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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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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以解忧”,简单粗暴的店名。一推门,里面吵闹混乱得翻了天,气味、灯光、声浪、人,扑面而来,像爆炸冲击波一样撕裂着吴妍本就衰弱的神经。她拽住李斯文,凑近耳边喊:“换个安静点的地方。”一行三人遂离开迪厅上了二楼,噪音骤减,李斯文直接把她带到了员工休息室。
吴妍觉着不对劲。李斯文说,这是他们合伙开的。她第一反应竟然是问能不能加她一个。
“这我可作不了主,钱是好几个人出的,活儿倒是只有我俩在干。回头我问问?”说完李斯文又问她喝什么。
“我都可以啊,无糖无酒精无咖、啡、因的就好。”
李斯文:“……有你这么请人喝酒的吗?”
“我说请你们喝又没说我要喝。待会儿不用开车送你们回去吗?”
“不用也行。”
“那也不喝,喝酒过敏。”
李斯文盯着她,似是不相信又似是等她把话说完。
在他的注视下,吴妍继续:“喝咖啡心悸,糖……讨厌。”
“……那无糖无酒精无咖、啡、因还有什么能喝的你给我说说?”
“水啊,”吴妍理直气壮,看样子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最好要热的。”
“……”
“或者你们这儿有没有冰淇淋?我可以吃一个,要经典原味的。有糖也不怕,毕竟这是不可避免的。”
“……行,你可以的。”李斯文让她给气乐了,但还是起身去叫人准备,又亲自给她倒了杯休息室里现成就有的热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吴妍。”
“wú yán?哪个wú yán?”
“嗯。口天吴,女开妍。”
“噢。我李斯文。”
“李斯还是斯文?”
“李斯。不过都叫我斯文。”
虽然李斯文早已习惯任驱远的沉默寡言,但是这时候他还是觉得这哥们儿今晚的存在感实在是过低了,他帮着介绍:“这逼是我们这儿的二把手,我的大学室友,任驱远。”
“嗯。”吴妍淡淡应道。
“哎不是,刚我就想问了,你俩是不是早就认识?”
“高中同学。”吴妍说得坦诚,“不过也就同班一个学期。”
“那你俩怎么这么不对付,有仇啊?”
至此吴妍任驱远才交换了一下眼神,沉默一瞬,接着两人同时开口,却是极其没有默契,给出了完全相反的两个答案。
吴妍说的是“有”。任驱远说的是“没……”又是一瞬沉默,前者飞快地改口:“那就没吧。”
“有仇吗”这个问题问得不好。那她答“有”是指她对他有仇呢?还是她认为他对她有仇。反之他答“没”又是表达他对她没仇呢?还是想说他觉得她对他也是没仇的。就乱。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说来也简单。
“简单说,就是我以前喜欢过他,然后呢,我这个人比较直,没脸没皮的也不知道害臊,就追,就死缠烂打惹人烦。现在想想……对不起啊任驱远,那时都没跟你道过歉。”
吴妍话还没说完,任驱远像被扎了一下似的皱起眉头。
吴妍想起来,高中毕业当天晚上同学聚会吃散伙饭,那时他俩早已翻篇,却还是有人拿这个事情来开玩笑。平日里性格温和的任驱远当时是当场发飙:“还要说多久?说一辈子吗?”当时吴妍和大家一起愣住了,谁都没有说话。后来的同学聚会,她再也没有去过。
这时她迅速反应:“抱歉。不说了。”
任驱远听完她这话心里更难受了,扎到他的是她说的话,而不是她提起的这件事情本身,他知道她是误会,却也不去解释他不是那个意思,习惯了“三棍子打不出一句囫囵话来”的待人模式,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方面,让他说什么好呢?总不能质问她:“以前喜欢过?现在不喜欢了吗?”或者直接坦诚?说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死缠烂打惹人烦”过,所以你不需要道歉?
空气有点凝固。恰好服务生送了李斯文要的东西进来,托盘上除了两杯酒还真有一杯圣代,贴着冷饮店白纸黑字写着“香草味”的外带标签,估计是让人出去买的。
沙发呈“L”形,任驱远单独坐,吴妍占据了另一个尽头,李斯文坐中间,沙发离茶几有点远,吴妍干脆滑到了地毯上,就着茶几,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东西,似极为认真。
气氛还是有点不对。
李斯文侧头,居高临下睨着她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牙根都被她冷到了,就问:“哎,吴妍……”
话才说到一半,吴妍猛一抬头看向他,李斯文的话头打住了。
面前这张仰着的美丽脸庞小小的,镶嵌着一双大而水灵通透的多情眼睛,这双多情眼睛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小嘴被冰淇淋冻出了血色,比之刚才的病态苍白,又是另一种绝色,嫣红诱人有光泽;宽大的衣袍落了一边肩,身板小而可怜,瘦出筋骨;锁骨那一小片皮肤裸露出来,肌肤白嫩细腻,看上去质感很好,有如凝脂……加之那一声轻轻的“嗯?”不像询问,倒像是喉咙间溢出的娇吟,小猫咪一样挠心。李斯文猝不及防呼吸和心跳都乱了——再一次被她惊艳。媚,实在是太媚了。
李斯文故意清清嗓,强作镇定:“你不冷吗?”
