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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浜离宫朝日音乐厅，全亚洲最好的钢琴厅①，选在这里办钢琴独奏会是个人实力的证明，同时也是赞助商财力的证明。
秋本云子取了节目单，好家伙，上来就是拉威尔《镜子》组曲中的第四首《丑角的晨歌》②。明明是上半场，竟然放了贝多芬第二十三号钢琴奏鸣曲，三个乐章直接一套下来③；中场休息之后是贝多芬第三十二号钢琴奏鸣曲④，又是一部两个乐章将近半小时的作品，结尾竟然用的是李斯特的《旅行岁月》中的《日内瓦之钟》⑤。⑥
秋本愣是没搞懂这个选曲的意图。和成以往一般喜欢曲目之间的调式有和声的联系，这次怎么像是闭着眼在一堆乐谱里随手抓然后配在一起？
她来得有点早，但也比不过秋本和成的乐迷们早。他们早早来到，一边看节目单一边聊，似乎也注意到了和成选曲的变化，纷纷在讨论他这样选曲的意图、每首曲子的调式等等。秋本发自内心地喜欢这种氛围，本来打算入场的步子，也改成了在周遭慢慢悠悠地晃。
这样的氛围真好啊，大家都在讨论古典乐，大家都喜欢古典乐。
此时此刻，她体会到了手冢的心情——他看见球场边围着喜爱网球这项运动的人的时候，心情一定很好。
“你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听古典乐怎么能穿得这么随意？”
秋本听见这声音的时候还好奇地四下看了看，感觉大家都穿着得体的衣物，好像也没有衣冠不整的情况呀。
“说你呢，看哪里？”
秋本这才注意到是身边一位穿着小礼服的女士和她的朋友在看着她。也就是说，这位女士嘴里的“随意的小姑娘”，应该就是她了。不会吧？她穿的是校服，为了显得端庄大气，她还特地把领带按温莎结的打法系好，裙子也没有像其他女高中生那样把裙头卷起来穿，规规矩矩刚好过膝的裙长。头发稍微打扮了一下，不过也只是在辫子上系了两根丝带，也不夸张呀。
她指了指自己，“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这可是秋本和成先生的演奏会，他可是古典派的泰斗，他演奏的曲目也都是百年前的经典，你怎能穿成这样来听？”
秋本心道她穿睡衣听的次数比穿衬衫校服裙的次数还要多。
这话当然不能说，毕竟看这位女士晚礼服的格调还有脖子上那鸽子蛋一般大小的蓝色宝石，搞不好下一次的赞助商就是这位女士或者是她的丈夫。
“不好意思，下次我会注意。”秋本嘴上这么说着，看起来态度诚恳，心底已经开始吐槽这女士的做法。和成的演奏她听过无数次，从来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需要对着装有这么高的要求。和成自己也说，只要穿着得体，就算是T恤和牛仔裤，也可以欣赏古典乐。这位女士大概不是她父亲的粉丝，要是他的粉丝，看过《情热大陆》的采访，肯定忘不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闪着的光。
秋本说完了，也没心思在外头逗留，绕开女士就想往音乐厅里走。
“等等，不准进！快去换衣服！”
秋本：？
这管得也太宽了吧？
“我不是偷偷进去听，我有票，为什么不允许我进去？”
女士嘲讽：“连身衣服都买不起，怎么可能买得起秋本先生的门票？”
她的朋友们哈哈大笑。
秋本愣了愣，“VIP席定价三万二千日元，我每个月零花钱有三千日元，一年就能攒下来，怎么买不了？”
虽然在她出门前黄牛网站炒到了二十八万一张就是了。也不知道梅宫前辈卖出去没有。
女士哼了一声，说什么就是不肯让秋本过去，“总之你这样的人进入场内会玷污古典乐，今天我就管那么宽了，你不换衣服不许进！”
秋本叹气。
算了，还是不要麻烦父亲了。他正在做演出前的准备，打扰他不太好。
“这位女士，我认为你无权阻拦我进入。请你让开，否则我就要让保安来评理了。”
“我就拦怎么了？啊这年头的小姑娘怎么这么牙尖嘴利的？一看就是穷人家庭出身吧，一点教养都没有，真不知道你父母到底是怎么教出来你这样的小孩。”
秋本脑袋里的那根弦瞬间崩了。
“这位女士，请你向我的父母道歉，你没有资格评价我父母！”
