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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过往 ...

  •   日落西山,红艳的晚霞像是给窗外的景色披上了红纱。
      清晨离家,我已在马车中颠簸了一日,离开了待了十七年的双溪县。
      车外随行的府兵护送本州唯一一个入选的秀女入宫。

      爹到了四十岁才有了第一个孩子,也就是我。
      当年的状元郎,在官场中寻不到靠山,最后混到了双溪县的知县。
      他知道生的是女儿时,长长叹了一口气:生女无用,无法替他继续完成衣紫腰黄的追求。
      他似乎从来没有正眼好好瞧过我,甚至懒得为我取名。
      全家上下提到我,便称小姐。
      外人见了我,都忍不住说一句:“陈家小姐未来必是几十里闻名的美人儿,求娶之人踏破门槛儿。”
      几十里闻名?我当时只是无名之人罢了。

      七岁的时候,爹自小被送到宫里的远房表亲被外放出宫。她无儿无女,家人都不在了,数来数去,还算与我爹亲近些,便来投靠。
      甫一见面,她便说:“这孩子真是美人胚子!过个几年,模样准能赛过宫里的娘娘。”
      听到这话,爹像看陌生人一样,端详我的脸。
      过了几天,爹给我起了名字:“阿娇,就叫陈阿娇。”
      陈阿娇,汉武帝的皇后。
      金屋藏娇故事的主角。
      他认为,我这张脸,值得有人为我筑金屋。

      我的日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只是认些字,读些杂书,来兴致了便画上几幅画,厌倦了就去院子里捉蝴蝶……
      之后,爹亲自盯上了我的学业。
      从百家论著到诗歌曲赋,从对弈到书画,一项都不放过。
      人人都说双溪县以后可要出个女状元了。

      除此之外,我还有另一位“师傅”。
      那便是出宫的表姑。
      宫里的规矩一条一条教——一丁点儿也不准出差错。仿佛里头的都是提线木偶,被主子操控,不灵了,不听话了,就落得惨死。
      宫里的传闻秘事一件一件说——栽赃嫁祸、借刀杀人……仿佛里头的都是妖魔鬼怪,吃人不吐骨头。
      一切的谄媚阿谀和勾心斗角只为了位于权力巅峰的一人——皇帝。

      十岁那年,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日子。
      冬夜里,家丁和婢女都偷了懒,早早地歇了。外边有动静,也不出门看。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听着街上的打更人报了三更,背上悄悄准备好的包袱,便从家里的后门溜出去。
      寒风凛冽,地上的积雪没过了脚。黑暗中,只凭借着偶尔几户人家窗子里透出的光亮往前走。
      离了家,就不必发愁于晦涩难懂的文章,就不必再学些与我无干的规矩,就不必想尽办法讨好那个从未见过的人。

      等走到了荒野外,我的双腿失去了知觉,没有灯火,眼睛也似乎失明了。
      再也支撑不住了。
      最后的意识是我倒在了雪地里。

      醒来时,我在破庙里。背后靠着一尊佛像,前面是火堆和一个脏兮兮的少年。
      他见我醒了,一边得意洋洋地非让我叫他救命恩人,一边又骂我笨:跑路怎么能挑大雪天?
      从他的话中,我逐渐拼出了他的故事——从戏班子逃出来的小武生,打算浪迹天涯,喝天下最美的酒,看天下最美的景。
      同时,我也发现了一个无奈的事实——他将我当成了被自小卖身到青楼的可怜女子,选了倒霉的冬夜出逃。
      可能是看着我一直沉默,他便夸了我一句:“不喜欢待的地方,就该逃出去!你这点还不算笨。”
      过了一会儿,火渐小。
      他便出去,试试能不能找到干柴。临行前,叮嘱我睡一会儿。

      将我摇醒的,不是抱着柴火的少年,而是冷着脸的爹。
      沿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往回走。
      我低着头跟在爹身后,想:他会不会半路冲出来,带着我一起浪迹天涯,喝天下最美的酒,看天下最美的景。

      回家后的日子,与往日并无两样。
      只是,或许那一夜落下了病根。无论春夏秋冬,常在五更觉得冷,醒着等天亮。

      如今,我坐在马车中,期盼着一个意外。
      可惜,去往京城的路,十分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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