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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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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殊紧急刹车,整个身子猛然前倾,疑似碰瓷的人影随手拾起根粗木棍冲向车窗。
“出来!”来者挥舞木棍,边不时看向身后边连声催促,“快滚出来,我只要车,不出来就砸破你玻璃!”
林殊依言下车。
抢车贼由向后看了一眼就要匆忙钻进驾驶座,然而脸上的得意还未完全绽开,就后背一痛,直接被踩倒在地。
这段马路是早些年乡政府集资修建,如今已经坑坑洼洼,沥青东一片西一片脱落,乡亲们都说要重修重修却一直没有动工。
抢车贼被掼倒在地上吃了一嘴沙子,牙齿磕在碎石子时只有一个念头:幸好不是水泥!
林殊右脚踩在抢车贼脊背上,察觉对方想起来,脚下用力,抢车贼哎呦一声,像剥了壳的王八四肢摊平。
“饶命啊,我真没想害您,有人追我,就想借您的车用用,这附近都是居民点,您多走几步就能找到人,到时候无论回市区还是留下住一晚都很容易,哎呦,您下脚轻点,我的老腰哎——”
“闭嘴。”
林殊皱眉,在想要不宰了算了。
他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有人追了过来。
“这位同志.....”来人三四十岁,眼见嫌疑犯被热心群众拦下,拄着双膝大喘气,“谢、谢谢你帮忙逮住这家伙,太能跑、跑了,我从桃树下村追到了这里呼......”
从桃树下村到刘家村附近,十几公里路有了。
车灯照耀下中年人脸色发黄,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滚落,林殊在看到这个中年人的一刻背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握紧。
中年人喘过气,用袖口擦了把汗,上前想要和热心群众握手,一看人家干净整洁,自个儿又是汗又是土(抢车贼没走正道,专往田里沟里钻),忙不好意思地缩回了手。
“同志你好,我叫.......”
我知道,你叫周为民,三十八岁,淮海人士,毕业后在云城静安路邮电社区派出所工作,你有一个女儿,叫娜娜,妻子去世后你带着女儿独自生活,因为工作繁忙娜娜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于是你把女儿交给云城城郊的朋友照看,周末有时间会过去与女儿团聚。
娜娜很爱你。
末世爆发后你千辛万苦才从市中心返回城郊,但凡你迟去一步,娜娜就要成为变异丧尸犬的口粮。
我们又见面了,周哥。
“周、周警官你好。”林殊握住了对方未来得及缩回去的泥手。
“你认识我?”周为民有些惊奇。
“我在电视上看过云城十大杰出青年奖相关报道。”
“嗐,那都是老早以前的事情了。”周为民挠挠头,转回正题,指着趴在地上一声不吭装隐形人的抢车贼说道:“最近我们片区严打聚众d博,这家伙顶风作案,见市区不行竟然跑来乡下攒局,我们废了老大功夫才端了他们窝点,就是这家伙忒能跑了。”
周为民将人提起来铐住,“知法犯法,治安逃逸,罪加一等!”
林殊默默加了句,“他还抢我的车。”
周为民忍了忍没忍住,一巴掌削在小平头脑壳上,“行啊小子,数罪并罚够你在里面蹲一阵子了。”
抢车贼也很无奈,觉得自己倒霉透顶。
谁TM一追追出十几公里还不放弃,谁TM比他这个惯犯还凶神恶煞招呼不打就直接动手,但凡今天遇到的人正常点他都不至于这么背!
周为民再次向林殊道谢,见时间太晚,约好改天去派出所做笔录,便准备将嫌疑犯压回去。
林殊道:“我送你吧。”
云城这边的人多多少少有点传统,觉得押送犯人的车会沾上霉气,也不能说是迷信,只能说大部分人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行事方式。
周为民没想让林殊为难,打算自个搭载十一路公交原路走回去。
林殊主动提起,周为民惊喜不已,越发觉得这青年看着冷漠,实则是个乐于助人的好青年。
他将嫌疑犯塞进车厢,自己也乐呵呵地坐进去,“那感情好,过几天给你发锦旗,记得要来啊。”
林殊抿了抿嘴,脸上面无表情眼中却闪过无措,“我来这边旅游,过几天就要回去,恐怕没有时间。”
真是个实诚的好小伙!
周为民越看越满意,不自觉话多了起来。
他是做基层工作的,很懂得跟不同人打交道,林殊又深知周为民性格,很是配合,周为民说十句,他接一句,也聊得很不错。
到了桃树下村,周为民的同事还在等他。
林殊顺势做完笔录,临走时拉下车窗,“周末工作还这么卖力,没陪家人?”
