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之小郎中》顾一砚

2、止境强者

　　这世间的修炼体系分为初境、灵境、止境，每一境界又分为上中下三阶。初境是管中窥豹，刚刚踏入修炼之路，天大地大；灵境是别有洞天，将一身灵气束缚于自己一方小天地中，演化万法；止境则是画地为牢，这个境界的强者一饮一啄均能引起天地灵气动荡，为了不被天遣反噬，通常将一身修为收敛于体内。

　　对于卫朝的修炼者而言，绝大多数都只得在初境徘徊，灵境强者在野可以当上中等门派掌门，在朝也可担任五品以上官员。止境强者基本都是当朝大官或各大门派掌门了。至于那玄之又玄的止境之上，则只有传闻，未曾有确切的书面记载。

　　此番伐魔，朝廷派出的领袖是锦衣卫首领卫镜，初入止境的强者。正道门派中，又是以白马寺的济释大师为首，同样也是成名已久的止境强者。

　　两名止境强者，带领着一众灵境强者，摧枯拉朽一般将魔教打的节节败退。除了长生堂堂主朱奉拼死破了卫境的小天地，让他短时间内失去一战之力以外，伐魔联军竟是出乎意料的损伤极小。不免让众人怀疑一众魔教是否都是纸老虎。

　　卫境负伤后，修整了三日，便率领众人追及到魔教众人藏身的洞穴。还未上前言语，便看到一众魔教余孽，互相搀扶，走出洞穴。

　　济释大师看见邪莲僧断手断足，拄着拐杖，步履蹒跚，面露不忍，道：“师弟，你罪孽深重，本是必死的，你若现在老老实实与我回去，圣上或许能看在我白马寺的情分上，为你网开一面...”

　　邪莲僧本是白马寺的小沙弥，故事其实是个老套的江湖故事。名门正派身负慧根的小沙弥遇到了初入江湖的魔教圣女，一来二去，郎情妾意，这样的恋情自是不容于江湖，圣女为了救情郎背叛了魔教，情郎为了救圣女以身饲魔。可惜彼时二人修为浅薄，哪能反抗正邪两道的追击，圣女魂归西天，沙弥垂死之际被鬼无宗宗主所救，从此堕入魔道。

　　邪莲僧慈眉善目，仿佛画中救世渡人的佛陀，他哂笑着：“陈年旧事罢了，济释大师，我离开白马寺也有三四十年了，和你们早已没有任何瓜葛。”

　　卫镜瞥了身边的济释大师一眼，心想道：“秃驴也是异想天开，邪莲僧手下不知枉死了多少冤魂，是你一句话就能开脱的么。”

　　他嘴上说道：“魔教余孽，人人得而诛之，大师若顾念同门手足之情，下不了手，我替大师代劳便是。” 左右那一手一足本来也是我砍下的。

　　“哎哟，卫大人真是好生威风，让奴家真是喜欢的紧。”天魔女眼波流转，上前一步，朝卫镜含羞一笑。这一笑，当真是让众人觉得天地陡然失色，便是她脸上露骨的刀伤，也变得楚楚可怜。

　　天魔女是无相教的圣女，这一派自古以来便是以情入道。当年天魔女修行无相书时，化身千万，游历江湖，与诸多名门正派的青年才俊互诉衷肠、勾动天雷地火。直到现在，坊间最畅销的房中读物，依旧是《天魔女与江湖各大掌门的二三事》。只可惜，后来天魔女寻着自己的真命天子了，便逐渐退出了江湖，引得一众翘楚长吁短叹、垂泪自怜了许久。

　　卫镜看见天魔女，却是恨得牙痒痒，此前的战役中，锦衣卫中几个颇为有潜力的好苗子，被天魔女的无相功勾引地堕入欲念，断了道心，此生修为怕是止步不前了。

　　眼看着众人心头开始桃色旖旎，济释轻咳一声，双手合十：“善哉。”声音如雷贯耳，将众人惊醒。

　　无相功专勾七情六欲，接触时间越长，越是无孔不入。卫镜见状，觉得不能再拖延下去，提刀上前：“大师，那妖女就交给你了，我来对付邪莲僧。”

　　他刀指邪僧，气势如虹，刀锋席卷着天地灵气，斩向邪莲。止境强者，平时将一身实力束缚于体内，一旦外露，当真是风云突变。

　　邪莲僧面不改色，单手作拈花状，身后黑莲浮现，黑雾涌动，竟是将卫镜一刀的刀锋尽数吞噬。堕魔的佛陀，金刚不坏，寻常攻击根本无用。

　　不过灵境以上的修士争斗，刀枪剑棍只是外物，最关键的还是彼此神通的较量。尤其是灵境以上，每位修士都生出自己的小天地，小天地的碰撞与斗争，是决定哪方落败的根本。

　　随着卫镜一刀斩落，邪莲僧周围天旋地转，周身失去了魔教同伴的身形，古树茂密的十万大山也变成了寻常村落，炊烟袅袅。他脚下是泥泞弯曲的小道，向前方蜿蜒前行，目之所及，是一破破落落的茅草屋，门前身着农家衣衫的卫镜在一丝不苟地磨着刀。

