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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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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大侠不叫汤杰瑞,而是姓贺名承明,据他所说,身边这个小孩,是他弟弟,叫承平,十二岁。他俩无父无母,东游西荡,四处讨饭,才勉强活到现在。
一个月前,弟弟独自去集市,却让人牙子拐了去,他追出七八百里,弟弟才得了个机会跑脱和他汇合,可兄弟俩刚松口气,那伙人却追了上来,无奈之下,他们一路向北逃,到了云泽乡附近才甩脱那帮人贩子,虽然得了自由,但却因为连日饥饿疲惫,倒在了崔家门前,幸而为崔老太爷所救,才不至于一命呜呼。
贺承明知恩图报,表示自己虽然身无长物,但是可以帮他们做一件事,崔老太爷心善,没要求什么,还表示贺承明兄弟若没处去,可以在崔家暂时落脚,只要帮着孙子做点农活就好。偏偏是那崔二起了别样心思,偷偷拉贺承明出去,说想让他替自己抢回玉佩。
“他说要那玉佩何用?”秦子瑜问道。
“他说崔爷爷快不行了,家里没钱买药,要拿那玉佩去换点钱,还让我瞒着他爷爷弟弟,说他们并不知情。”贺承明据实以高。
“放屁!”秦风骂出口,“秦老爷子我上月刚请大夫去看过,虽然腿脚不利落,但是并无性命之忧。”
贺承明恍然,道:“我说崔爷爷瞧着也不像有重病的人。”
秦子瑜看他一眼,道:“在我家干苦力,救得却是这种人,你可后悔?“
贺承明却不以为意,道:“有什么可后悔的,我贺承明知恩图报,言出必行。再说了,那玉佩难道不是人家崔家的东西?”
“江湖义气。”秦子瑜摇摇头,扔下四个字,便自顾自地走了。
秦风仍眉开眼笑的立在原地,递上一双筷子,笑道:“一早上了,你还没吃饭,吃点饺子罢?”
贺承明接过来,三下五除二便吃完了。
秦风又问:“味道如何?”
“非常一般。”
“非常一般还吃这么快?”
“我饿了。”
“……”
正说话,秦子瑜拿着几本书,从里间出来,目不斜视地穿过院子,出门去了。
贺承明纳闷,问道:“他这是干啥去?”
“去教孩子们认字读书。”
“他还会这个?”
“是啊,我侄儿可是云泽乡最年轻的解元。”秦风很是自豪。
“解元是啥?”
“是乡试第一。”贺承平开口解释。
“第一?原来还是个学霸,难怪说话文绉绉的。”贺承明哼道。
“难道秦大哥是乡学的先生?”贺承平双眼一亮。
“然也。”秦风笑眯眯道。
先生?贺承明脑中不禁浮现出秦子瑜当老师的样子,难免一阵腹诽,这云片糕不但见死不救,还让人给他当牛做马,这种人配当老师吗?这不是误人子弟么?
秦子瑜今天上课少有的心不在焉,在学生们看来,就是没有因为霍家大郎背不会文章打他手板,没有罚站迟到的段家老二,甚至没有拖课,到了时间,就让大家各回各家,而秦先生居然比谁都跑的更快。
霍元亨碰碰弟弟的胳膊肘,道:“老秦今天是不是很奇怪?”
霍利贞头也没抬,道:“我是来读书的,不是来和先生交朋友的,他怪不怪,我可管不着。”
霍元亨在弟弟这碰了一鼻子灰,却又实在生不起气来,便转身去了段家兄弟那桌。
“段大,你在写功课?借我抄抄。段二,你怎么又在吃?”
段晴溪抬起头,温和一笑,解释道:“非也,我在抄书。”
“抄书?”霍元亨愕然。
段晴溪笑着举起手中的书,道:“你看这是什么?”
“《阵前实录》!”霍元亨惊呼,这书他一直想看,奈何翻遍了武宁也没找到,此时在段晴溪这里看到怎么不惊喜。
“就知道你想看。”段晴溪笑笑,“我问了秦先生,他恰好有,就借给了我。我想……抄下来,送给你当生辰礼。”
霍元亨一愣,感动道:“段大,你怎么这么好。”
段晴溪笑笑,道:“感动了?那赶紧认我当哥哥。”
霍元亨凑过去,装出个羞答答的模样,道:“好啊,段哥哥,以后可以罩着弟弟我。”
段晴溪失笑,段广泉更是大笑出声,嘴里的饼渣喷了霍元亨一身。
霍元亨不怎么在意,只道:“眼看着晚饭点就要到了,你怎么这会儿吃饼。”
段广泉憨笑道:“那还不是因为这饼好吃,早上为了买这几个饼,绕了好远,上课都迟了,来你也尝尝,是赵娘子做的。”
霍元亨一听,立刻问道:“早上你迟到了,老秦竟然没有罚站,甚至都没训一句,你觉得这正常吗?”
