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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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如既往的风和日丽，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一年一班的同学们也一如既往地把自己的作业传到前桌，第一张桌的同学将没交名单记好，准备在第一节课下课后将各科作业交给责任人，再送至教师办公室。
此时此刻，秋本熟练地绕过手冢，去他前面那位同学那里抽出手冢的作业拿回自己位置抄的时候，手冢拦下她，伸手向她要作业：“我的作业。”
秋本干笑：“这，你要不好人做到底，让我抄吧。”
手冢凌厉的眼神透过眼镜照过去：“给我。”
这般风景，在一年一班已经见惯不怪。尤其是最近这几天，秋本云子比以往猖狂了不知多少倍，哪怕被手冢发现，她也要绕过手冢传纸条去第一张桌的同学借他的答案，或者绕到另一边借大石的答案。
秋本抿抿唇，老老实实地把手冢的作业还给他，“我爸最近在督促我练长笛，每天只睡了五个小时不到，实在太困了，作业也实在没时间做，我真不是故意想科科都抄你的。”
手冢的手顿了顿，而后把自己的作业再一次传给前面的同学。
英语抄就算了，毕竟不打算考，怎么连世界史都抄上了？
秋本抖了抖，向他双手合十：“别说出去，手冢同学，请你别说给老师！我不抄不就好了嘛，我自己写——”
自从这个学期她坐他后头以后，这风景简直见惯不怪。
“第一节下课要交。”
其实这也算是放水了，她有足足一节课时间做作业。
不。其实还是抄。只不过不是当他的面抄他的而已。
秋本抄作业的水平很高，至少以她每天至少一抄的频率，只在中学三年级那会儿被抓到一次已经很幸运了。果不其然，第一节课下课后，秋本拿着自己的作业和被她抄袭的好人们的作业过来交，还特地把自己的夹在中间。手冢面不改色地接下往前传。
下一节课要去理科教室，所有人收拾好东西陆陆续续离开班级。秋本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手冢觉得这家伙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今天怎么这么狗腿。
“嘿嘿，谢谢你包庇我啊！”秋本说完小脸都垮了，“但是今天肯定要被抓包了。”
手冢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
他还想补一句“以后不要抄了”，但是这可是秋本云子啊，全班成绩倒数，踩着线进的青学，又不打算考英语所以英语是必抄的，除此之外，能把除了英语之外的作业做完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于是他换成：“英语以外，不要再抄了。”
秋本敬了个礼：“我尽量！”
也就是说做不完的时候还要抄吗？这人真是，不被发现一次，都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手冢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这么想完，第四节世界史课的时候，老师提前五分钟黑着脸进来了，目光直直地落在秋本身上：“秋本云子！你抄作业了吧！”
坐在他后头的秋本明显被吓一跳，起来的时候不但把椅子推得咣咣响，人还没站稳，险些压着她崴了的脚上，桌子都往他的椅子上撞了撞，“老师，我错了！”
嚯，这认错速度够快。
老师显然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干脆利落地认了，准备好的骂人话半天没说出来。难得能看见世界史老师这五颜六色的脸，连带着手冢都觉得轻松了许多。他把书从抽屉里取出，刚要翻开，就听见老师大声道：“手冢同学，你帮她补习一下吧！”
手冢抬眼，又回头瞥了身后心虚的秋本一眼，起身道：“我拒绝。”
全班爆笑，有人大喊：“秋本，你已经差到连手冢同学都不肯给你补习了！”
秋本恼羞成怒：“闭嘴啦！我自己学不就好了！”
也得学得会才是。手冢想。
上课铃响起，秋本把打回来的作业拿了回来，沮丧地坐在他身后，散发出一股死亡一般的气息。手冢抬头看了看黑板，又翻了翻接下来的内容，确定自己这节课没有问题后，拿出便利贴，写下一句话，然后趁着传讲义的时候贴在秋本的桌面上。
他写的是：午休时间，到图书馆补世界史。
后头的姑娘倒吸一口气，敲了敲他的椅子，“真的？”
语气不乏兴奋。
他没有回头看她，但已经能想象到她眼里的星光。
“嗯。”
“嘿嘿！”
秋本没想到手冢愿意给她补习。
