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复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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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一步一步迈向内室，看似沉稳实际上激动万分，他的每一步都饱含着深深的思念。
清风吹拂，落叶随之纷飞，吹动着他的衣襟和发丝，也吹动了他最柔软的心尖。
褚嬴，你知道吗，你走了以后，我曾想过放弃围棋，没有你在我身边，我还怎么继续下去？可是后来我发现，虽然我的面前没有棋盘，手里也没有棋子，但我的心却无时无刻不在下棋，因为，你一直在我心里！
时光的情绪如同挂在花瓣上的露珠，越凝越重，几欲饱和。
他来到内室门前，他无数次幻想着和他重逢，终于要在这一刻实现了！
“褚——”
“喊什么？没看到这里写得什么吗？”
“啪叽——”时光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被人摔在地上的声音。
只见苏木严厉地指着门口的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大大的“静”字。
时光焦急又气恼地道：“可是我……”
“咳咳——让一让。”
时光转头一看，元斐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他后面。
“干嘛？”
苏木刚才还恶狠狠地瞪着时光，一见元斐来了，脸色立刻缓和了不少，就像没时光这个人似的，只招呼元斐道：“元先生先请。”
元斐大步流星地越过了时光，进入了内室。
“行！”时光插着腰，“你赢了你先！”接着他也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
房间中间竖着一个大大的屏风，看不清屏风后面的人。
时光忍不住抢上几步，喊道：“褚嬴，你在里面吗？”
苏木大惊失色，“你居然敢直呼我家大人大名！”
“无妨！”
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时光欣喜若狂，心里像揣着一只兔子，眼看就要把他的心房给蹦踏了。屏风缓缓收起，太阳的光辉也渐渐显露，温柔怜惜地洒在窗下的一人身上，那人完全被金色笼罩着，如梦如幻。
“褚嬴！”时光再也忍不住了，像只小火箭似的冲过去，“我找你——啊——放开我！我胳膊快被你撅断了！”
小火箭碰到了一桶冰水，直接给他的火浇灭了，时光正被苏木按在地上摩擦摩擦。
“褚嬴救我啊！啊，疼啊！”时光的半面脸贴在地上可怜地望着褚嬴求助。
褚嬴起身走到他们身前，语气平静如水，“苏木，不得无礼。”
“是，大人。”
苏木一松开手，时光就像个弹力球似的弹起来，一下跳到褚嬴的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双脚夹着对方的双腿，放声大哭。
“你——”
苏木咬牙切齿想要把时光从褚嬴身上扒拉下来。褚嬴却轻轻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行动。
褚嬴是遇到过不少渴求与自己对弈的棋手，但像此少年这般“忘情”的行为他倒是头一次见，少年的泪水蹭在他的脖颈和肩膀上，不断诉说着自己的想念，使他莫名地觉得自己像是对方多年不见的老父亲。
他性子淡漠执着，心中除了围棋什么都容不下，旁人尊他敬他，同时也很忌惮他，就连和母亲在一起也保持着君子该有的礼节，可如今这少年亲密地抱着自己，他非但不觉得不舒服，反而感到很自然，就好像彼此早就是非常亲近的人一般。
他抬手轻抚着时光的后背，“好了，好了，不哭了。”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时光哭得更厉害了，“褚嬴，我好想你！你别再走了！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我再也不偷懒了！你想下棋，我就给你下，你想找俞晓旸下也好，想找桑原和赵冰封下也好，我就算不要这张脸也都帮你求来！”
褚嬴一头雾水，“公子，你的话我不太明白……”
苏木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不顾褚嬴之前的命令，一下把时光从褚嬴的身上薅了下来，“你还想挂在大人身上多久啊？你想累死他吗？”
时光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点头，“对不起褚嬴，我太激动了，我真的……”
“这棋到底还下不下了？”元斐忽的冷冷地道。
褚嬴嘴角微扬，对着时光道：“这位公子，在下请你进来，是想看你和元公子下一盘棋。”
“下棋？”时光抹了一把鼻涕，笑嘻嘻地道，“行，你说怎么就怎么，也让你看看我这段时间的长进。”
他和元斐分别落座棋盘对座，褚嬴则坐在正面观战。
时光望了一眼好似谪仙一般美好的人儿，心里有些小紧张，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水平是否在对方预期之内，要是让褚嬴知道他荒废了半年，还差点错过了北斗杯预选赛，肯定得给他念叨到耳朵生茧子！
不过就算这样，他也觉得心里甜丝丝的，因为他最最重要的人终于回来了！
“请二位听好。”褚嬴正襟危坐。
“你说你说。”时光殷勤地探着身子。
元斐白了他一眼。
苏木上前拍了一下时光的后脑勺，“就你多话，听大人把话说完啊！”
“哎哟！”时光叫了一声，委屈地望着褚嬴。
