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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七章 ...


  •   怀王府、淇儿房间内,我抱着眯眼打盹的旺宅一边顺毛一边皮笑肉不笑地盯住淇儿。

      淇儿如芒在背,见状也机械性地转了转脑袋,嘴边的笑扯得异常难看。

      我扬眉,“怎么说?”

      小笨蛋和文墨玉带着小破孩他爹去张世仁那解毒,我就干脆带着一人一狼回了怀王府找淇儿兴师问罪。

      谁料小破孩一见淇儿,哭得越发厉害,干脆扑进淇儿怀里跺脚大嚎:

      “姑姑,姑姑!”

      淇儿见了小破孩也是一脸惊诧,“麒儿?你怎么来了!”

      这一句,我才知往日的小丫头淇儿、今日的公主乌布拉托原来一直打着小侄子的名号招摇撞骗,非“淇儿”,实乃“麒儿”也!

      麒儿被带下去梳洗后,淇儿就挥退左右,与我僵持到了如此。

      淇儿叹息道:

      “廉枝好姐姐,你别生我气,的确有些隐情没告诉你。我……我也是有难言之隐。”

      我笑着从淇儿怀里抽出手,“乌布拉托公主,你可别想再唬我说小破孩真是素心的儿子,”顿了顿,我顾及地看了看窗外,才悄声道:

      “那一晚,我可是痛个半死,只便宜了小笨蛋。”

      闻言,淇儿噗的笑出声,捂住檀口道:

      “其实第二日我也和王妈妈看见罪证了,看那血渍,啧啧,我一直没大好意思问,安陵然很野蛮吧?”

      我脸颊一粉,当即低下头去,“哪有——”

      等等,我话未毕,又登时抬起头来,瞪住眼睛叉腰:

      “淇儿,今天休想再绕开话题!”

      闻言,淇儿脸上的俏皮反倒减了三分,歪头遥望窗外喃喃道:

      “不是不愿说,只是不想去回忆。素心姐姐……她要是有你廉枝一半幸运也是好的。”

      窗外,风冉冉而起,海棠花迎面而舞,飘向了远方。

      原来,这个素心,还真是和大长今有异曲同工之妙,除了都有一手好厨艺、好医术,就连命运,也都坎坷得可以。

      只是,别人大长今最后还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相夫教子,素心却始终没等来丈夫儿子的重逢——

      素心十五岁时,因被人追杀,逃亡途中不慎摔下山脚,的确是被阖赫国的人救了,却不是淇儿,是淇儿的长兄,麒儿的父汗——大王子乌布敏达。

      两人相处下来,渐生情愫。

      可感情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码事。

      阖赫国虽开放,但对后裔血脉十分看重。素心一介汉女,别说没有资格成为阖赫皇后,不能为储君大王子乌布敏达诞下子嗣,就连成为妾室妃子的可能性都没有。因为在阖赫王室眼里,汉人是懦弱、无能的,他们不能容忍皇室血脉里流淌半底这些劣根懦性。

      于是,在素心的苦口劝解下,乌布敏达娶了同族的表妹,生下麒儿。但天有不测风云,王子妃竟然难产,无奈之下,阖赫大汗招来素心医治,孩子虽保住了,王子妃却因失血过多不治而亡。

      这样的结果,皇室自然不能接受。皇后娘家杀进宫里,要为女儿报仇,全国上下皆蜚语纷纷,说是汉族妖女杀了王子妃。在乌布敏达和淇儿的据理力争下,素心的命是保住了,却被迫喝下藏红花,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阖赫大汗要保证的是,这个汉女不会留下半点乌布家族的血脉,不会威胁到小王孙的性命。大汗是妥协了,可是皇室没有妥协,阖赫国人民没有妥协,几年后的今日,素心和两父子其乐融融之时,皇室再次逼着乌布敏达续弦,因为,王子妃之位、未来的后位不可能永空缺。素心,这个汉族女子,永远都只能以婢子的身份卑微地活着。

      这次,乌布敏达吸取前车之鉴,拒死不娶。

      素心在多方压力下,被逼瞒着两父子上了淇儿的花轿,陪嫁回了中原。

      后事巨细,皆已明了。

      乌布敏达知晓原委,终于追来中原,只可惜……两人已阴阳相隔。

      我唏嘘不已,“素心真是,太难了。相爱难道真有错吗?”

