过一个假山,一簇一簇的丁香花便映入眼帘,花束微紫,十分小巧,微风一吹便轻轻摇晃,含羞带怯,
“原来真有啊。”铃儿说。
“你这可是冤枉莹儿了。”我回头瞧了一眼铃儿,铃儿摘了一朵花放于手帕之上。那手帕也是铃儿亲自所绣,上面有朵小小的樱花花瓣,铃儿喜欢樱花。我喜欢芙蓉,她每次给我绣衣物或者手帕时都会替我绣上一朵芙蓉花。因此,芙蓉是她绣的最好的图案。连之前赠湘妃的手帕也是绣的芙蓉花。
“这地方也太过偏僻了,往日娘娘常来东角逛也未曾来过,谁想这假山后还别有洞天。”
正说着话,假山后又出现一人影,他快步走到我面前,跪下身行了礼。
“微臣给娘娘请安。”
我定睛一瞧,是之前那个不小心撞倒湘妃的小太医。是谁倒无妨,只是此时突然出现我却觉得时机过于凑巧。
“平身。”说完也不再开口,那人起身继续说
“当日多谢娘娘救命之恩,微臣心内感激特意每日等候娘娘,想给娘娘当面请安致谢。”说着他向前走了一步,那日他低头求饶,慌张狼狈,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十七八的少年,今日一见相当镇定,年岁倒似乎已过二十。
我觉得他举步向前甚是不妥,刚想出言喝止,假山后便又出现一群经过的宫女太监,手里都端着什么,像是赶去哪个宫里,此时都望了过来,远远地行了礼,便走远了。
“本宫救人从不为让人感谢,只要别恩将仇报就好。”说完他神色变了变,我直接转身回了宫,心里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总之这情况可不太像好事。回宫我便将莹儿打发了出去,只让她去了尚衣局,提前已关照过,好好待她,若近来无事发生,我自会将她接回来。若近来有事发生,她自是逃不了干系。
果然,也不过过了两天。皇后带着湘妃静嫔千答应兰答应来了我宫内。只有霜贵人和祥贵人这两个向来不喜凑热闹的未来。
小太监刚通报完,我便迎到宫门前。
“皇后娘娘金安。”
“参见月贵妃。”
大家都行完礼,皇后直奔正殿而坐。她们几个只站在一旁,都是神色严肃,看起来有大事发生。都不敢随意开口,最后还是皇后先发了话。
“月贵妃,你来瞧瞧,这是什么?”说罢,皇后的侍女连云丢下一片布料于正殿地上。站在我对面的兰答应和千答应都拿帕子捂了捂嘴,似是一脸嫌弃,看起来早已知晓这是什么了。
铃儿将那片布料捡起,拿到我跟前,看起来是一件男子的贴身里衣,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这里衣的胸口处,还绣着一朵芙蓉花,针脚缜密,颜色艳丽,竟如一朵鲜花般鲜艳美丽。分明就是铃儿的手艺。铃儿看完也相当错愕,我从未听铃儿说过心悦宫里什么人,她每日与我在一处,肯定也没有什么密会的事情发生。我一时分不清皇后究竟是何意
“回娘娘,这仿佛是一件男子的里衣。”
皇后冷笑一声,“不错,男子的里衣上有你宫里宫女的刺绣。本宫听闻你的衣物一向出自你自己宫中的宫女之手,如今连你的奸夫也同你一起享受起来了?你好大的胆子!”皇后面上怒火滔天,只伸手狠狠拍了一下正殿椅上的扶手。
我马上跪下身,思绪急转,听她说完了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可问题是我连她指认的奸夫是谁都还不确定,虽然心里有猜测,但我总觉得人性不至于坏到这种地步。
“皇后娘娘,臣妾冤枉。这里衣并非出自臣妾宫中,臣妾也不知娘娘口中所说奸夫是谁。”
“到了现在还敢嘴硬,若不是前几日有宫女撞见你在御花园与奸夫幽会,这等龌龊事本宫和皇上只怕现在还蒙在鼓里,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如此秽乱后宫,本宫必然留你不得。”
我只在皇后说这一句话的时候便想明白了,芙蓉花必是出自铃儿之手的,我看过那里衣的布料与我宫中常用的棉纱锦是一样的,而这样的棉纱锦我在之前有让铃儿做了一块手帕赠予湘妃,所以这个里衣,应该是将那块手帕与别的棉纱锦布料缝在一起,再进行一次密织,将边缘平整织好,确保毫无破绽,最后再裁剪缝合做成。想到此处我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站着的湘妃,她眼神闪躲,跟我对视一眼就冷冷转开了脸。
“臣妾前日去御花园闲逛,不过偶遇一位小太医,他向臣妾请安问好而已,并无什么秽乱之事。”
“事到如今你还敢辩解,带上来。”说完,殿门外走进了几个宫女太监,我不认得脸,但心里知道这几个就是那天出现在御花园东角的人,她们跪了下来,请完安便开始回话。