　　邪莲僧明悟，这是应当便是卫镜的小天地了。

　　小天地是修士所修之道的具象演化，是修士最大的秘密。一旦将不知情的对手纳入天地之间，胜算便提高诸多，倘若小天地为外人所知，相当于露出了命门，斗争当中，若是被人针对，甚至可能导致道心破碎。

　　此前的斗争中，邪莲僧为了救出鬼无宗的小娃娃程载物，硬接卫镜全力一刀，断了手足，却未与他的小天地接触过。却想不到，意气风发、脾气也略有些暴躁的锦衣卫头子卫镜的小天地，会是这样一番安详的情景。

　　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步步生莲。转眼之间，荒草萋萋的泥地已经是一片繁茂景象，黑莲随风摇曳，占据了小世界的半边江山。

　　卫镜似乎磨好了刀，走出了院落，手上提着一把寻常农家砍柴的镰刀。

　　他望着对面一片莲花的世界，也是相当诧异，邪莲僧的修为不过是半步止境，但他的小天地却已经与一般的止境修士不分伯仲。

　　他看见黑莲迎风摇曳，每一片莲花仿佛都是一个个亡魂在向他挥手，他看见已经故去许久的挚友迎风而立。

　　他们说：“安息吧。”

　　卫镜笑了，他抬起手中的镰刀，对着已经延伸至脚底的一朵莲花，如割稻草一般，顺着腰杆劈了下去。他说：“你们自安息。”

　　一刀斩下，邪莲僧似乎闻到了农家粗茶淡饭的味道，听到了山野牧童的不成调的小曲，看见了昏暗灯光下补了又补的粗布汗衫。

　　漫天莲花陡然破碎。

　　邪莲僧再次迷茫地睁开眼，依旧是山野小路，依旧是破落的茅草屋，炊烟袅袅升起，门口倚着黄衫女子，翘首盼望着心上人的归来。

　　他拄着拐，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向女子，将她拥入怀中。

　　小天地之外，众人只见端坐的邪莲露出一丝安详的笑意，身后黑莲破碎，他残破的身躯，便如破碎的黑莲一般，随风消散。

　　年少时遁入空门，年青时坠入爱河，短暂甜蜜之后，是大半辈子在魔道中的沉浮挣扎，一代邪莲僧，就此死于锦衣卫卫镜的小天地当中。

　　正苦苦与济释大师抵抗的天魔女见状，不禁悲意丛生，漫天仕女抚面恸哭。无相功引动七情六欲，寻常修士防不胜防，但面对灵台空明的白马寺高僧济释大师却是十分力气不出一二。

　　济释大师双手合十，向前一摊，声音大慈大悲：“且去往生路。”

　　漫天仕女齐齐回归女子体内，她双侧诸天佛陀端坐，往生桥的对面，有一位剑眉星目的男子正低头剃度。天魔女仿佛回到两人初见的时光，她提起裙摆，匆匆向桥对面走去，安静地坐在男子身边，两人对视，巧笑倩兮。

　　这位不知曾是多少名门正派翘楚梦中人的女子，带着一如当年情窦初开的青涩笑容，前往了极乐世界。

　　小天地间的斗争转瞬即逝，众人甚至还未反应过来，邪莲僧与天魔女已双双死去。魔教强者，便只剩一位补天阁的长老。

　　补天阁不比鬼无宗、无相教是传承数百年的门派。门派的创始者起初是卫朝的一位年少御史，满腔赤诚衷心，为国为民。无奈先帝在位时朝野昏聩，佞臣当道。御史以血上书，撞死在金銮殿上。忠心耿耿地书童给少爷收尸时方才发现御史未死。御史醒后边对朝廷心生怨怼，此后因缘际会，成立了补天阁。

　　而这位补天阁长老，便是当年给御史收尸的书童。他本无修行天赋，即便有自家公子的提携，也不过修为平平，强撑到现在，也无再战之力。

　　他喉头破碎，补天阁的哭坟大法无法施展，便干脆释放了体内的千万鬼影，以身饲鬼，驱使他们最后一次进攻。只是声势浩大的鬼影在两位止境高手面前不过是纸糊的窗纱，轻松破之。

　　卫镜一刀披散漫天鬼影，一刀斩向魔教众人，只见山头破碎，魔教最后的余孽，尽埋于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