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应知故乡事（正文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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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仙人？你这是何意？”一旁的穆润青忍不住出口问道。
宇真人双目出神，倏然反问：“你们以为我们为何要入侵修真界？”
穆润青嘴上未出声，心中却道：不过是欲图与千年前仙人一样奴役下界罢了。
镜缘却想的更远一些，问道：“仙界存在了不知多少个万年，一直与下界相处和睦，为何偏偏在千年之前一反常态，以铁血手段试图控制下界？”
宇真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可知道，仙界的仙气是有定数的？”
镜缘微微一怔。修真界灵气浩瀚，不同地区虽有灵气稀薄或浓郁之分，但总体而言还是如江河湖海一般，似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们二人此次破境，以通天术法调动了整个修真界的灵气，强行破开了修为上的禁锢，即便如此，他们也未曾觉察天地间的灵力因此而变得稀薄。
但倘若仙界的仙气并非如同下界灵气一般源源不断……
镜缘有一丝明悟：“晋升的仙人愈发增多，仙界的仙气只会越来越稀薄。”
宇真人点点头，道：“不错。倘若仅是如此也便罢了，可从数千年起，仙界原本便不算充沛的仙气，不知为何莫名开始消散。”
失去了仙气的加持，这些飞升的仙人不过是修为更加高深的普通修士，通天修为和长生都将毁于一旦。
“是了，仙气不足，便想法子补充。”在宇真人的解惑下，镜缘终于揭开了当年那场声势浩大的仙凡大战的导/火\\索：“灵气高度淬炼后可转化为仙气，然则效率低下，倘若要将仙界的仙气恢复至最初的浓郁，想来需要大半个修真界的修士接受淬炼并贡献仙气。”
所以才需要攻伐下界。因为只有完全掌控下界，才能让这些修士如栅栏里的牲畜一般，接受上界的喂养，乖巧听话的淬炼，为仙界提供仙气，成为整个仙界的养分。
宇真人继续道：“这个法子一经提出，便在仙界引起莫大争议。一派顾念旧情，不忍徒子徒孙沦为养料，人为这种做法人神共愤，另一派却认为仙人既已飞升，便与下界修士再无瓜葛，修士之于仙人，便如同牲畜之于凡人。”
镜缘插嘴问道：“想来必然是后面一派占了上风？”
“不错。”宇真人道：“但前一派的仙人仍有许多宁愿舍了仙人身份，也要护住下界，不然你以为归藏阁又是哪里来的功法能够布下大阵，阻隔仙凡？”
这倒是镜缘和穆润青未曾知晓的旧闻了。
“之后呢？仙凡相隔之后，仙界又如何了？”穆润青问道。
宇真人长叹一口气：“还能如何？我们后来方知晓，仙界本便源于修真界，脱离了修真界，仙界的仙气加速溃散，仙界法则也不再完整。失去了仙气的加持，又无法从下界获得灵力，我们不过是懂些术法的凡人罢了，绝大多数仙人都老死在了这千年的光阴里。”
听闻至此，镜缘和穆润青都十分唏嘘。
宇真人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又何尝不想如两位一般，走出一条并不依赖于仙气的修行之路。然而我们中最有希望的仙王，为了护住仙界，以求让绝大多数仙人能够苟延残喘片刻，散尽了毕生积攒的仙气，化为了类似法则的存在，才堪堪阻止了仙界的崩溃。”
镜缘再次问道：“那邪灵又是怎么回事？”
宇真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聊过这些往事，如今又放弃了反抗，反而显得有些从容：“你知道仙人老死时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打通仙凡阻隔？开辟新的修炼路途？”穆润青揣测。
宇真人摇摇头：“他们想要回家。回到他们最初生长的地方。”
修为通天时，只觉得世俗凡尘都是妄念，阻碍他们长生大道。可一夕修为散尽，寿元耗竭时，心里念得却还是生他养他的那个片土地，以及曾经相濡以沫的亲人好友。
落叶归根，便是如此。
“这样的执念成为了具象，与他们修行的功法糅杂，便成为了你们口中的邪灵。他们对修真界有着莫大的执念，却又受到此间天地法则排斥，故而会下意识的改造修真界的事物。”
穆润青嗤笑道：“这个改造的过程，怕是我们接受不了。不知有多少无辜性命，丧生在邪灵的改造过程中。”
宇真人没有反驳，身形微晃。镜缘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体内的仙气愈发微薄，道：“你怎么了？”
宇真人只是道：“为了布局进入修真界，一部分仙人甘愿提前终老，将自己化为邪灵。一部分仙人耗尽仙气，用以打通两界隔阂。时至今日，包括我在内，仅余四名仙人尚且存活。于我们而言，倘若在耗尽仙气前，还未能将自身转化成适应此间天地法则的形态，便只能追随那些先辈们，同赴黄泉了。”