“哟，让我说对了，跳脚啊？穷人就滚回你的穷人窝去，别一天到晚来这些高档的地方污染空气，连件礼服都买不起就好好多买点好吃的补补脑，还来这些地方装逼，想钓金龟婿啊？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啊？劝你还是洗洗睡，还不如把这票卖给我，我给你三十万，拿去好好报个补习班拾掇拾掇自己的大脑，权当我扶贫了。”
原来，在这位女士眼里，人和衣服一样都是分高低贵贱的。
秋本气得急眼，瞪着那位光鲜亮丽的女士，想要骂几句又骂不出来，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云子！”
这宛如天籁一般的声音从秋本后方传来。秋本回眸，看见的是和她一样身着校服的手冢国光快步走来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里有着毫不遮掩的担忧，来到她身边更是一把将她护在身后，低声问：“怎么了？”
他是以为自己被欺负了吧。
秋本心里甜滋滋的，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哪是该甜的时候啊！
“这位女士侮辱我父母。”秋本抬眸，从手冢身后探头出来：“请你道歉！”
“我说错了吗？”女士趾高气昂，“没钱就不要学别人听音乐会，好好学习，以后赚了钱再来这些体面的地方，我说错了？”
女士的目光对上了手冢的眼。他一直没有说话，但周围的人都能感到，气氛从一开始的硝烟味十足，逐渐变成单方面的气势碾压。女士被看得心里发怵，再开口，气势已经减半，“你、你们这些学生不好好学习，净谈恋爱，难怪现在的人总爱说‘平成废物’！”
秋本上前一步。
手冢以为她会说“我旁边的人学习很厉害”之类的炫耀话。
那一瞬他忘记了，忘记这个人是秋本云子，所以这种炫耀话她根本不会说。
她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大喊：“我就是废物，怎么了？我就是个废物！快，跟我大喊一遍，我是废物！”
手冢一时间竟觉得心里有些揪着疼。她哪怕是在开玩笑，这个玩笑也一点都不好笑。
“张口闭口衣服衣服的，不穿名牌不穿礼服连音乐都不能欣赏了？你这要是说给秋本先生听看他会不会笑掉大牙。古典乐高雅，流行乐难道就低贱了？音乐本来就无分贵贱，喜欢，好听，不就完了吗？”秋本云子一通输出连气儿都不带换的，最后那句话，又有点委委屈屈的模样：“像您这样对他人指点江山的人，难道就比普通人高雅许多么？”
事情最后以保安上来调解作为结束，既没有漫画里惯有的众人鼓掌HE，也没有被对方喷到离开的难受。然而这样的结局，于秋本来说，才是最为难过的。她坐在席位上，根本没想到身边本该是母亲的位置为何坐的是手冢，一门心思地想着方才的那些话。
要是再说狠一点就好了，架应该那么吵才对，刚刚那波输出太傻逼了，要哭的腔调委屈给谁看，气势都弱了。
手冢脑海里回荡着秋本那句“我就是废物”。她是学习不好，她是不会钢琴，手冢以前也总是嫌她抄作业——虽然说现在也嫌——但他明白，秋本是真的尽力了。对一个付出了诸多努力的人说“废物”，否定她所有的努力，难道还有比这更残忍的话吗？
在上午比赛结束，秋本离开以后，仅仅有数面之缘的一位女士拦下了他。那位女士手冢记得，是秋本云子的母亲。她笑着说希望他能好好照顾秋本，并且把这张票给了他。
他当时并不明白“照顾”是什么意思，但秋本方才的话提醒了他。秋本母亲的意思应该就是，希望他能鼓励秋本去参加比赛吧。她的长笛很好听，他虽然不懂乐理，不明白业内人士对一个人演奏乐器是否优秀要如何判断，但他能感受到，她现在是发自内心在喜欢长笛，她的演奏，很好听。
她要是能站在舞台上，应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手冢侧过头，看向正一脸严肃盯着舞台的女人，视线随着她的，也落在舞台上。聚光灯还没亮起，舞台内侧暗色灯光只能隐约照出一台钢琴在台上。他的脑海中隐约浮现一幕画面——聚光灯打在身边这个女人身上，她穿着美丽的礼服，手持长笛站在中央，犹如夜空中最为璀璨的明星。她对古典的执着，透过音符，飘向全世界。
『我想看他飞啊。』
这是秋本的梦话。
“我也想，看你飞。”
这是手冢国光的心里话。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第七十五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