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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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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罗帐里静悄悄的听不见声音,新婚的小夫妻在被窝里静默无言,脸上浮现的绯红久久散不去。
温柔的月色轻拂窗门,不知是入了夏还是其他的原因,总觉得热的紧。
荣花妤微微闭上眼睛。事业有成,美人在侧,而且沈明的眼睛也好了,她总算圆满一回了。
第二日醒的早,与沈明一起吃了早饭,荣花妤就要出门去接着理账,刚起身就被沈明拉住了手。
她转身疑惑地看向他,沈明仰着头看她,手指在自己唇上点了点。
荣花妤看一旁侍候的阿棠,羞涩道:“早起的时候不是……亲过吗?”回来后不知道为什么,沈明好像变得黏人了许多,但想着他身上有伤,有了要求,荣花妤也是无有不应的。
沈明却道:“你此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整日整日见不到,现在连这点要求都不肯答应我吗?”
“不是……”荣花妤心虚又心软,瞪了一旁的阿棠一眼,把阿棠因好奇瞥过来的眼神瞪了回去。
她低头蹭蹭沈明那高挺的鼻梁,小声道,“若是你身上没有伤,也可以跟着我一起去,所以好好吃药吧。”说罢,在他粉白色的薄唇上亲了一下,随即迅速分开,装作没事人一样走开。
几家药铺的财产清点比较繁琐,荣花妤一进店就被请进后院忙活起来。
沈明独自在家养伤,后背的伤痛并不难以忍受,看过几本书后,他站起身来,在林笙的陪同下,去了清韵坊。
走廊尽头的雅间里,清韵坊主余晏端正的跪在地上,将一碟子书信呈给沈明。
“公子,这是我们昨晚去郭府监视时在郭樊的书房发现的,是他和梁友逢私下往来的书信,还有几封密信,其中提到了……”余晏顿了顿,抬头见沈明神色并无异样,才接着说,“梁丞相吩咐郭樊取您的性命。”
林笙惊讶,总算明白了之前那黑衣人的出处,“谋害皇亲国戚,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他转过头问沈明,“公子,有了这些证据在手上,梁友逢必死无疑。”
是时候回京了。
林笙知道沈明心有顾虑,他不敢直接开口,旁敲侧击道:“公子,您当初选择来苏州就是为了引梁友逢上钩,如果此次能扳倒他,无论是对皇上还是对朝廷都是一件好事。如今证据已经拿到手,您还要再等吗?”
在先帝沈玄真还在世的时候,梁友逢作为沈玄真府中出来的近臣,就格外受恩宠,后来先帝去世,小皇帝登基,也格外的信任这位近臣,以至于偏听偏信,乱了朝纲,就连沈明也成了被小皇帝怀疑的对象。
如此乱臣贼子,沈明不会留他活口。
证据已经到手,需尽早回京城。可是……妤儿怎么办,她才刚刚做上家主的位置,这几天忙得紧,只怕是没有时间能陪他回京。
苏州与京城之间距离不远,赶马车只需要七八天的路程。沈明只是担心,荣花妤会怎么选择,在她心里,他又能占多重的分量呢?
思索间,余晏小声提醒:“公子,荣花妤她并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她本不该卷进这场风波里。”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对她坦诚相告,又怎能奢求她知道真相后会继续留在他身边,甚至愿意为了他暂时放下荣家。
从前不告诉她是对她有防备心,并不相信一个素未相识的陌生人。现在他依旧不打算说,余晏说的对,妤儿不该卷进这场风波,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而他也要离开了。
沈明冷道:“我知道了,你去准备一下,三天后启程。”
余晏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是。”
送走沈明后,余晏仍然觉得心慌,他从来没见过公子会为了一个人在大事上犹豫不决。他替公子管理千机阁已经快十年了,千机阁的密探隐藏在各个州府之中打探消息,本是为了皇权服务的机构,但先帝沈玄真为了表示对亲弟沈明的信任,将千机阁送给了他,千机阁从那之后就成了沈明的所有物。
作为沈明的属下,余晏深知背叛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但他抑制不住自己的私心。他来苏州五年了,借着清韵坊发展和收拢千机阁的密探,期间也有过逢场作戏,但对荣花妤这个妹妹却是真心的。
沈明是皇亲国戚,迟早也要回到京城里去履行他作为皇叔的职责,而荣花妤,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做家主,管理好荣家。现在对她而言已经很美好,如果再继续跟沈明在一起,只会让她受伤。
余晏没能阻止他们两个人成亲,这次,他得确保荣花妤不会跟沈明走。
荣华富贵要多少才够,比起京城的波诡云谲,还是待在苏州最为妥当。
——
药铺伙计进来点上蜡烛,荣花妤才发觉已经入夜了,看着堆了满桌子的账本,她眼前发昏,摆摆手说:“明天再请两个账房先生过来吧,这账目没七八个人是梳理不完的。”
这才第一家,后面还有三家等着,还有荣府里的清点也在同时进行,也不知道那五个账房先生做的如何了。
荣花妤起身,阿棠上来扶她,荣花妤稍微缓了一会,久坐腿有些麻。
主仆二人走出药铺,看到了一辆马车从门前路过,里头坐着的人撩开窗帘,是余晏。
“花妤,能不能跟你说几句话?”