他嘴角微微向上扬起，明明是笑意，却仿佛在无声的哭泣：“如今三位同僚皆以作古，我也当追随他们而去了。”
听闻其余三处战线大获全胜，镜缘和穆润青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然而明明是生死仇敌，但听闻仙界如此凄惨的下场，又瞧见宇真人如今衰颓的模样，他们满怀的喜意也消减了三分。
宇真人的身形逐渐变得虚幻，他陡然抓住镜缘的袖子，道：“我生自江南，是农户之子，村子唤做溪香村，如今或许已无法寻到，但村子毗邻一座状如雄鹰的大山，想来容易寻得。我死以后，不知可否将我的骨灰，埋入故土？”
镜缘有些心软，正欲开口，穆润青抢过话道：“我们须得仔细检阅，如若只是普通的骨灰，自当将你送入故土。”
宇真人满意地闭上了双眼。身形陡然消散，散落的骨灰中，一团光球静静悬浮。他死前得到了归乡的保证，便不再怀着执念，只剩下一团纯粹的修行法则凝聚的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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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
守候在京郊的医道修士纷纷入京，医治着大战中受伤的修士卫兵。
朱砚、楚拙、靳小竹等人齐聚皇宫，凝视着传来的两道消息。
“蓬莱东山，李青弦化身为剑，斩断仙人，而后消散于天地。”
“西域，机巧将军与机巧花魁率领傀儡军团，与仙人同归于尽。机巧坊生还人数，十不余一。”
听闻家师身死，靳小竹面露恸色，楚拙拍了拍他的背，却不知如何安慰。
南海迟迟未曾传来消息，他心中也慌乱不已。朱砚却紧紧握着他的手，道：“先生他们定然无事的。”
楚拙点点头，将朱砚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虽有诸多旁人在此，朱砚也不避讳，靠着楚拙的胸膛，等待着南海的讯息。
他嘴上虽然安抚着楚拙，心底却也同样忧虑。
好在不过片刻，与南海联结的传讯法阵闪动，传来几个大字。
“南海仙人已伏诛，吾二人安好，正前往上京。”
楚拙长舒一口气，紧紧抱住怀中的朱砚。
“成功了……成功了！”靳小竹恍然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沾湿了龙袍而不自知。
总是叮嘱他天子威仪的叶道远此刻也失了态，老泪纵横。
随着讯息一波波向外传递，以皇宫为中心，上京城传来了一波又一波的欢呼。
各地的传送讯息疯狂闪烁，将这大好消息送遍修真界的每一个角落。
今夜，注定是无眠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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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上京皇族陵墓。
失去了仙界仙气的加持，两界之间的通道逐渐缩减，只怕不过多少时日，便会再次消散。
朱砚、楚拙、穆润青、镜缘、靳小竹、叶道远等人纷纷聚在一旁。
靳小竹依旧穿着华贵的龙袍，神情却少了一丝庄严，多了三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灵动。他微微皱着眉头，问道：“必须得去么？”
穆润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还是往仙界走一遭来的安稳，永绝后患。”
为了探究仙界此刻的情形，也避免再出现其他端倪，镜缘和穆润青二人决定前往仙界一探究竟。朱砚和楚拙因着这十年期间的奇遇，有着丰富的跨界探险的经验，也主动要求跟随前去。
四人准备完毕，纷纷踏入通道。
天旋地转之后，入目的是荒凉的土地，整个世界明明残存着许多仙气，却是分外死寂，没有一丝生机。
众人在断壁残垣中不知走行了多久，见到了一块威严的石碑。石碑泛着缎青的光泽，隐隐注视，似乎能窥见仙界纷乱的法则飘动，让人目眩神移。
想来，此处便是那位仙王为仙界献祭自身、化身法则之地了。
化身法则的仙王本应该抛却属于人类的七情六欲，成为天道一般独立的存在。但这位仙王似乎还隐隐残存着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执念。感应到属于外界的气息，石碑光芒闪烁。片刻后，浮现出两行诗句。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应知故乡事（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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