如果说愿不愿意，就是抛开她的心情，这么粗壮的大腿主动问“我缺个挂件，你要不要挂上来”，就算他是大政哲人——呃，大政就算了。
手冢怎么可能跟那个人渣一样嘛。常年稳居年级前十的成绩，再加上网球又打得好，还曾是网球部部长，这么优秀的大腿主动问她要不要抱，傻子才不抱。
至于她的心情嘛。
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迷你号再乘以亿万分之一的私心。
是傻了点，明知道自己的喜欢不会有结果，又忍不住这堪比地心引力的吸引力。现在的情况跟她真情实感地喜欢了纸片人老公，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和他在一起一样痛苦。
还是个SSR。气死人。
上午最后一节下课的那一瞬，她几乎光速蹦出班级往四班冲去，速度快得几乎不像一个崴了脚还打着固定绷带的人。手冢正常收拾东西，和大石一起去餐厅吃饭，之后独自前往图书馆。才一进门，就看见了秋本云子低着头正在看书的模样。
那个一下课就跑的家伙已经坐在公共席位上，也不知道那个小瘸腿怎么能跑这么快，旁边占了个座儿，看起来应该是给他占的。她看书的模样很认真，似乎是在阅读什么名著，眉头紧锁，看起来十分严肃，手指还不时在桌面上移动。
她原来也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啊。
看惯了耍泼赖皮抄作业的她，手冢竟然觉得这么安静的她不太对劲。他还是希望看到活泼的她，太安静的话，总感觉不真实。
不真实的东西，他向来不喜欢。
等他靠近了一点他才发现，什么鬼安静，什么鬼名著，她就是在看乐谱，两手都放在身体同一侧，应该是在模拟练习长笛。是他大意了，她秋本云子怎么可能对学习上心呢！
但是，能如此地喜爱音乐，某种意义上，手冢觉得自己其实能明白她拼命练习的心情。自己练习网球的时候，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手冢看了看周围正在学习的几个同学，想了想，干脆地到她旁边，敲了敲桌子，把她占座儿用的书拿走，领着她直奔藏在书架子与书架子之间的桌椅边。
“哇，没想到这里还有座位！”
手冢把东西放下，坐在座位上，打开教科书，“我午休都在这。”
“这么偏，也没人会来，说话也不要紧，真好啊！这里，你一个人独占了吗？”秋本笑吟吟地打开书本，“那我今天要打扰你啦，十分感谢！”
“世界史，哪里不懂？”
秋本毫不客气：“全部。”
手冢：“……”
秋本眨了眨眼，声音比刚才又小了点：“一半？我姑且也背了的……但是导．火．索啊起因啊根本原因这些东西，我就压根闹不明白，何况题目还经常要分析这个分析那个，我只能把背过的内容全部填上去。我填得那么辛苦，秃老头又打我错，唉！”
还委屈上了。
手冢接过上午被老师打回的秋本的作业，又看了看对面那个一脸无辜的秋本，头一回对着她叹了口气。
秋本的声音又小了点：“就算是总谱也比这个好背。”
“IIst Deutsch leicht zu erinnern？”（德语好背吗？）
“Ja！”（对呀！）
手冢：这人就该去音乐高中彻底走艺术路线。
一个午休的补习，手冢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原来有一种人，她是真的“孺子不可教也”。好在，这根朽木虽然精雕细琢是做不到了，但勉强还能刻字，一个午休下来，起码她已经能理解什么叫导．火．索什么是根本原因，被老师打回的作业磕磕碰碰也算是订正了。
在得到他肯定的点头之后，坐在对面的小丫头终于松了口气，趴在桌子上一脸颓然。手冢把东西收拾好，看了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午休结束，这个时间点回班级有点早。
对面的人突然提问：“周六你们有比赛吗？”
“嗯。”他爷爷大概又让她去录像了吧。
“那应该没时间探望彩菜阿姨？”
“不，结束后去。”
“……”
手冢疑惑地抬头看她。总觉得最近这个人好像有点不对劲，好像想要和他保持距离一样，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是自己错觉。尤其是此时此刻，她明明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可在她注意到他的视线之后，又露出了近乎职业假笑一般僵硬的笑容，之后又摊开她的谱子开始练习空气长笛。
这人真奇怪。
她拿起铅笔，在乐谱上画了几笔。
仿佛感到他的视线，她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把谱子推给他看，“我爸要我体会作曲家的感情，所以我正在体会。”