吴妍一愣,似是后知后觉:“冷。”
已是十一月中旬,风很凉,特别是夜间,店里空调依然开得很低,她又吃了冰淇淋,怎么不冷?
“那别吃了。”
“要吃的。”
“……那好吧。”李斯文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又抓了一件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吴妍没拒绝。
“你怎么没事出来晃悠?”李斯文觉得这个美人儿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不出奇。
“睡不着。呆在那儿强行入睡我会发疯的。”
“……那你是出来兜风?”
“对啊。哪知道一出门就遇到你这么个大奇葩。”
“我大奇葩?我……算了,我不跟你计较。”吴妍和人说话的时候总是直勾勾地看着人家,无形中给人一种压迫感,此时李斯文就被她看得心里发怂,面上讪讪然。
“为了什么睡不着?”
“没为什么。我有非常严重的睡眠障碍。几乎每天都这样。”
“那怎么行?”
“不行也得行。我不上班,断断续续地睡,时间总和还是很可观的,就是质量不太行。”
“不上班?你是富二代吗?”
吴妍咧嘴一笑:“不是。我是暴发户。”
“怎么暴发,你教教我?”
吴妍定了一秒,再次笑了笑,轻飘飘吐出两个字:“卖、身。”
李斯文只当她是开了个玩笑,随口应接:“卖、身也是要上班的。上班也是一种卖、身。”
“卖得贵点可以一劳永逸。你长这个样儿,准能卖个好价钱。”
这是……在说他好看?李斯文发现自己竟然为了这点儿小细节心里喜滋滋的,完完全全抓错重点。
吴妍却状似毫不在意,说完话把面前吃了小半的圣代杯一推,又坐到了沙发角上,懒懒地倚着靠背,整个人舒舒服服地窝进去,问李斯文:“有烟吗?”
李斯文不加思索掏出来递给她,等到她真的咬了一支进嘴里,李斯文又忽然改变主意,抢先一步抽出了它,道:“还是先别抽了。”
“为什么?”
“刚吃完东西,消化系统活跃,血液循环加快,尼古丁吸收量会是平时的五倍。”
“是吗?那岂不是赚了?”
“……”
“乖,别闹,还给姐姐。”
李斯文不满:“……你怎么老自称姐姐?”
“你和任驱远不是大学同学吗?那就对了,我元旦凌晨两点半出生的,同龄人一般没有比我大的。”
“这么巧?我也是同一天生日。”
一旁一直默默抿酒的任驱远适时插话:“可惜你小一年。”
吴妍咧嘴笑:“都是弟弟。”
李斯文:“……”
任驱远:“……”
吴妍如愿以偿地点上了她要的那根烟,仰着头呵气一般吞云吐雾,像叹息,又说:“这会子倒觉得困了。哎李斯,你们这儿有没有房间?给我开一个呗?”
“K房有,用来睡觉的没有。”
“那真是遗憾,可惜了我这宝贵的睡意。”
“不能坚持到回到家吗?”
“不能。”
李斯文想了想:“……隔壁房间里倒是有我的一张床,你要不介意的话。”
“好。”吴妍答得非常干脆。波澜不惊的任驱远反应都比她大点。
李斯文本来也觉得她不大可能同意,然而,这美人儿果然是不会按照常理行事的。
吴妍发现,休息室有一道侧门,连通了李斯说的“隔壁房间”。两个空间面积一般大,格局差不多,只不过休息室里面只有洗手间没有浴室,而这房间里只有床和衣柜,没有沙发茶几办公桌。东西很少,因空荡简单而显得窗明几净,丝毫不脏乱邋遢。
李斯文实话实说道:“床单倒是一个星期换一次的,不过你也知道,现在是星期三,虽然我不是每天晚上都在这儿过夜,不过这床也确实是被我睡过了。”
吴妍想保持睡意,看都不看,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似是困极。李斯文就把自己的一张名片给了她,很官方地说:“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们到下面一楼看会儿场子,你有事打我电话。”
关上隔间门,李斯文和任驱远退出了休息室,并肩而行,后者兀地开口说话:“斯文,这个不行。”
“为啥?你别跟我说你对她也存了心思。”
任驱远沉默了片刻:“……如果,我说是呢?”
“少来,刚才人都说了,追不上你。”
任驱远的目光放在虚空,眸色有些深沉:“我后悔了。”早就,后悔了。
“……那我也不会客气。这可不是你我说了算的,要看她。”
“你没有胜算。”
“我势在必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