“那日奴婢跟着李公公当差,回宫路上经过御花园东角,便看到月贵妃和一太医对面而站,两个人靠得很近,那男子似乎还想去拉月贵妃的手,月贵妃看到有人来了,有些慌张的退了退,奴婢们不敢多看,问了安就退下了。”
剩下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也俯首称是。我心头梗了梗,真是人言可畏。
“并非如此。”说完我便不再开口,皇后做局自然是不会让我轻易破局,解释苍白无力。对皇后解释再多等于对牛谈琴,她巴不得快点把自己准备好的证据全齐刷刷的丢出来,以最快的速度治我个私通之罪,最好让我连翻身都来不及的那种。所以我现在必须冷静,得想想有什么关键之处可以证明皇后或者是别人恶意陷害。
“好,你还敢否认,本宫不信你宫中没有你跟奸夫偷情之物,来人,给本宫搜!”下人领命而动,我兀自沉默着,听完皇后的话突然脑内白光一闪,若她这么说,那我殿中必定还有她指使让人放进来的私通之物,必是买通殿内宫女,前日是宫女莹儿引我去御花园东角,莹儿已被我发落到针宫局,可以提审,或许是个突破口。但必须得由祁月来审,由皇后审就正中下怀了,明显莹儿就是皇后的人。太医进宫是有专人记录进宫出宫时间的,只要将这个小太医进宫的时间拿出来再对比我当时正在何处做什么,大约也能洗清我的嫌疑,只是不知这做记录的人有没有被收买擅自篡改,不过不重要,只要被收买必定有赃物,即使没有赃物也必定有她们暗通款曲之迹,只要这一刻稳住,必有翻盘之法,我心下一松,再好的局,只要是个局,就必有蛛丝马迹。这么大的事祁月必定会来,只要等皇后在祁月面前指证我的时候,我将这些疑点指出,祁月大概也是愿意查一查的吧。我想这近日的温情缠绵,觉得祁月对我应该也是有一点信任的,心里开始盘算如何将事情说的简单明了,正搜着,外面传来王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
祁月走进殿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走到我身前伸手将我拉了起来。我起身时与他对视一眼,不知为何刚刚皇后如何疾言厉色我都不曾有过半点难受和害怕,可以相当冷静淡定的应对思考,可祁月一来,我就突然觉得十分委屈,心里出现一丝想哭的情绪,他赶忙轻声说了句,“有朕在。”我只觉得更加酸楚,刚刚心里的腹稿全被打散,用力控制着自己眼眶中的泪不掉下来,我以为他会质问我这究竟是真是假,或者是勃然大怒信了皇后认为我秽乱后宫,却不想他的眼神里是坦坦荡荡的信任。我不再多想,我知道我已经赢了。祁月松开了我的手走上正殿,皇后将正殿之位让给了祁月,立在他身侧。脸上没了刚才的笃定之色,微微带了点焦虑。
“你们口中的奸夫呢,带上来吧,好歹让你们一次性闹完了得了。”
“是,带上来吧。”
那个小太医被带了上来,跪于地上,“请皇上皇后恕罪,请皇上皇后恕罪!”他只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开口,吓得厉害。
我站在一边默默看着,还不如当时就让湘妃打死他得了。
对面的湘妃从进殿一直安静着,现在突然开口说了话,“前段时间正是他冲撞了臣妾,本来臣妾想赐死他,可却被贵妃拦下了,现在想来,原来是这人与贵妃有段感情在啊。”
祁月闻言瞟了一眼湘妃,眼神里突然带上点厌恶,收回目光,支着腿问,“你是说你与贵妃...”他未将后面的话说完,跪在地上的小太医便又开始了叩头请罪,“皇上,微臣知错。”
“哎。”祁月幽幽叹了口气,眼光又看到了扔在地上的里衣,又问了,“这是怎么回事。”
跪在地上的小太医答,“回皇上,这是贵妃所赠里衣,贵妃殿内还有一肚兜,与这里衣上绣着同样的花纹,微臣自知私通是死罪一条,只求皇上能饶恕贵妃。”他一边说一边替我求情,看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我深吸一口气,正值此时搜宫的宫人搜出一件肚兜,同样的花纹,同样的布料,同样的位置。肚兜上还沾着已经干涸了的,乳白色的液体。
我只看了一眼,这做戏还真是全套。可惜我连这小太监叫啥都不知道。
祁月这时候终于动了怒,站起身一脚揣开了将那沾着秽物的肚兜递上前的宫女。殿内的人纷纷跪下,皇后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她得手了,私通之罪,即使不处死,那也只能等着老死宫中。
结果下一秒祁月就掐着宋芷蓝的脖子将她带了起来。宋芷蓝满脸震惊,艰难的喊了一句皇上。
“你居然用这么恶心的东西诬陷她。”
“皇上....”