      淇儿摇头,“没错,错就错在,哥哥和她的身份。素心姐姐守护了十一年,等待了十一年,别说任何名分,就连一句认可的话都没有。”

      语毕,淇儿眼圈也微微泛红。

      我拍拍她以示安慰,有时候皇室,就是如此,残忍而血腥。

      我们二人正酸着鼻子低低说着话,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彼此回眸去看,竟是麒小子梳洗好过来了。

      说实话,正派王爷就是比半路出家的好,这怀王府的丫头们忒细心,特意挑了件遮颈镶金边的大红薄袄,外套兔绒毛边的银白背心,按照汉人样式盘了髻,玉佩、碧簪、护心福一样不差,把刚才还和小叫花子没什么区别的小破孩打扮得粉琢玉器,眸子也如清泉洗涤过,亮亮地透着股机灵劲,微微上翘的娇红小唇,全身都隐隐显着股贵气。

      所以说,怀王府的丫头老妈子就是聪明,知道讨好未来的女主人,和穆王府的人一比,真是天壤地别。

      此情此景,我又忍不住叹息籍慰。

      麒小子却已经趁着这个空当撒娇地扑进了淇儿怀里,奶奶唤了声:

      “姑姑~”

      淇儿搂着他眼弯到了鼻子尖,“这小子可是我们乌布家族最小的一个王孙,受宠得紧。”

      女子母性天然自成,我见状哪有不喜欢的,连忙哄着要去抱麟儿,麒儿瞪着水汪汪的乌黑眼眸小心翼翼地瞅了瞅我,才突然欢喜地蹭进我怀里,呵呵唤了句:

      “娘亲。”

      我抱着小家伙亲了亲,突然想起淇儿说素心这壳子已不能再生育,忍不住颤了颤,莫不是真上天早就安排好了,送个现成儿子给我?

      淇儿咯咯捏了捏麒小子水嫩的脸道:

      “这小子还是这么粘你,他从生下来就是素……”

      话未毕,淇儿就打住说不下去了,眼泪欲悬而坠,又碍着小家伙死命咬牙忍着。

      我见状忙打哈哈换话题道:“麒儿今年几岁了?”

      怀里的玉人儿闻言狠狠一怔,顷刻就抽泣起来:

      “姑姑,娘亲不记得麒儿了!”

      “呜呜,姑姑,刚才娘亲还和别的汉人抱在一起,她是不是真如奶娘说的,不要我和父汗了。”

      我和淇儿皆背脊僵硬,一时不知如何劝解。

      这局面……借用一句名言就是:

      很乱很失控。

      麒儿、乌布敏达,面对这对父子,我要如何解释逝去的素心?小笨蛋、掉毛老鸟,面对穆王府,我又该如何去解释这十多年的渊源?

      

      和淇儿、麒小子一起到张世仁那的时候,小笨蛋已经走了,文墨玉见我,竟也难能可贵地没冷嘲热讽,只淡淡地扫了眼旁边的淇儿。

      淇儿没避开,勾着嘴得意洋洋地回视。

      我蹙眉,总觉得两人间最近有点不大对劲,但又说不出个缘由,只要小笨蛋离开就好。我和淇儿商量,乌布敏达现在重伤未愈,要是告诉她素心死了,其一,他大有可能不相信,以为素心在闹别扭不肯和他回阖赫;其二,如若他真信,也极有可能一命呜呼。

      不论任何一种情况,我都不乐见其成。

      于是,我答应淇儿,至少在这段他躺着修养的时间先装成素心的样子唬上一唬,这种情况,小笨蛋不在自然是最好的。

      这边,淇儿还和文墨玉在电闪雷鸣的对决,麒小子望着两人奇怪地抱我大腿道:

      “娘,你看,星星!”

      我干笑一声,淇儿才道:

      “墨玉公子,要不咱们俩去找张世仁讨杯酒,上房顶慢慢聊?”

      文墨玉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声:

      “好啊!这里就留给一家三口慢慢聊吧!”