褚嬴脸色未变，续道：“请二位帮在下复盘一下今日二位的对局。”
“一定要……复盘吗？”时光弱弱地问道。
久别重逢，他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褚嬴看，告诉他他一直都在努力，可听褚嬴说让他复盘那局输棋，他心里别提多不愿意了。
“嗯，务必！”褚嬴的口气不容置疑，“在下听元公子叙述这局棋，很想亲眼看一看。”
只有旗鼓相当的对弈才会引起褚嬴的兴趣，看来元斐在说棋的时候并没有故意抬高自己贬低对手，时光不禁对这位不拘小节的冷面棋手肃然起敬。
“元斐，谢谢你啊。”时光轻声道。
元斐根本不看他，“谢我什么？”
“要不是你，我根本见不到褚嬴。”
元斐轻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那么……”褚嬴伸出双臂，“两位请开始吧！”
时光持白子先行，“星位。”
“左下角小目。”
“我也是小目。”
时光一边下棋，一边瞟着褚嬴，他想起他们分别六年后的重逢，那时他被何嘉嘉逼得下了一局棋，同时也是他时隔六年后首次拿起棋子，晚上他们进行了复盘，他最初只记得刚开始的几步，后来慢慢的，复盘已经成为他查漏补缺功课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了。
没有褚嬴，他不可能会下围棋；没有褚嬴，他也不可能体会到围棋世界的乐趣。虽然围棋只有黑白子，但在热爱围棋的人们眼中，它们却是彩色的！[注1]
棋盘上有九个“星”，这就是宇宙，而下棋者把棋子一颗一颗放上去，仿佛添上了一颗又一颗星星，然后属于自己的宇宙慢慢创造而成，简直就像造物的神明一般！[注2]
“17之十七！”元斐头也不抬，“该你了。”
时光猛地回过神来，瞬间懊恼不已，他就是在这步开始自乱阵脚的！
“17之十五，扳。”
“16之十五。”
他本想扩大己方阵地，却不想给对方留下了漏洞，对方这么一钻，就把他给钻输了。
他噘着嘴偷偷看着褚嬴，只见他微微蹙眉，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两人快速把对局摆完，时光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是这样，我输了。”
“如何？”元斐的脸上出现些许变化。
褚嬴沉吟片刻，朗声道：“两位的棋下得都很好。”
时光愣了一下，“没了？”
“没了。”
“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吗？”时光指着棋盘，“比如我刚才那一手，下在哪里能拦截住元斐呢？”
苏木不耐烦地道：“你这家伙未免太自恋了吧，大人凭什么帮你想棋招？”
“可是，他一直都是这样帮我的啊！”时光理直气壮地道。
“你又在胡说八道了，刚才我就想揍你，要不是大人拦着，你现在怎么可能坐在这，早就趴地上了！”
“苏木，礼数！”褚嬴轻声喝道，随即对时光鼓励地道，“时公子，元公子的棋力很强，又比你年长，你输他三目不必懊恼的。”
时光抓抓头发，“我知道他厉害，我昨天和今天都输给他了，我心服口服，可是我还是不甘心！”
元斐登时站起身，声色俱厉地道：“褚大人，我来是想和你对弈的，不是来听你教这小子怎么对付我的！”
“元斐，连你也被那家伙传染了吗？”苏木怒目而视，“你明明知道昨日那一局过后大人便谢绝再与民间棋手下棋，他为了了你夙愿才破例多给你一天时间，你不要得意忘形！”
时光忙道：“褚嬴，你不和我们下棋了吗？”
褚嬴微微颔首，“实在抱歉，殿前棋考在即，恕我分身不暇。”
“棋考？”时光眉头一皱，“就是梁武帝以棋品定优劣的选拔考试吗？”
“你的解释有点怪，但大体是这样的。”褚嬴好像正面对着梁武帝一般，谦卑地拱手道，“至尊下旨让我督监本次棋考，并命我从中挑选优秀棋手参赛，距离比赛只有不足三月时间，褚嬴不敢有半点懈怠。”
“褚嬴，你还是那么厉害！”时光举起大拇指。
与他的笑容截然相反，元斐却冷着脸道：“既然褚大人无意与我下棋，那我们棋考时再见吧！”说完便拂袖而去。
时光朝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什么脾气，好像别人欠了你一万块钱似的！”转而他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急着问道，“褚嬴，你今年多大？”
“我说你别太过分啊！”要不是褚嬴在身边，苏木估计得把时光的嘴给缝上。
“我又怎么了？我不就是问问褚嬴多大岁数吗！”
“苏木，没事的。”褚嬴展颜道，“在下二十有七。”
“你二十七？”时光脸色大骇，“也就是说，还有一年你就会……”
“喂，你嘟嘟囔囔什么呢！”苏木拍了他一下。
“我……”时光咽了口唾涎，想说又不知该怎么说，“褚嬴，你……我……”
苏木的耐心终于耗尽，握着腰间的佩剑，厉声道：“时公子，既然你知道我们大人要准备棋考了，麻烦你回去吧。”
回去？那件影响褚嬴一生的事我还没说呢就要赶我走吗？
时光撒泼打诨地跺着脚，哼哼唧唧地哀求：“褚嬴，我不走，我还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你一定要听我的！”
“这……”褚嬴面露难色。
苏木像提拎小鸡子似的抓住时光的领子，把他扔出了内室，还丢下一句话，“哪凉快哪待着去，别给人添乱！”
“我怎么给人添乱了！”时光揉着屁/股，“那件事真的非常非常重要好吗！”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复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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