别说宋芷蓝,连我都被惊了一跳,祁月如此相信我,一点也没怀疑过我,只认为是别人陷害。我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了我全身,使我觉得无比安心。
祁月撤了手,表情仍阴沉得吓人,望向下面跪着的一群宫女太监,“朕给你们一次机会,事实究竟如何,若再说一句谎话,朕要了你们的狗命。”
皇后被祁月甩开后便跌坐在地,湘妃听完更加低了头,闭上了眼。那群小宫女更是诚惶诚恐,只说自己没看真切,以头抢地,连连告饶。
“罢了。”他慢慢走至我身前,将我拉了起来,“让贵妃处置吧,你们真令朕恶心。”说完他摸了摸我耳边的碎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殿。我望着他的背影,在这一刻,我终于感觉到了,被爱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我走至湘妃面前,她仍是跪着,我想了想,还是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她捂脸抬了头,眼里泪水涟涟,不知为何
“今日是你陷害本宫,你有什么值得委屈的?”她也不答话,眼神里满满的不甘。“本宫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不论是在得宠时还是不得宠时。不过也无所谓,本宫只求自己问心无愧,黄泉路上,你们只需要记得本宫并未对不起你们便好。”说完我跪在地上的一群人抖得更厉害了。
皇后还是跌坐在正殿座椅之下,冷笑一声,“怎么,月贵妃,现在不装了?你不是一直最善良最宽容了吗?今日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吗?”
“皇后娘娘,臣妾在太子府十年待您如何,在宫内又待您如何,您心里清楚,湘妃和静嫔也清楚,臣妾不想争论这些。”
说完我走到作证宫女前,“都杖责四十赶出宫去吧。”,再慢慢跺步于那个太医身前,他抬眼看我,眼里并无惊慌,反而带着内疚之意,绝望之意,我大概也明白了,做这种事,最后肯定没命,不会是为了官职,也不会是为了钱财,毕竟人若死了,名利钱财都没用了,也是被胁迫的,而能让人如此挂心的也不过是父母兄弟而已。我叹了口气,
我也明白他是没法活命的,皇后,湘妃,甚至是兰答应,总会有一个得杀了他,不论是灭口,又或者泄愤。我虽恨他恩将仇报,听从别人的命令诬陷于我,可我也知他多的是身不由己之处,一个小小太医,在后宫争斗的权术之中,简直是命如草芥毫无价值。所以我才会觉得如此厌恶,无论我输还是赢,总有性命要牺牲于这场对弈中。
我还未开口,他反而先叩了头,“请娘娘赐臣一死。”
“本宫留你个全尸,准许你的尸体回归本家。”
“谢贵妃娘娘。”他声音平静毫无起伏,宫里太监将他拉下去,我看到他的眼神,带着光,带着最后一丝感激的笑意,带着解脱。
殿内只剩下了几个嫔妃与皇后
“你们可是想要这样的下场?今日本宫不想再追究了,此后各位姐妹就各自珍重吧。大家都安分守己,荣华富贵自是少不了的,若说要斗,只怕你们再多几条命也不够用。都退下吧,皇后娘娘也请回吧。”
“黎悦知。”皇后被连云扶着走至我跟前,“你不必如此得意,本宫还是皇后,从今往后,还得是你黎悦知前来拜本宫,百年之后你连与皇上同陵而葬的资格都没有,或许吧,皇上冷了你这么多年,如今兴趣上来了又再宠你几天,可你真以为皇上会一直这么喜欢你吗?宫中时日长,你就慢慢熬吧。”
我望着皇后,觉得那个娇俏的女子真是消失了,“恭送皇后娘娘。”
闹了这半日我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本来还想了好多东西,结果祁月来了竟是什么也不用我说了。那样的温暖似乎还围绕在我身边,我居然又轻轻笑了一下。
“娘娘还笑呢,可把奴婢吓死了,奴婢真从未做过这些东西。”铃儿已经将那里衣收起来了,准备一会烧掉。她还没想通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小的圆脸蛋上雪白雪白的,可见是被吓得惨了。星儿虽稳重,此时脸上也是没有一点血色,我上前摸了摸她俩的小脸,
“别怕,有本宫在呢。今日之事过了她们也得消停一段时间了。扶我进去休息会吧。”两个侍女扶了我回寝殿。伺候我躺下了。我想了一下,莹儿应该是不用管了,大约会被灭口,即使这事是谁做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了,但好歹只要面上没说破也就得做个样子,莹儿作为一个知情的小宫女必是活不了,也正好免了我动手了。湘妃,兰答应,皇后。我又想起了皇后所言,似乎也有几分道理。宫中时日长,祁月与我将来会如何谁都说不好,本来我可以入宫以后作为一个不得宠的贵妃在宫中了此一生,皇后也不会在意我,更不会为难我。但如今我已经成为六宫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等哪天骤然失宠,恐怕想平稳度过下半生不是易事。我一向善待众人,虽然心里知道想让别人抱有同样善意对我是不可能的,但也从未想到会到这种地步。若是争,在我之上也不过是个皇后之位,只是免不得一场腥风血雨后宫动荡了,祁月最近前朝也不安稳。我看着床帐发呆,想起祁月眼下的乌青,心里泛起一阵一阵的心疼。算了吧,只要眼下与祁月好好的就好。我卷过被子,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