荣花妤点点头,走上了余晏的马车,让阿棠先驾着荣府的马车往回走,余晏的马车就跟在后面。
自从遇见沈明后,她都不常去清韵坊了,也就没机会跟余晏独处。如今见他亲自找上来又面带苦涩,荣花妤心生疑惑,“哥哥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怎么看着有些惆怅?”
“沈公子他要回祁州了,你怎么想?”
“什么?”荣花妤皱眉,心里咯噔一下,“不可能吧,他不是被家里人赶出来的吗?而且,我也没听他跟我提起过这件事。”
余晏扶住她的肩膀,“花妤,你叫我一声哥哥,我也是把你当亲妹妹看待的,我定不会骗你。沈家与我有些关系在,我之前得知沈公子的兄长去世,家中只有一个小侄儿难当掌家大任,府里还有恶仆欺上瞒下。如今沈公子眼睛已经好全了,必然是要回去继承家业。”
听罢,荣花妤许久没有说话。
她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甚至没有想过沈明如果离开,她要做怎样的选择。
或者说,根本不需要选择,在她心里分量最重的,是荣家,是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家主之位,她不可能松手。
就算是沈明……就算是他……
沉默的少女渐渐低下头去,眼中噙满了泪水。她从来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这么多年过来,早就已经习惯了。
只要放弃就好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并不是非沈明不可,就算没有他,她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她就是这样过来的,就是这样长大的。
“花妤,你没事吧?”余晏担心的问,“我知道你不好受,我当初也说了你们两个不能在一起,可你就是不听劝。”
“没事。”荣花妤抹掉眼泪,抬起头来微笑着说,“其实我跟他成亲只是缓兵之策,当初我们两个定下契约,他娶我,我为他治眼睛,我们之间就是交易的关系。”
余晏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了,我可没那么傻,难道我会爱上一个素未平生的陌生人吗?”荣花妤笑着拍掉他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我想要的是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我真的喜欢他,可是跟荣家比,我也不会选他的。”
她极度理性的告诉自己,忍着心痛也要明确自己的想法。
他留在苏州就只是一个小小的赘婿,甚至没有自己的朋友和事业,回到祁州不但能继承家产,还有亲人朋友陪伴在身边,那里才是他的天地。
看荣花妤态度坚决,余晏稍微松了口气,小声说:“你眼睛都哭红了,要不然先去我那儿待一会儿?”
荣花妤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下来了,笑道:“ 好啊,我也好久都没去见他们了,也不知道你坊里的乐师技艺有没有精湛些。”
余晏点点头,安慰她:“你日后必有良缘,至于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放手吧。”
不属于她。
“哥哥说的对,这个道理我很早就知道了。”荣花妤微笑着,心里却是痛的像要被撕裂了一样,手指扣在掌心里,隐忍着内心的情绪。
两辆马车一同转道去了清韵坊。
半夜时分,荣花妤依旧未归。
守着冰凉的床榻,沈明睡得很不安稳,盯着头顶的床帐,不知如何对荣花妤开口。
外头传来敲门声,他慌忙坐起身来去扯床头的衣服,听到的却是林笙的声音。
“公子,荣小姐她……她说她的一个旧相识突然病得厉害,今夜要留在那里照顾他,就不回来了。”
“旧相识?”沈明披了衣服起床,打开门厉声道,“是谁来传的话,她现在在哪儿?”
林笙心慌不已,半跪下去,颤声道:“是大夫人见小姐未归,让桑珠带人去寻,桑珠回来传的话。荣小姐现在在清韵坊后的民坊里,咱们手底下的人也去看了,她的确是在照顾一个乐师。”
“她一个有夫之妇,怎么会在大半夜留宿在一个男人家里?”沈明不敢相信,在他面前羞怯怯的少女,怎么可能是这么一个没有分寸的人。
林笙却道:“公子,荣小姐是大夫,本来就不在意男女之别,至于她的名声,早就不好听了……”
这些事,沈明早就知道。
可他没想到,她对他的悉心照料,温柔相待并不是将他看做了那么特别的人,而是同别人一样。即便他们已经成亲了,荣花妤也并没有为他改变什么。
沈明攥紧了拳头,“不行,我要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