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不疏》1233

22、吃糖葫芦

　　走出包间，满店也是热气腾腾的，别云疏刚进洗手间准备沾点冷水降降温，意外地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今天我去听讲座了，姐，你都不知道，那个老师和我长得好像啊！......不不不，跟我爸不一样，再说了，我都忘了我爸长啥样了。那个老师真的和我长得很像，一会儿我给你发照片，你看嘛。真的太巧了......”

　　别云疏悄悄走到夏坏身后，夏坏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正在和他姐打电话。

　　“不不不，不用给我打钱，我钱够用的。你忘了我那个兼职啦？每个月有一千五呢......对，我给你发的红包你收下嘛。刚刚学校才发了奖学金......真的是奖学金！新生奖学金啊，高考考得好的都有，等我晚上回宿舍给你拍证书。”

　　别云疏站在他身后好一会儿也没被发现，也不出声，他故意不叫他，先去洗了个手，慢条斯理地烘干了，又往夏坏身后一站，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打火机。

　　夏坏当然感觉到了有人站在后面，听到打火机的声音，他还以为有人要抽烟，特意往窗边挪了挪。等他讲完电话回头一看，被别云疏吓了一跳。

　　任谁突然发现自己讲完电话，有人悄无声息在你背后站了十几分钟，都不能不吓一跳。

　　他的动静震亮了册所感应灯，看清楚是谁之后，夏坏呼了口气：“妈耶，吓我一跳。老板，你怎么在这里？”不等别云疏回答，他自己便反应过来了，“你们也在这里是吃饭吗？”

　　别云疏回道：“不，你在这儿吃饭，我不在这吃。”

　　夏坏脑子还没转过弯，等他反应过来别云疏是什么意思后，俩人早就勾肩搭背地离开洗手间了。他不好意思再提，只在小本本上暗暗记下这个亏。不着急，来日方长，总有找回场子的时候。

　　两人走出雅食，在这层楼随意逛着。一阵又一阵的香气从四面八方飘来，火锅的辣、小龙虾的麻、撒在烧烤上的孜然粉在空气中爆开，随着白烟升腾散开，留下店中满客正等着品尝美食。

　　有两个小孩儿正从他俩身边跑过，跑在前面的女孩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逗得身后的人大叫着追她。不远处一对年轻的夫妻正依偎在一起，含笑地看着一双儿女，满心满眼都是温暖的爱意。

　　夏坏回过头看着那对绕着栏杆跑的姐弟俩，对别云疏说：“我跟我姐就不会这样，我姐从来不抢我东西，有什么好吃的都让着我。不过我们小时候也没什么好吃的，别说糖葫芦了，就是普通的水果糖，一年也吃不到几次。”

　　“有一回过年，我和姐姐到二叔家去拜年。路上遇见小学老师，他刚买了年货，就抓了一把糖给我。其实他平时对我不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会给我糖吃。我特开心地和我姐一人一半，结果到了二叔家，我姐被表哥推了一把摔在地上，糖从兜里洒出来，他非常非常恶心地跑去跟他妈、我二婶说我姐偷他家糖。那个时候真的气死我了，我本来是要揍他的，但是被姐姐拉回家了。那么多年了，我一直记得这事，也是从那年开始，我们再也没去过他家。”

　　别云疏双手揣在风衣兜里，等夏坏说完之后，便拉着他去买糖葫芦。糖果铺门口立着一个稻草捆成的杆子，插满了糖葫芦，除了最普通的山楂葫芦，还有草莓的、金桔的、青枣的，甚至还有一整个蘸了糖稀的苹果。

　　暖黄色的灯光下，那一层糖衣闪闪发光，甜得诱人，别云疏买了最顶上花里胡哨的那个，递给夏坏，安慰道：“没事，现在想吃什么都能吃到。”

　　说是安慰也不妥当，对于一个人的安慰，必然是此人因为某人某事感到难堪受伤、心情郁闷。可这被记了十几年的久远故事对于夏坏而言，早就成了一道不痛不痒的印痕，连伤疤都算不上。他突然想起这事，也只是因为看到那对姐弟，想起了自己和姐姐没爹疼没娘爱的过去。

　　只是想起而已，所以便说了出来，别的情感一概是多余的。

　　夏坏喜滋滋地咬下顶上的草莓，“嘎嘣——”一声轻响，糖衣的甜味和草莓的汁水在他嘴里碎开，他含糊不清道：“真不错，又骗到一串糖葫芦。”

　　别云疏好笑地看着他：“骗什么，想吃什么我请你就是了。”

　　逛来逛去，两人又去楼上两层楼看了看，不知不觉间走了近半个小时。

　　唐歌本以为儿子提前溜了，心里计划着周末想个法子收拾他，没想到刚结完账，一出门就看见别云疏正站在对面零食铺子门口，手里还提着一袋坚果。

　　她本身也喜欢吃坚果，只当儿子是给自己买的，心中一喜，可还不等她走过去，就见别云疏迎上一人。那人一手拿着半串糖果，一手提着两个大袋子，个子不算很高，眉眼清秀，正是之前在别云疏手机上见过的那个孩子。