周为民眨眨眼,才想起今天竟然是星期六。
想到女儿,他不由愧疚,“本来答应好这周陪她去游乐园玩的,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林殊望着神色疲倦的中年男人,幽幽的黑眸在夜色中深不见底。
“工作什么时候都做不完,不多陪陪孩子,连她什么长大都不知道。”这是周为民临死前的原话。
黑色汽车很快融入黑暗,周为民怔怔站在原地,不知为什么心脏忽然疼得厉害。
“......周哥,周哥?”同事叫道:“在想什么,收工了。”
“娜娜跟我说她学会做饭了,想做给我吃,但一直没有时间.....我在想,要不要把她接回来一起住。”
“早就应该这样了,不是我说,别人家再好终究没有自家自在,你要是担心照顾不过来,可以把小丫头带咱们所里去啊,不耽搁事。”
周为民豁然开朗,心里暗想回头要向林殊当面道谢才行。
昏暗的路灯飞速后退,车里没有开灯,很暗,这样的环境容易想起那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林殊握紧方向盘,不由想起周为民父女。
末世爆发后秩序陷入混乱,前所未见的怪物纷纷现身,人类一夕之间从食物链顶端沦为猎物,恐慌、暴虐等极端情绪蔓延。
那时林殊已经被陷害,洗胃,审讯折磨得精疲力尽,好不容易觉醒能力,却是没有用处的能力。
自然而然的,他开始怀疑自身,丧到极致,如果不是兄长在身边,恐怕早就失去活下去的信念。
在他看来兄长比他更适合末世,可惜老天就像在开玩笑,心性羸弱的他成了觉醒者,意志坚定的兄长却沦为普通人。
云城物种丰富,植被覆盖率高达百分之五十九,当末世来临,动植物异变,这座举世闻名的动植物乐园一夕间变成人类的噩梦。
遇到周为民时,兄弟两人正被一层楼高的大蟒追赶,命悬一线之际是周为民救了他们,后来周为民将他们带回幸存者队伍。
周为民这个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将“为人民服务”刻进心间骨血,末世来临依旧不改昔日作风,无怨无悔不求回报地照顾队伍里的每个人。
他是身体异变,血脉返祖方向——猛犸象,进可强攻退可防守,即使一级觉醒者只是身体部位部分异变也足够强悍。
有这样的能力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活得很不错,周为民和他的女儿在幸存者队伍里却没有任何优待,保护大家是他的责任,寻找食物是他的义务,在生死之间游走一圈,回来只有填不饱肚子的豆面饼子加凉白开是常事。
林殊曾见过娜娜小姑娘将自己的口粮留下来给她爸爸。
林冽曾劝说过周为民,让他最好制定团队规则,明确分工,但提议刚出就遭到幸存者强烈反对,最后不了了之。
周为民对此不太在意,认为人类生存已经很艰难,大家抱团取暖,他有能力,那多做一些也不算什么,既然大家都不同意,那就算了。
林冽觉得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但弱者没有发言权,兄弟两人是外来者,不想被团队排挤,只能保持缄默。
周为民将队伍所有人视为自己的责任,却忘了升米恩斗米仇,当某些事情成为习惯,付出就被视作理所应当。
变故发生得猝不及防,却又顺理成章。
当时出城在望,队伍里所有人都很兴奋,一只变异狮子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那玩意吃人太多,全身腐烂,脑袋已经渐渐畸变出人类面容,恐怖又恶心。
周为民一如往常让大家先走,自己留下断后,小姑娘亲眼目睹爸爸被狮子抓伤,缩在大巴车角落一言不发,直到周为民死里逃生回来,才发现娜娜不知何时已经高烧到迷糊。
她在异变,而整个队伍没有一个人发现小姑娘的异样。
那是林殊第一次在周哥脸上看到怒气。
对于人类来说毫无征兆地发烧只意味一件事。
异变过后要么站在人类食物链顶端,成为觉醒者;要么变成没有意识的怪物,成为堕落者。
那时末世刚爆发不久,以往经验常识全部作废,面对崭新的世界人类犹如蹒跚学步的婴孩,只能豁出性命去一步步探索,当时人们对怪物的区分简单粗暴——
非人形的,非正常的,超出合理异变范围的,都是怪物。
而娜娜,就异变成这样一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