谱子上被画了几条线，加了个圈，并把“pp”的符号重点标注，写了“注意要弱！！！！！”，足足五个感叹号，还是加粗版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弱。
“格里格的《晨景》在结构上来说很独特，不过在和声的运用比较传统。这一段的主旋律是长笛，而这一段又用的双簧管。之后又用上五度模进的手法又用长笛和双簧管交替……①”
她的手指划过一个个音符，说着他无法理解和触碰的世界。
他突然发现，就算和秋本同班了这么多年，他也没有真正了解过她。她一天到晚不读书抄作业，连青学高等部都是保底成绩进来的。但这么一个看着明显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人，此刻却在认真地拿着由五条线和蝌蚪黑点组成的复杂乐谱，和他说这首音乐的结构，说和声，说钢琴伴奏时如何处理的想法。
只能说人各有志吧，她把作曲家的点滴倒背如流，却无法记住世界史的导火索和根本原因。她真的很喜欢古典乐。
钢琴走不通，就换长笛，无论如何都要待在这个世界里。
而自己呢？此刻的自己，在做什么呢？
他也很喜欢网球，喜欢到，直到现在，他还是想要将网球当作一生的追求。然而从去年夏天开始，他的进取之路就开始停滞不前。一开始是外界的原因，他当时也确实无法突破，这无可厚非。
可是现在呢？
自己真的穷途末路了吗？
还是说，自己其实是在拿青学当借口，以此逃避现实？
连秋本都可以换乐器继续追求古典梦，他呢？他就真的一条道路走到黑，没有别的方法继续追求以网球为伴的未来了吗？
这么比起来，她真的很坚强啊。甚至，比自己还坚强。
“秋本，古典乐真的很好吗？”
对面的女生显然被他问愣了，半晌才点头，“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能做到换乐器也一定要学音乐？”
手冢还没有回答，她已经开始自问自答了：“手冢同学，就算是六年同班，你这个问题其实挺伤我的，毕竟我自己也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不过没关系，难得手冢部长竟然主动问我作业以外的问题，我当然要回答啦。从结果上来说，是的，我宁可换乐器，也想走进古典的世界。”
“我喜欢古典这件事，和我是否遗传父母天赋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要追根溯源的话，应该是跟小时候经常听着他们练习有关吧。我爸妈都是大忙人，我爸带我的时候就会把我放在乐团练习室，给我图书还有一些玩具让我自己玩。我妈带我的时候把我放在我爸的琴房里，任我砸他每天都要擦一遍的宝贝钢琴。这基本就算是我的启蒙了。”
“所以后来我知道自己钢琴没有天赋之后，我毫不犹豫地寻找起替代的乐器。大部分乐器都需要从小练习，而长笛算是对年龄要求较小的，所以我从十一岁开始改学长笛。一开始学气息真的好累，哈哈，头昏脑胀的。”
“我已经想开啦，现在也在进步，未来考个音大应该没问题，就是可能古典乐团未必会要我。不过，奇迹只会降临在努力的人身上，我好好努力，说不定哪一天奇迹发生，我真的可以站在指挥身边担任主角呢？”
手冢的笔停了下来。
秋本说得有道理。可这么个人尽皆知的道理，为什么到了自己身上却一直没有践行？为什么他的生活，还是目前这样，并且自己没有丝毫改变？
网球也好未来也好，难道真的就这样一辈子了？
这当然不会，但目前来说，这样的选择也没有错误一说。青学要更进一步，青学要夺得全国大会优胜，如果能有他在，起码胜率能大几分。他虽然不喜欢自夸，但必须承认，目前青学里正选之外能顶替他的人，还没有出现。
他既然已经选择了回国选择了升学，目前的担子他就得挑起。这是他的选择，他会肩负起责任走下去。至于自己，在集体的利益之前，倒是可以放一放。
再说，他不是没有选过自己，最后被逼得回来，从心理来说他也不好受。调节是调节过来了，但调节的过程中做出了新的选择，他就得先把眼前的选择走完才行。
三年，三年后，他就选择自己，选择那个梦中的奇迹。不管届时情况如何，他都选择自己。至于现在，就让他选择网球部吧——拿下全国优胜！
铃声响起，秋本大呼一声“糟糕”，又忙捂着嘴，一手抱书一手拄拐灰溜溜地往外蹦，刚一蹦，她的笔袋砸在了地上。她急忙蹲下捡起来，又颤颤巍巍地用拐杖支起自己，再一蹦一蹦地往外跳。
手冢觉着这么个蹦法也不知何年何月能蹦到班里，伸手接过她手上的书，抓着她没有握着拐杖的手臂，在她诧异的目光中带着她向外走。
没想到她主动松了手。
“我没事，麻烦你帮我拿书就行了。”
手冢：“……”
他看着她自顾地往外蹦的模样，忽然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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