　　“用你的会员卡打完折真的好便宜，这个月零食屯下了。老板帮我拿一下，我回个电话。”夏坏笑嘻嘻地把东西递给别云疏，方才买东西时手机响了两声，结账时看到是朱子安来的电话，估计是催他回去的。

　　除了薛青几个，唐歌还极少看见自家傲气的儿子跟别人这么要好，一脸轻松笑意。她是了解别云疏的，这小子在自家人面前一个样，在别人面前又是一个样。在他刚上小学的时候，唐歌还曾因为儿子天天绷着一张脸不会笑，被老师委婉地提醒是不是面部神经有问题。

　　张绰逸刚收好东西，与谷清睿等人告了别，见唐歌站在这里不走，顺着她的眼神看去，正好与站在栏杆边讲电话的夏坏对上眼神。

　　夏坏因为近视的原因没大看清楚，张绰逸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对唐歌说道：“这就是云疏说的那个同学吧？确实跟我很像啊。”

　　唐歌说道：“是啊，都长得帅。我还以为云疏又先跑了，原来跟同学在外面玩，正好也不用叫代驾了。”

　　张家本来在老校区的教职工公寓有一套房子，面积不大，是老太太生前的住所，里面也保存了张绰逸幼时住过的房间。后来为了缅怀先人，屋中的摆设和藏书都没挪动，只找人定期打扫除尘。

　　张绰逸今日回来得急，那里尚住不得人，他应道：“是啊，师姐，今天你也回明华苑吗？”

　　明华苑是近郊的一处别墅区，距学校有两个小时的路程，旧公寓拆了以后，张家和唐家都在那处买了房。两家的老人住在一块儿，平时下下棋、品品茗，还能做个伴儿。

　　夏坏挂了电话，靠在栏杆边，迟疑了两秒，问道：“老板，你看那边是不是你妈......”

　　别云疏看过去，冷静地头上冒汗：“对，是我妈。我们出来多久了？应该没多久吧？”

　　“半个小时，刚刚小朱打电话说他们都先回去了。”

　　唐歌向他们招手，别云疏拎着袋子走得同手同脚，还不忘小声提醒夏坏：“一会儿你装乖一点，我妈喜欢乖小孩。你就说你遇见我，然后拉着我出来买东西的，别说是我让的啊。”

　　走到一半，夏坏心中莫名发怵，除了小时候江家蹭饭，他几乎没有与同龄人的父母接触过，更别提老板他妈还是学院教授了。

　　幸而因为长相原因，唐歌待他非常温柔亲和，而夏坏近距离看到张绰逸，即便知道两人毫无瓜葛，仍旧是感到有些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唐歌将一把钥匙塞进别云疏风衣口袋中，“今晚就你没喝酒，准备开车送我们回家吧。”

　　“啊？回哪儿？”一听老妈这话，别云疏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唐歌道：“还能是哪儿？当然是明华苑了。正好你张叔叔也要回去，咱们顺路一起。”

　　“张......张叔叔？”夏坏被这称呼吓了一跳，别说张绰逸本就不老，光看他外貌和穿着，怎么也轮不着老板叫叔叔吧？

　　张绰逸笑眯眯地应了一声：“诶！小夏以后常来找我玩啊，咱们在一所学校也是缘分，我目前和你们辅导员是一间办公室。”就这一面，便让他对这个学生心生好感，说是面善吧——那肯定啊，毕竟类似的一张脸自己天天都在看。

　　这话夏坏没敢当真，再怎么年轻，毕竟也是老师，又没上过他的课，严格意义上来说，如果教秘不安排他教师范班，两人日后也不过两条平行线，没有相交的点。他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可嘴上却应承道：“好的好的好的，谢谢张老师！希望以后能上您的课！”

　　别云疏皱着一双俊眉，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这么晚了就在学校住了嘛，明华苑那么远。”

　　唐歌道：“这话你跟你爸说去，他同意就算了。”

　　别云疏哪敢跟老爸说这话，不让他老婆回家见他，明摆着跟大别作对，零花钱不想要了？他找了个新的借口：“但是你明天上课不方便嘛，老爸也不舍得他媳妇儿大清早起来开俩小时车回学校吧？”

　　唐歌哼笑：“算你小子还行，记住了我的课表，可惜我明天去上海开会，中午和你爸直接去机场。”

　　试图反抗的某人，刚刚翻了个身，就被五指翻了回来。向来在家中处于被压迫地位的别云疏无法，只能领了钥匙往车库去，还不忘拉上夏坏一起。

　　“送你们就送你们，我先把夏坏送回宿舍啊，开车方便点，东西太多他不好拿。”

　　这点小事，即便他不说，唐歌也要让他先送夏坏，只是听到儿子这么照顾朋友，还是觉得有些好笑，跟初中生似的。

　　别云疏双手都提着袋子，夏坏要接也不给，他努努嘴，示意夏坏把手举起来。夏坏莫名地举起左手，别云疏道：“给我吃个橘子的。”

　　橘子的上面还串着个山楂，夏坏咬掉山楂，又把糖葫芦递到别云疏嘴边，忍不住吐槽：“你就不能自己吃吗，让你给我拿也不给。”

　　别云疏隔了好一会儿，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了才说：“小孩子不能拎太重的东西，会被压得长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