段广泉挠挠胖脸蛋,道:“是有点奇怪。”
“知音啊!我也觉得奇怪。”霍元亨击掌叹道,继而又摸着下巴揣测道:“他是不是被夺舍了?吃错药了?今天这个其实是他孪生兄弟?再要不……家里有啥变故?”
“元亨,我看你是一天没被秦先生打手板皮痒了吧。”段广泉无奈。
秦子瑜一到家,贺承明兄弟俩竟然没了踪影,只留下秦风对着桌上两个菜不停流口水。
“他俩人呢?你放走了?”秦子瑜怀疑道。
“非也,崔五来还了钱,将那俩孩子领走了。”
“还了钱?”秦子瑜愕然,“他们哪来的钱?”
“崔五不知,只说崔二回家来了,还带着钱。”秦风捉起筷子,催促道:“先吃饭,尝尝我的手艺。”
秦子瑜仍是狐疑,但毕竟是别人家事,便也没做多想,净了手,坐在桌前。
这一桌,虽然只有两个菜,但色香味俱全,和秦风从前的风格大相径庭。
“这是你做的?”秦子瑜不敢下筷。
“你先尝尝。”秦风满面堆笑。
秦子瑜犹豫半天,才缓缓伸出筷,夹了左边盘子中一块茄子,慢条斯理嚼了嚼,不由双眼放光,正准备大赞好吃,忽然想到什么,凝重道:“二叔,你又偷偷去酒楼了?这家店如此好吃,花了不少钱吧?”
秦风连连摆手,言道:“这是承明做的。”
“承明?”秦子瑜更是惊奇,“不过一天,你俩已经如此亲热?”
“这小子古道热肠,豪侠尚气,颇有我年轻时的风范。所以我……想和他拜个把子,以后你也多个三叔照顾,岂不是美哉?”秦风笑眯眯道。
“他不过莽夫一个,我这不是多个三叔,而是又多个要照顾的大侄子。”秦子瑜恨恨地夹起一筷子茄子,塞入口中。不过,这小孩手艺是真好,炒的颇有点鱼香茄子的意思。
“他才十七,做事不周全也情有可原,想我十七的时候,和皓白做的荒唐事可比他过分多了,年少轻狂啊。”秦风落寞一笑,又道:“据我观察承明做事其实颇有章法,并非所谓莽夫,只是没怎么读过书,故而少些章法,若加以tiaojiao,日后或许还能有一番作为。三郎,我戎马半生,见过的人和事也算不少,你可信我的眼光?”
秦子瑜道:“这事我自有计较,二叔,你再不动筷子,我可吃完了。”
“且慢!”秦风高呼一声,赶紧抄起筷子。
叔侄二人吃饱喝足,正要收拾碗筷,门前却传来一阵敲门声。秦风去开,门前站着的,居然又是崔老五和贺家兄弟,领着他们的是崔老爷子。
“阴魂不散啊。”秦子瑜放下碗,走了出去。
几人进门后,都红着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顾无言。静了好一阵,还是贺承明一抱拳,最先开口,“秦二叔,崔家所还的银子可不可以暂时取回?我们兄弟还是来贵府为质,待他们凑齐银两,再赎我们回去。”
秦风大惑不解:“这是为何?”
崔涵空气道:“二叔,你可知我哥的钱是哪来的?”
秦风摇头。
“他贱卖了我和他去宇文家为奴!”
秦风闻言,拍案而起,怒道:“崔老二在哪?看我不替他哥揍死他!”
话音落,贺承明从门外拉进来一人,正是崔家二郎,崔莫寒。
崔莫寒已近而立,眉眼疏朗,气度不凡,但就是这么一个风度翩翩的人物,让崔秦两家这一年来操碎了心。
秦风一把揪过崔莫寒的耳朵,怒斥道:“你个败家子,当真是出息了,卖身为奴的事都干的出来,你可知道当初我为了保全你们良人的身份,努力了多久!你小子倒好,为了点银子,不但卖了自己,还牵扯上小五,你看我今天不替你哥教训你!“
崔莫寒原本低着头,此时,忽然仰起脖子,恨恨道:“休提我哥,要不是受他牵连,我和小五能都没了入仕的机会?不能当官,要这良人身份又有何用?再说了,我哥去后,无人荫蔽,田产祖业,都叫云泽乡几个大户蚕食干净了,如今我和小五就算一起种地,种得也是他们的地,虽是良民,和奴仆有什么分别?”
秦风听这话对崔皓白颇有怨怼之意,不禁冷声问道:“你怪你哥?”
崔皓白双眼通红,忿忿道:“是,我怪他,怪他早死,怪他一根筋。我也怪你,你为何护不住我哥!”
崔老爷子恨气得浑身发抖,举起拐杖来,敲在崔莫寒后背之上,喝道:“说的什么浑话,给你秦二哥跪下!”
秦风却松了手,满目皆是凄凉,“你哥一生顶天立地,不想家人却这么想他。”
崔皓白失了桎梏,立刻返身就跑,分分钟便没了踪影。
崔老爷子想追,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贺承明赶紧扶起他,却见他双眼紧闭,牙关紧锁。
秦子瑜断喝道:“快去请大夫!”