      说罢,两人果真雷厉风行地出去了,只剩下我抱着小崽子僵在原地。

      这算哪出?

      淇儿走了,我怎么演下去?

      素心往日怎么和他大哥说话的,怎么相处我统统一概不知,就连这个小崽子几岁我都不知晓!

      正站在原地发呆,床上的人却动弹起来。

      麒小子见了,赶紧扑上去大叫:

      “父汗!”

      那人被儿子勉强撑着,只管蹙着浓密的眉,往我这边期期艾艾地看,挣扎良久才呻-吟着发出声道:

      “素心——”

      鬼使神差的,我的腿一步一步,向他迈去。

      接过麒儿胖乎乎的小手,我扶乌布敏达复躺下,他不语,只撑着我不慎歪头吻了吻我的尾指。

      霎时,手指大颤。

      乌布敏达笑得一脸和煦,不停反伸手握住我右手在脸颊上反复摩挲,我全身僵硬,这是除了小笨蛋以外的男人第一次碰我,按理我应该反射性地逃开,可是,我却似被点了穴般,一动不动。

      就如此下意识地被他反复吻着右手尾指,心里微微发颤,虽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极不习惯其他男人这样的亲密行径,身体却依旧动弹不得,如此亲亲蹭蹭我竟也发毛地不觉得恶心。

      良久,乌布敏达从终于开口低沉道:

      “素心,还记得吗?你说,汉人有打勾、在尾指栓红线的习惯,将红线拴在两人的尾指上,就算定了誓言,永远不离不弃。我现在到了中原,才知你在骗我,你总说不在乎名分、不在乎流言,我现在才知这十多年你过得多么辛苦……我和表妹的新婚之夜、她怀孕举国同欢的日子,这些时候你是不是都躲在屋里默默拴着那根红线想我?”

      顿了顿,我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打在了手心上,乌布敏达继续道:

      “我疏忽了,真的疏忽了。其实你很寂寞,其实你很渴望名分,是不是?你没办法得到这些,所以只能用一根红绳欺骗自己、欺骗我,告诉自己我们已经拴在了一起,永远不会分开,对不对?”

      语毕,眼如泉涌。

      “………”我闭眼,哽咽不语。

      素心,是你吗?

      你虽已逝,但这壳子、这痛到骨子里的相思,这期待被怜惜的尾指终究未散……你终于等到了,虽然再看不到,听不到,但是你的壳子还是清晰地记录了你魂魄深处最渴望的东西。

      所以,这身体在被他亲吻时,才会下意识地接受、下意识地流泪。

      突然忆起有首歌的歌词:

      和你打过勾,寂寞的右手小指头,弹完了爱情的前奏,旋律却已经没有我。
      难过的时候,是记性最好的时候。

      素心,那些难捱的日子,你是怎样熬过的?

      淇儿啊淇儿,你说不再骗我,不再哄我,可到最后,还是有一样你骗了我。

      素心,根本就不是被哽死的,她是心灰意冷离开阖赫,有预谋地死在了家乡,死在了爱人看不见、摸不到,不会伤心欲绝的地方。

      素心,你为何不再多等等?

      乌布敏达吻着我的掌心,也是泣不成声。

      “素心,你不用再害怕,我会实现给你的每个承诺,我已经放弃了皇位,我什么都不要,懦夫也好、卖国贼也好,天涯海角,我只和你、麒儿在一起。”

      旁边一直乖巧盯着我们不说话的麒儿见状,也赶紧抱住我呜咽道:

      “娘,你也不要生麒儿的气。麒儿以后一定乖乖念书、乖乖学骑马,娘不要再忘记了,麒儿今年五岁了!”

      最后一句,吓得我魂飞魄散。

      素心怎么可能会忘记自己带大的孩子几岁,来不及擦掉脸上的眼泪,我就炸毛欲捂着麒儿的小嘴。

      可终究还是晚了句,门前突然传来咳嗽声。

      我抬头,那人映着月光站在门下,端着药碗一脸无辜。

      “敏达王子是不是先喝了药再叙旧?”

      我惊了惊,嘴张了半天才听自己道:

      “小笨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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